《失格白日梦》刺柏

67、金钱

　　叶岭之怎么也没想到黎曜会突然哭起来，而且他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喜极而泣。

　　他连忙起身，从黎曜的对面挪到了黎曜的身边，二话不说一个大大的熊抱，搂在怀里好一顿揉，直到看他的情绪稳定了一点，这才问出口：“怎么哭了。”

　　黎曜抓着他的衣襟，柔软的茶色头发在叶岭之的下巴上一通乱蹭：“有的时候，不敢想象，如果从一开始，没有和你相遇，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回头想想，真的很庆幸，在洛医食堂刷盘子的时候，不经意间随处看的那一眼。”

　　叶岭之刚开始干活总是笨手笨脚的，招尽了嫌弃，但或许是长相占了些优势，看起来亲切随和所以也总会有人来主动帮他。

　　黎曜当时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那时候的黎曜性格并不像现在这样好相处，像只容易炸毛的猫，也像只瑟缩的小刺猬。他好不容易逃离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口音、饭菜的味道、空气的潮湿度......一切的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

　　在这样的环境里，敏感而警惕的他不可思议地被叶岭之笨拙的动作和懊恼的表情所吸引，想了想还是主动上前进了点绵薄之力，后来还鼓起勇气要了□□，再后来还主动邀请他来操场一起跑步......

　　大概是气场契合的人会不由自主的被对方所吸引。

　　叶岭之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啊，那时候估计没有你，我又要被食堂大哥骂了。”

　　“上半年的时候，每天过得都很压抑，工作生活各个方面都被搞得一团糟，行尸走肉一样，会觉得活着好像就是来受罪的。但是自从来到蔚城见到你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所有的烦恼一一解决。”

　　“经历了最低谷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比之前更差了。”

　　“所以我前几天的时候还在想，黎曜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吧。”

　　黎曜闻之，破涕为笑，伸出手臂环过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有些害羞地呢喃：“明明你才是......来救我的。”

　　他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叶岭之扶着他的腰，看向他的眼波温柔似水，露出一个浅然的笑，遂半阖起眸子，微微偏头吻了过去。

　　黎曜被他撩拨的面红耳赤，动了动有些酥软的腿，唇齿间偶尔会溢出一两个气音。分开的那刹那，剧烈的喘/息着。

　　叶岭之望着他眸色深深，夜还长，不急于一时。

　　他起身开灯，然后重新坐到了黎曜的对面，一起切开了蛋糕，看着满桌的美食，这才感到腹中饥饿。

　　这顿饭吃了许久，期间说说笑笑，也开开心心。

　　只是扎眼的红色房本放在一边，黎曜总是忍不住别眼去看它，像是眼里进了沙子，掌中扎了刺。叶岭之捕捉到了他的出神，笑着提醒道：“你要不再拿起来看看。”

　　黎曜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拎起房本，讷讷问道：“这是真的假的？”

　　叶岭之忍俊不禁：“当然是真的。”

　　“你偷我身份证办的？”黎曜重新翻开房本，看着最上面的两个人的名字，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看过去，建筑面积56平，地址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阁楼。问题可能有些冒昧，黎曜还是问了出来：“你哪来的钱。”

　　叶岭之用小指挠了挠脸颊：“我把洛城名下的房子卖了。当年是爸妈买的，说是要给我结婚用的。”

　　“老婆要留在蔚城发展，那房子空在原地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卖了来蔚城，多少还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有你有我的地方，在哪不是一个家。”

　　黎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你跟你父母说了吗。”

　　“跟我爸提起过卖房子这事。”叶岭之说卖房子是准备在蔚城创业。

　　倒算不上说谎。虽然蔚城的房价高，奈何他家房子大，再加上洛城市中心的房价也不便宜，在置换了小阁楼，买了小车之后，叶岭之手里还是有一笔可观的盈余的。他有创业的想法，但是还没有具体的方案，所以准备先购入理财放置着，以后作为启动资金再动。

　　叶岭之的父亲其实并不在乎他把房子怎么样了，只是要求他过几年回洛城发展。叶岭之应得挺好，具体回不回，到时候再说吧。

　　“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

　　“你这惊喜太大了，我根本受不起。”黎曜确实一心想在蔚城买房，他很喜欢两个人一起找的小阁楼，叶岭之亲手布置但家，他也很感动叶岭之让他“许愿成功”这件事，但感动归感动，他再喜欢也不能就平白无故收人半套房子。

　　黎曜语气有些失落，他不想在这份纯粹的感情里，有任何一方过多的付出，天秤倾斜之后，对谁都不好。

　　“现在人结婚还得互相算计，斤斤计较什么彩礼嫁妆的，你这倒好，只是谈个恋爱，就把家底都豁出去了，一上来房本上名字都写了。”

　　又不是家里有钱，可以豪掷千金的公子哥，小破房子什么的可以说送就送。

　　这是哪来的冤大头啊。

　　叶岭之听了还不服气：“我们不是领证了吗，应该算结婚了吧？”

　　黎曜想起那个自己手画的结婚证，有些无语，就算他当真了吧，可是.......“印还没盖，家长也没见过，你对婚姻的概念未免也太草率了。”

　　“家长”这两个字，近乎精准地戳到了叶岭之的软肋。

　　见过了黎曜的妈妈之后，他一直挂念着这件事，不是没想过带黎曜回家见家长，只是想起他们家那种情况.....他不敢。

　　至少现在的他还不敢。

　　叶岭之之前还庆幸黎曜从来没有提过要他跟家里出柜见家长这件事，现在想想或许只是他足够体贴，在宽容着给他成长的时间罢了。

　　黎曜自以为是追求者，属于被垂怜的一方，他对叶岭之没有什么要求，不要钱不要房，那些外在的东西他都可以靠自己或者他们两个人慢慢挣，可是恰恰是看不见的顾虑在无形之中束缚着他，如同枷锁一般，让他在这份感情里更加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比如，叶岭之从未出柜。

　　比如，叶岭之的家庭极有可能不接受他。

　　再比如，叶岭之的家庭条件很好，能给孩子在婚前购置房子的家庭至少比黎曜那种破破烂烂的家庭强。

　　如此一来，黎曜倒觉得自己就像是高攀了傻白甜的凤凰男。

　　感情是很好，他也足够了解叶岭之，可是他们之间存在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有的时候，黎曜给足了叶岭之空间，但实际上他却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自信能和叶岭之走到最后。

　　黎曜他还在有所顾虑，有所提防，而他深爱的叶岭之还在傻乎乎地无条件付出，他觉得这不好，很不好。

　　“叶岭之，我们不是在过家家。”

　　黎曜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没有人要求你，你还这样的付出，其实损失最大的是你自己，换种说法，如果过两年，我们腻了，相看两厌之际，我还要硬劈走你半套房子，你说你气不气。”

　　“你这种说法很讨厌。”叶岭之说。

　　黎曜笑笑：“我有的时候觉得你特别单纯，特别幼稚。应该属于很好骗那一类。”

　　“我对我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叶岭之看着黎曜的眼睛说：“我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一个人。”

　　“可是你一旦爱上了，对方便可以很轻易地让你万劫不复。”

　　黎曜同样看着他的眼睛说，表情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让叶岭之忽然间心底发凉，想起高中时期情绪崩溃的那段日子，竟生出了几分恐惧......

　　黎曜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他说中了。

　　叶岭之于他而言实在太好懂了。他的感情观非常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从一而终地保持热烈。他喜欢一个动漫人物，那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他喜欢的游戏能从入坑玩到倒闭；就连方便面有喜欢的口味之后，多少年都不会再去换......每一个阶段都会遇上不同的人，那些喜欢他的，他喜欢的同学朋友，也永远都会亲切如故，从未疏远。

　　几乎是习惯性地，不求回报地去付出。

　　我喜欢你，我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你。

　　“所以你才能写出那样的主角吧。”黎曜轻笑。

　　殊不知，那声笑却在听力薄弱的叶岭之听来而外刺耳，眼神跟着变得凌厉起来。

　　“能做出那种为了讨喜欢戒指的恋人欢心，断了手指做戒指，什么的。后来你给他的结局，倒是应景的凄凉。”

　　叶岭之内心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难不成你也觉得，这种做法，这种感情观......付出的特别......轻贱。”

　　好好地准备给心爱的人过个生日，他确实是做了很多，怎么到头来好像又被否定了呢。之前也看过一些对主角很“......”的评论，当时只觉得是每个人的看法不同，经黎曜这么一说，矛头好像忽然指向了他自己。

　　那一瞬间，当真是难过极了。

　　黎曜却拉起了他的手，“我不允许你用这种字眼来评价这种感情观。”

　　“可是，他们都是这样说得。”叶岭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所以......所以......”

　　“我没有说这样不好。”黎曜觉察到叶岭之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打断他，那掌心是暖暖的：“我是觉得总是这样付出对你不好，你会吃亏的啊傻瓜！”

　　黎曜起身来到了叶岭之那边，身体力行地把自己嵌进了他的怀里。看起来像是带了些怒气，微微仰头看他：“谁他妈跟你说得轻贱这个词。”

　　“有些人自私自利惯了，他们当然看不过去。你要是还当真了，才是真正的大傻瓜。”

　　“我想表达的是，希望你能在毫不犹豫地掏心掏肺之前，犹豫一下，多想想你自己，对方值不值得，如果负了你怎么办，到时候伤心、失望、后果能不能承担。”

　　“我并不觉得付出多的那个人有什么不好，更谈何轻贱。因为这也是构成你的一部分，你有着许多人羡慕不来的环境，一直被爱着，所以拥有着爱人的能力。”

　　“或者说，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你，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我。我很欣赏你的这部分特质，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真的帮助了我很多。如果没有你，我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黎曜郑重地说：“谢谢你。”

　　叶岭之被他说得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黎曜忽然抽身跑进了卧室，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东西。不出一分钟，黎曜也拿着一个红本本出来了，还有一张纸和一支笔。

　　黎曜把红本本递给他，那是一张存折。

　　“这是我攒的钱，我不懂理财，所以就存了死期。还有这是我的工资卡，每月10号左右发工资......”

　　叶岭之有些好奇地翻开看了看，数额不大。

　　黎曜趴在桌角一边写一边念叨：“现在确实没什么钱，相信我以后绝对是挣大钱的料，等《蝴蝶/刀》上映大赚一笔。你这半套房子我一时半会儿也还不起，咱家以后还是你管钱吧......”

　　叶岭之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干什么。”

　　“啊，我啊，我把支付宝微信、银行卡、存折密码都写给你。”

　　“不是，我不要......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黎曜撇着嘴，“在一段健康的关系里，两个人对等的付出非常重要的。你又是那样的性格，唉，我就舍命陪君子好了。”

　　“还有，不准再大手大脚地乱花钱了，知道吗。”

　　叶岭之拿着黎曜的存折，被他训斥的一愣一愣的：“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