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白日梦》刺柏

66、生日

　　脚下的入户门垫是向日葵，沙发靠垫是向日葵，厨房的门帘换成了向日葵的图案，墙上新增了四幅向日葵挂画，每一朵都显得憨态可掬。

　　巨幅投影上是向日葵的花海。

　　黎曜手捧着向日葵，笑着看向他，“就这么喜欢向日葵啊……”

　　叶岭之过来抱住他，咬耳朵小声道：“最喜欢的是黎曜。”

　　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黎曜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甜到了，细想之下他的小蘑菇也原本就是个相当坦率的直球选手，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叶岭之带给他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他就是那种如果他爱你，他愿意把一切都献给你。

　　叶岭之领着黎曜参观他新布置的小家，新购入的设备，如数家珍般一一介绍着：你喜欢看电影，有了投影咱们的客厅就像电影院一样，以后周末两个人可以一起看电影；为他安装了台式机和显示屏以后在家也方便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他还买了switch和一些游戏，可以两人一起玩......

　　黎曜看着那些新添置的物件，表情到没有叶岭之预想中的那么惊喜，甚至微微皱眉，强撑着没有垮了脸色，然后半开玩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富二代。”

　　“怎么可能，”叶岭之连想都没想直接否认，笑着说道：“你见过哪个富二代会开那种小电动车，连腿都伸不开。”

　　倒是不无道理。黎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黎曜就是那种穷得就差把一干二净写在脸上了，他不怕叶岭之也穷，两人一起过，在蔚城打拼，未来没有孩子压力也会小很多，两人都有很好的工作，慢慢混吧，大家都一样，谁也别嫌弃谁。

　　但是这种同居情况下，就像所有即将步入婚姻或者下一个阶段的情侣一样，必然要考虑双方的金钱观是否一致。

　　其实很多感情很好的情侣，有时候就因为这方面的不和，最后破裂分手。

　　黎曜知道，叶岭之用自己的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没有错，更何况更多的是在为了他在毫不犹豫的付出。

　　那些添置的东西毫不夸张的说，几乎都是为了黎曜。

　　但是这却让当事人心里有些微妙的不平衡。虽然他确实很喜欢这些东西，但这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没了投影仪、高端电脑、小汽车接送上班，生活不是也照样转。

　　黎曜觉得他们的未来需要的东西很多，而不是当下为了享受，满足私欲，添置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知道叶岭之没错，都是好心，可是......

　　归根到底，都是他曾经穷怕了......

　　叶岭之和他一样都喜欢为对方付出，可能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让他开心。前段时间，黎曜为了他提出拍电影，蔚城洛城盐城挨个逛了一圈，看他重新露出笑颜，花再多钱黎曜也不心疼。

　　只是前段时间，情人节过后那段日子，着实有些窘迫了。

　　两个人就吃点青菜喝面条的日子，黎曜说实话这辈子都不想让叶岭之过第二遍。在那之后，他也独自思考了很久，也请教了一些结了婚的前辈关于理财的看法。至少他绝对不会再让两个人置于如此尴尬的困境。

　　他有一定的想法，并准备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小家一步步地去实施。

　　可是，这时候，叶岭之好像还像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一样，他还是有一个相对于黎曜来说的比较任性的消费观。如果说只是大家快快乐乐的谈恋爱的话，那还好，再浪漫一点，再奢侈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毕竟年轻就这么几年。

　　可是，黎曜知道，黎曜也能从叶岭之的态度里看得出来。

　　叶岭之并不是在单纯的跟他谈个普普通通的恋爱。

　　他很认真。

　　他很认真地在对待这段感情，就像婚姻一样，他认定黎曜是可以携手一生的人，往后余生都是要在一起的。

　　叶岭之对爱人几乎毫无保留的付出，关于这一点究竟合不合理还有待商榷。但是就从他对这份感情的重视程度和他还停在以前那种相对幼稚的消费观上......

　　黎曜觉得叶岭之在这两方面的看法都有点问题，并且是不相匹配的，有点没办法接受。

　　换种说法就是，黎曜开始为两个人的生活攒钱买房，为了一顿饭的食材贵贱，开始算计涨价几块几毛钱了，叶岭之却仍大手大脚地买投影仪、游戏机、手办那种又贵又没什么用的东西......

　　黎曜坐在蒲团上，看着叶岭之乐呵呵地忙前忙后，心里思忖着要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聊一聊，相互交流一下彼此的看法，沟通到位了就好，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叶岭之布完菜之后，将冰淇凌蛋糕端了上来放在最中央，看看天幕已黑，再看看黎曜，他好像察觉到了黎曜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是没往深处想：“怎么了，今天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黎曜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叶岭之这才放下心来，倾身点上蜡烛，将纸质的金色王冠放在黎曜的头顶上，然后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等会儿还有个更大的惊喜。”

　　说完他转身去关灯。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黎曜原本上扬的唇角缓缓地落了下来，脸色不自觉的变得凝重，不会又是什么昂贵的礼物吧......

　　叶岭之关完灯后，他看着蜡烛温暖的光，打在了黎曜的侧脸上，金色的纸质王冠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意外地很可爱。

　　黎曜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视线，歪头看他，温柔地笑笑，“今天晚上辛苦你啦。”

　　“一点都不辛苦。”叶岭之连忙赶过来，坐在他的对面，中间是日式的茶几，绿白格子的桌布，上面摆满了黎曜爱吃的佳肴。

　　黎曜看着叶岭之捧着脸，眉目深情地望着他，“许个愿望吧。”

　　曾几何时，这是他在梦里奢望的过的场景。

　　小的时候，应邀去同学家庆生，满屋的小朋友疯狂乱窜，到了吃饭的时候，生日宴会的主角在同学和家人的簇拥下，戴上这种金色的硬纸壳做的王冠帽子，关灯、许愿、吹蜡烛。

　　那个同学闭上眼睛大声地许愿说：“我想要一辆遥控赛车。”

　　为什么黎曜会记得如此清楚？

　　因为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小寿星的父母便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辆看起来特别酷的遥控赛车。

　　黎曜特别羡慕，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

　　身上的淤青被藏在宽大的校服下面，腰际结痂的伤口创面有些痒，他忍不住用手去抠，短暂的火辣辣的疼了一下，点点血迹洇透白衬衫，没人看的见.....

　　羡慕到眼眶发酸，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样，只好跟着跟着同伴大声地唱着生日歌，大声地祝福他生日快乐......

　　那天，他没敢在同学家待太久，怕回家晚了要挨揍。

　　同学妈妈好心给他这个唯一没有带礼物来的同学，用小纸盘盛上了一块生日蛋糕。礼貌的跟同伴和叔叔阿姨们道别后，他看似从容地端着小蛋糕出了门，可过了前面那个拐角后，他便开始狂奔。

　　一路小跑，钻进了死胡同，这才忍不住放声大哭。

　　因为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黎曜晃过神来时，只见叶岭之的脸在眼前放大，他睁大眼睛微微一怔，还以为他要对自己做点什么时，只听叶岭之轻轻笑了笑，然后扶正了他头顶的帽子，“想什么呢？”

　　“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黎曜说。

　　叶岭之知道黎曜的家庭背景，他有些担心：“是不好的事情吗？”

　　黎曜伸手弹了叶岭之个脑瓜崩，认真道：“是好事。”

　　“小时候生日，吹蜡烛许愿，我说我想要个遥控赛车，刚睁开眼，我妈就把遥控赛车塞到了我的怀里。”黎曜笑着说，说得就像真得一样。

　　叶岭之丝毫没有怀疑，他跟着说：“这么好，是什么型号的？我小时候也特别迷这个,我记得我有一辆三角箭，那车......”

　　黎曜根本继续这个话题，他现在也不想要什么遥控赛车，夹了一块酸酸甜甜的糖醋里脊塞到了叶岭之嘴里：“肯定没有我的好。”

　　“唔唔唔，你的好你的好。”叶岭之有些哭笑不得，他余光中瞄到桌下放的东西，遂提醒道，“你快许愿吧。”

　　黎曜看着他，叶岭之的神情雀跃，看起来比他这个寿星本人还要高兴似的，忽然释怀似地笑了笑，他配合般地闭上了眼睛。

　　“今年24岁，我希望84岁的时候叶岭之还能像今天一样给我过生日。”

　　“没问题。”叶岭之特别干脆，“再许一个。”

　　“94岁也要。”

　　“没问题。”

　　“104岁也要。”

　　“我活的到那份上吗？”叶岭之透过蜡烛的光看着黎曜，“好好许一个，相信老天也会眷顾你，很快就会实现的。”

　　黎曜笑笑，哪有那么容易啊。

　　“希望妈妈的新的婚姻可以和谐圆满。”

　　“我要拍很多很好的电影，拿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

　　“还要好好奋斗，争取五年之内在蔚城买套小房子吧。”

　　黎曜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他还想着，或许今后每一年的愿望都是这些吧。比起在与叶岭之相遇之前，那些黑暗可怖的日子，能像当下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叶岭之在身边其实就已经足够美好了。

　　他已经脱离泥沼了。

　　他们会越来越好的。

　　黎曜笑着睁开眼，发现叶岭之递过来一个红色的本本，上面赫然印着“房地产权证”。

　　那一瞬间，黎曜的大脑好像空白了一样，他怔怔地看了眼叶岭之，然后接了过去，慢慢地翻开，上面写着叶岭之和他的名字。

　　叶岭之眉眼弯弯，温柔地看着他。

　　“生日快乐，我的小太阳。”

　　黎曜这才好像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回过了神，眨眨眼睛，脸上滑落了些晶莹的东西。一时间心绪复杂，他想责备叶岭之乱花钱，可是......就像多年前，他坐在餐桌前看同学愿望实现时的那种欣羡，对原生家庭的逃避和厌恶......

　　他从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一天。

　　睁开眼睛的那刻，愿望实现。

　　坚韧如他，也会哽咽道：“其实你是我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