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白日梦》刺柏

4、约定

　　黎曜什么也不敢说。

　　黎曜什么也不敢问。

　　手里捧着没吃完的食物，怂怂地跟在手拿房卡的叶岭之后面。也不是没同床共枕过，当然是以最纯洁的兄弟情。

　　但今天不一样。

　　黎曜想以自己的方式去“暖暖”丧出天际的小蘑菇，结果口不择言，干了不少出格的事。

　　叶岭之这算是回应吗？

　　黎曜胡思乱想着，一进房就自觉得坐在唯一一张大床的边上，他看着叶岭之近乎豪迈地脱掉了秋款的连帽卫衣，裸/着上身，修长的手指扣在腰带上……

　　牛仔裤脱掉搭在椅背上。

　　背对着他，一摆手就进了浴室。

　　黎曜直白地盯着磨砂玻璃上的人影，在那朦朦胧胧的一举一动之间，浴室里的热潮，氤氲的水汽，视线仿佛透过了没有上锁的玻璃门。

　　血气上涌，他的脸颊烧得通红。

　　没过多久，水声停了。

　　叶岭之推门而出，他只是腰间松散地系着一块浴巾，他是那种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肩宽窄腰的衣服架子。

　　轮廓线条优美流畅，尤其是那两条深刻的人鱼线，自腰腹部一路向下沿……

　　黎曜下意识地喉结一动。

　　毫不讲究的卫衣牛仔往这身上一套，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叶岭之越过他，走向正在充电的手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肥皂香气。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又冷又淡，眼波似寒江，云烟缭绕的，谁的影子也映不上，若是不小心失足落水，那倒是一溺一个准。

　　黎曜看着心生渴意，又觉得空调温度太高了，闷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叶岭之拿过手机，也没着急穿衣服，就着那样的造型，两腿一搭，坐在了椅子上玩手机，看那手指的动作，像是在刷微博。

　　神情冷峻，满脸的不开心。

　　“小蘑菇？”黎曜试探性地叫他。

　　“嗯？”

　　黎曜回想起那一幕来时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叶岭之在听到他声音的那刻便给了回应，接着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像是无意识般的陡然发生变化，恰似寒江冰雪消融，脸上竟带起了清浅的笑。

　　如沐春风。

　　他温柔地看着黎曜，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也去洗个澡。”

　　可能叶岭之也没意识到，面对黎曜时，他总是爱笑的。

　　黎曜洗得很快，一通操作下来，跟干仗似的，手忙脚乱。等他洗完出去的时候，叶岭之已经躺床还给他留了盏小夜灯。

　　黎曜掀开了被子，躺在他旁边。

　　心跳如擂鼓，有些忐忑。

　　叶岭之关上了床头柜的小夜灯，温暖的夜包裹着这个失意的灵魂，“黎曜，你困吗。”

　　黎曜疯狂摇头，他很精神。

　　“不困。”

　　叶岭之翻了个身看着他。

　　“能陪我聊聊天吗。”他的声音低而不沉，闻之算不上有多么悦耳，但绝对舒服。

　　黎曜手指捏着被子，叶岭之其实离他很近，再伸伸手就能一把捞过来……

　　仍属于那种兄弟之间的安全距离。

　　“好。”

　　　然后叶岭之就没声了。

　　也没睡，头发贴着脸颊，就是安静的侧躺着，一如外面安静地下着雪。叶岭之满腹心事，心绪乱的像团毛线球，线头很多，不知道该从哪里理起。

　　“你瘦了很多。”黎曜先开了口。“上次见面还是我毕业的时候，快有小半年了。”

　　叶岭之特意去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还在电影学院标志性建筑下跟他合影。

　　“瘦了吗，最近胃口不太好。”

　　“这样算起来真的是好久没见了。但一点距离感都没有，还是很熟悉。”叶岭之笑了笑。

　　“因为每天都有在手机上聊天啊。”黎曜的歪心思淡了，裹着棉被跟他聊天。“我在蔚城租好了房子后，一直邀请你过来玩，你总是说没空。”

　　“工作很忙。”

　　黎曜心想，借口。

　　两个人陷入一阵沉默，正当叶岭之以为黎曜睡着了时，他忽然听到黎曜问他，“你怎么把你写的那个小说锁了。”

　　叶岭之沉默了一会儿，“写得不好。”

　　黎曜也没捧他，只说：“我觉得还可以。”

　　“……”叶岭之翻了个身，看起来像是回避这个话题，不想再聊下去了。

　　黎曜用手指戳了戳叶岭之后脑勺，问道：“最近心情不好？”

　　“嗯。”埋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地。

　　“是缺钱吗？”黎曜说：“我有攒起来的小金库，你需要多少。”

　　“不缺，我的物欲很低，基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那是哪里……”

　　叶岭之翻过身来，面对着他，光线很暗，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最近有些郁闷，不开心。”

　　“工作，写作，家庭……无论哪个方面都处理得一团糟。”说这些话时，心里堵得慌，那些繁杂的问题讨厌的人脸一时间全部充斥着大脑。

　　叶岭之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

　　他对现状不满意，此刻就像身陷泥沼，缚上蛛网那般，想挣扎，却又使不上力气。

　　颓丧，迷茫，看不清未来的路在什么方向。

　　忽然间，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

　　还捏了捏。

　　两个人是交心的朋友，叶岭之的问题，他也未曾隐瞒，黎曜都明白。

　　说实在的，黎曜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那个看起来快要哭出来的小蘑菇。

　　因为在他眼里，其实叶岭之面对的那些困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算起来就像人生路上偶然遇见的几个减速带，只不过这个减速带密集些，都堆在一起了。

　　车开上去，一通颠簸，胃酸都快呕上来了。

　　可放长远看，既不是躲不掉的钉子，也不是无法避开的障碍物，不会停滞，也不会翻车。

　　只是减速带而已。

　　　黎曜可是曾经一路磕磕碰碰，是差点开到修理厂的程度。

　　“我一直很羡慕你。”黎曜说，“你有着太多我没有的东西。”

　　叶岭之没有接话，他知道黎曜的过往，所以他再自怨自艾也不能跑到黎曜面前蹦哒，炫耀似地扒拉着那浅浅的伤口。

　　他知道黎曜比他苦得多。

　　“你可能是因为之前太顺了，所以当所有问题堆积的在一起时，才变得很苦手郁闷。”黎曜试着去开导他。

　　　 “……”

　　“你可以把所有让你觉得困扰，不开心的事情都列出来，然后一件一件的从根本上去解决它。”

　　叶岭之若有所思，“嗯。”

　　“好久没见了，我这个周末在洛城陪你吧。”黎曜说，“像大学的时候那样，去探个店？”

　　“我查查，还有什么好吃的没吃过。”黎曜眼神柔和，他们志趣相投，也喜欢吃喝玩乐，喜欢体验一切新奇没有经历过的事物。

　　“好。”

　　——

　　周天他们去吃了没吃过的寿喜烧。

　　本来周六就去了，结果走到门口，看到某主播的直播间的广告，当天晚上抢券会更划算，精打细算的两个人，硬是又折了回去。

　　大晚上，两个脑袋挤在一块，卡着时间去刷新某橙色软件，抢到两张优惠券，算吧算吧，省了七八十。

　　第二天心满意足地登门。

　　黎曜陪叶岭之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对他而言有点遗憾的是，虽然住宾馆大床房，但是每天晚上都是盖上棉被纯聊天……

　　特别纯洁。

　　周天晚上，叶岭之给黎曜送机，无比感谢这位老友不远千里赶来，暖心陪伴。两人抱了抱，亲切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临近分别，叶岭之有些舍不得了，明天又是让人烦躁的周一，还要去面对讨厌的同事。

　　黎曜还是有些担心叶岭之，放在他背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火花，别忘了续上。”

　　　某企鹅软件上保持了近两年的小火花灭了。

　　563天。

　　自闭的小蘑菇玩失联，小火花连着断了好几天，可把黎曜给心疼的。

　　幸好两个人还有一艘□□的巨轮。

　　叶岭之笑道:“多大人了，还在意这个。”

　　“当然。”黎曜，“你也要给我在意起来。”

　　“好的好的。”

　　快登机了，黎曜看着叶岭之满脸的舍不得。

　　他明天也要去上班。

　　他毕业于电影学院导演系，正宗科班出身，毕业作品拍的不错，被国内有名的陈导一眼相中了。觉得不错，就向黎曜抛出了橄榄枝。

　　黎曜想拍出有灵魂的好电影，这是他的梦想。可是这样一来就要留在蔚城，

　　跟叶岭之所在的洛城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们不算同学，只当过一年的校友。

　　相识多年，相知多年。

　　然而真正在一起面对面相处的日子几乎短暂的屈指可数。黎曜想追梦，也想离叶岭之更近一点，无奈事与愿违。

　　毕业典礼，叶岭之应他的邀请前来，当他对他说出陈导的消息和将来可能要留在蔚城发展时，叶岭之看起来比他还高兴。

　　叶岭之看不懂黎曜眼里的犹豫。

　　他只知道这对于黎曜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后悔一辈子。连哄带劝要黎曜答应，“是不是以后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在片头就可以看到你的名字了？”

　　“片头……感觉不太可能。片尾还差不多。”

　　……

　　而如今，黎曜又要登上返回蔚城的飞机，满满的不舍，还有对叶岭之的不放心。

　　于是他想跟叶岭之许个约定。

　　“下次，等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吧。”

　　“好。”叶岭之笑了笑，“都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