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抱春来》洛氏天依

62、第 62 章

　　白小年闭着双眼一脸痛苦：“每每想起，那声枪响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当我逃出兰心大剧院之后，我的脑子里只牢牢记住枪手说过的那个词——‘青灯’。后来的许多年我都没能找出杀害我父母的青灯到底是指一个组织还是一个人，一直到三年前我通过张司令的关系进入司令部，这才找到了关于青灯的情报。”

　　白小年睁开眼扫了一眼王田香：“可惜的是，司令部的情报部门也并没有太多关于青灯的详细资料，因为那个时候青灯已经从中统消失了，据说是死了。我还以为自己的大仇再也没有机会报了，没想到啊进入裘庄之后竟然能够找到青灯的准确信息，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龙川肥原摸了摸下巴：“白秘书，我可不信你在裘庄里能够获得青灯的信息。不怕白秘书笑话，连我和王处长都没能找到青灯的踪迹，白秘书你却一出裘庄就如有神助一般找到了青灯还试图暗杀他，这太不可思议了吧。除非是李上校告诉你，可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关于她亲哥哥的情报呢？”

　　白小年笑了起来：“大佐猜不到李上校的心思吗？”

　　龙川肥原看着他咧咧嘴：“比起猜测人心，我更喜欢倾听实话。”

　　白小年笑的扯动了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喘了口气后道：“李上校和我达成了一个交易，我替她出去时告诉青灯她自己的情况并让青灯安心逃离，而她的代价就是和我说了一个我想知道却还不知道的故事。”

　　龙川肥原笑了：“一个故事，换白秘书舍命传递情报，这个交易太不划算了吧。我突然就很想听听看这个白秘书愿意用命去换的故事，不知道白秘书是否乐意说给我听？”

　　白小年放松了自己合上眼：“裘庄的财富不是源于什么江洋大盗，而是日本的黑龙会。我的父亲曾是同盟会的早期成员，他的职责就是保管同盟会从海外支持中国革命的财阀那筹集的资金。但那一次得到黑龙会的大笔资金之后，他却...”

　　王田香听到这里整个人都高度紧张起来了，自己苦苦探寻的情报终于出现了。

　　而龙川肥原早已知道了这个情报，不以为意地接了一句：“可你的父亲，却私吞了这笔宝藏，潜逃了。” 他看白小年突然睁开双眼瞪他时冷笑了一声拿起皮鞭顶住他胸口：“这个故事我并不觉得值得换一条命，你在撒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为什么不直接报复李宁玉呢？在这裘庄里陷害李宁玉为老鬼总比出去暗杀青灯来得安全吧？”

　　白秘书胸口起伏了几下后安静了下来：“因为，我是裘正恩的儿子。即使是报仇，也不会那么卑劣！”

　　龙川肥原大笑出声：“一个窃国大盗的正直家风。”

　　白小年猛地喊了起来，伴随铁链响声的是故事的后半段：“我的父亲不是贼！！黑龙会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侵占我国的东三省！一旦同盟会接受了黑龙会的钱就必须满足他们的欲望！我父亲在拯救这个国家！！”

　　“八嘎呀路！”龙川肥原下意识地骂了一句扔下皮鞭就一拳砸在白小年脸上制止了他的话语。随后看白小年一口血吐出后才转过身走了几步走到王田香面前：“他说的是真的，谎言可以编造，但愤怒是无法伪装的。今天就先这样吧。”

　　王田香哪能就这么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重要的情报可还没说呢，灵机一动便连忙道：“大佐，大佐！白小年的话有漏洞！”王田香上前一步死死盯住白小年：“上海遇难之后，你为什么不回裘庄反而在上海流浪？爹妈是不在了可你哥哥，还有你的家，裘庄不是还在吗？”

　　龙川肥原转过身看着王田香的背影若有所思，却没有阻止王田香的逼问。

　　白小年喘着气没有回答，王田香急了，上前两步掏出枪顶在了白小年额头上：“说啊！你他娘的在老子面前糊弄鬼呢！！”

　　白小年偏着头皱皱眉：“因为，他不是我的亲哥哥。”

　　龙川肥原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

　　“他和大姐，都是大太太生的，大太太死的早，他们就把这笔账记到了我母亲身上。而且，上海出事之后，我怀疑就是他和大姐串通了什么外人，谋杀了我的父母...”

　　王田香大惊：“什么？你什么时候有个大姐？！”

　　龙川肥原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那个人影暴喝一声：“够了！不要再问了！”

　　王田香吓得一哆嗦差点崩了白小年，他颤了颤转身看着一脸诡秘面色的龙川肥原：“大，大佐？”

　　龙川肥原深呼吸一下合上了眼，挥了挥手：“来人，把白小年关起来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与之接触！”看着白小年垂着头士兵从石柱上解开来，他拍了拍王田香的肩膀：“裘庄故事，涉及到我国黑龙会，我要立刻向松井司令报告。你和我都没有权力继续审讯他了。”

　　说完他走到白小年面前：“白秘书，不，裘少爷。现在你的命，说贵重，价值连城。说轻巧，全系在你的舌头之上......在裘庄，我会保护你，但是，好自为之。”

　　看着快步远去的龙川肥原，再转头看一眼被日本兵押下去的白小年，王田香若有所悟。

　　龙川肥原跪坐在自己房间里，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彻底忘记了裘庄抓鬼，任由那个从火中坐起来的人影霸占了自己的大脑。一直到太阳落山他才起身吩咐自己的亲信龟田少佐去准备一些东西，龟田少佐听了一愣，除了清酒点心外还需要准备一些祭奠死者的祭品。不过他看着神色不正常的龙川肥原没有多说，只安静地去执行命令。等东西备齐，龙川肥原便换上和服独自一人驱车前往西湖边某处。

　　时间回到龙川肥原刚出裘庄不久前，李宁玉等人正在大厅享用晚饭。安静没有持续太久，金生火擦了擦嘴先开了口：“李上校，你觉得下午抓进西楼的会是谁呢？”

　　李宁玉手中的刀顿了一下：“不知道。”

　　金生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见着小白啊。”

　　顾晓梦笑了笑：“看来金处长是觉得白秘书就是下午被抓进去的人喽？”

　　金生火慢慢地用打火机烤着雪茄：“顾上尉，到了今天还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这是笃定了顾船王会把你从这裘庄里捞出去？”

　　顾晓梦愣了愣，笑容冷了一瞬，随后又重新笑起来问道：“怎么？金处长今晚有何高见？小心邻桌有耳。”说着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于曼丽。

　　于曼丽听了先咽下口中食物后才朝顾晓梦微微一笑：“顾上尉，虽然我是76号的人，但此时，此刻在这裘庄里，只不过是一个负责你和李上校受刑后进行必要治疗的小小护士罢了。我可不会每句话，每件事都向龙川大佐汇报，毕竟我呀...”她的笑容添了两分妩媚，“就算是当狗，我也只当曼春一个人的狗，可学不来王处长那般当日本人的狗当的那么欢快。”

　　顾晓梦冷笑一声朝李宁玉的方向靠了靠：“能把这种话说的这般自然的，于秘书可是我见过的第一人。不过也没什么，在座的哪个不是在替鬼子办事呢？谁也取笑不了谁。”

　　于曼丽掩嘴一笑：“顾上尉忘了，还有一个人可不是在替鬼子办事，老鬼不是还没抓出来吗？”

　　顾晓梦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刚刚那句话不该说的。李宁玉刀叉拍在碟子上发出一声清响：“我记得汪主任上任的契机就是抓出了76号的一名CPC高级间谍吧，这76号里头虽然没有老鬼，也许还有阎王也说不定。于秘书就这么放心自己不会变成龙川大佐心中的那只鬼？”

　　于曼丽扫过李顾二人，没接李宁玉的话头：“李上校，你对顾上尉可真是...将心比明月呀。”这话说的诛心，一下子将顾晓梦指认李宁玉的事再度捅了出来，场面顿时有点尴尬起来。于曼丽满意地笑了笑：“好啦，我吃完了就先回去歇着了。想必若无意外，这两天我也该搬出李上校房间了，当然还有顾上尉。”

　　等于曼丽迈着婀娜的步子回了房间后，金生火这才哑然笑笑：“女人发怒，天动地晃。”

　　顾晓梦朝着房间的方向哼了一声：“真是个讨厌的家伙！玉姐你可别被她骗了！”

　　李宁玉看着楼上若有所思，随后便开口道：“顾上尉的担忧并非太过，于曼丽这个人物心思太深，不得不防。金处长，白秘书应该是进去了，就是不知道外头是发生了什么。”

　　金生火吸了一口烟：“刚才龙川肥原穿着和服离开了裘庄，不巧我看到他的亲信把几件日本人祭拜亡者的物件放进车后备箱里，这一瞬我就明白，小白是再也出不去这个裘庄了。”

　　顾晓梦挑眉：“金处长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有什么联系吗？”

　　李宁玉有点惊讶金生火竟然靠着些许的调查加推测把这裘庄秘密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或许是目光中的惊讶没能隐藏好，金生火看着她便哈哈大笑起来：“李上校，看来你也猜出来了吧？”

　　“玉姐，你和金处长又打哑谜呢？”顾晓梦皱眉撒娇。

　　李宁玉拍了拍她的手臂：“你也回去吧，帮我们看着于曼丽。有些事我需要和金处长商量一下了。放心，不会害你的。”

　　顾晓梦看着李宁玉的微笑丧气地起身：“好吧，玉姐。”

　　那边顾晓梦丧气地上了楼，下面，李宁玉道：“金处长，现在可以说了。”

　　金生火拿起红酒走到她身边亲自给她倒上：“越是了解李上校，我越是后悔没能早点与李上校相知相识啊。这份猜测人心的本事，金某也不得不服。没错，接下来我想与李上校商量的，并不希望给顾上尉听到。”

　　李宁玉看着红酒半满：“金处长，你这是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白秘书吗？”

　　金生火摇了摇头：“不，我啊，就在刚才想明白了，我和白秘书一样再也走不出这个裘庄了。”

　　李宁玉侧头看着他：“金处长，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金生火苦笑几下，走到罗生门浮雕前吐了烟圈抬起手，看着那颗熠熠生辉的顶级粉钻：“成也萧何败萧何......刚进裘庄时我以为能仗着这个裘庄宝藏的秘密来换取一条生路。昨晚李上校说的那番话我本来还不怎么信，然而吴志国，小白的先后出事，加上今天看到的东西让我明白，拿出这颗顶级粉钻时我就已经变成裘庄的鬼了。现下，我的重要，或者说我，白小年，吴志国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都魂牵梦萦的老鬼了。无论我是不是老鬼，都成了他肥原心里头的鬼。杀身外鬼可以缓，杀心头鬼，似乎不得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