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抱春来》洛氏天依

27、第 27 章

　　只不过当密电破译出来时她手中的笔便因大力啪的一声断了。【江雪：局长钧命，21日上午九时，赴凤凰山脚凉亭，与孤舟会面。接头暗号：陈年龙井。】刚拿起电话机脑中便闪过进入司令部时金生火的训示‘你写在纸上的每一个字，拨出去的每个号码，甚至自言自语的每个牢骚，都会受到看得见的内部监控还有无数看不见的外部监控。’，高速运转的脑子告诉顾晓梦自从她接下这封密电起她就几乎不可能对外发送消息了。但怎么可能不拼死试一试呢？

　　然而顾晓梦借着要家里送咖啡过来闹起的风波被金生火的一罐美国货压了下来，顾晓梦端起泡着这美国咖啡的杯子吹了吹：‘这司令部有的时候竟然意外的如铁桶一般严密啊。’ 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的顾晓梦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在脑海中她假想了等会金生火进来拿密电时进行刺杀的可能性，想了想却和父亲被发现的结果没有太大区别。再一琢磨顾晓梦坐了下来将演算草稿里的矩阵数字进行了一些串改，最终根据矩阵出来的密电内容变成了【江雪：局长钧命，21日上午九时，赴凤凰山腰凉亭，与孤舟会面。接头暗号：陈年龙井。】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上午6点，可以交过去了，这个变化应该能够让机敏的父亲惊觉了。

　　时间再回拨一点，昨晚李宁玉通过与赵小曼得知顾晓梦接了金生火密电时李宁玉稍作分析便清楚了金生火是获得了足以升官发财的重要密电想撇开自己和吴志国抢功，摇摇头后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去，夜色渐深，李宁玉揉揉眉间合眼休息了一会后决定回宿舍睡觉，刚走到楼梯下便听到了勤务兵和不知道谁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只见勤务兵啪地挂断了电话后骂了一句：“你个六儿！千金小姐了不起啊还要家里送咖啡！”骂完就拨了金生火的电话汇报了此事。李宁玉站在一边听完后便大概猜得到密电内容了，心里叹了口气后离开了。

　　当顾晓梦拿着密电信封走出自己办公室时便看到李宁玉正好过来看着她说：“金处长的密电破译好了？”

　　顾晓梦还没来得及回答，金生火便走了过来抽出了信封打开看了一眼：“干得好！这次任务成了顾晓梦你要以后在机要处的地位就稳了。晓梦，不会有错吧？”

　　“不会有错，所有破译稿纸我都封存了，处长可以查验。”顾晓梦撇了一眼李宁玉后答道。

　　李宁玉不等金生火再开口便伸手压住了他手中的密电：“顾晓梦，你在破坏译电科的业务流程。”

　　金生火啊了一声：“宁玉，你误会了，是我让顾晓梦这么做的，事出紧急最近你又那么忙，我们也是想为你分忧啊。”

　　李宁玉淡淡地扫了一眼顾晓梦后正视金生火道：“是金处长误会我了。我记得我担任译电科科长时您教诲我说过，科长这个职位是责任而不是权利，凡是译电科经手的密电都必须有我的签字，而所有译电出现的结果也必须由我来负责。”

　　她从金生火手中把密电抽了出来道：“今天顾晓梦越过我将密电给了金处长，明天赵小曼把密电越过我给了张司令，那我担任这译电科科长...不就只剩下替你们出错后背锅这么一个职能了吗？若金处长非要如此不妨先将我开除吧。”

　　顾晓梦心中焦虑忍不住开口道：“李科长您作为破译密码的天才为何偏偏不懂去破译这最基础的世道人心？金处长越过你不就是怕你将这份功劳又交给那个吴志国吗？！”

　　三人沉默了一下，李宁玉冷漠的看着她：“我不懂什么世道人心，我只懂破译，只想管好译电科的程序流程，现在，是你顾晓梦在浪费金处长的时间了。”

　　“够了，晓梦你把密电演算稿交给她吧，李科长，六点半之前无论你是否验算完成都必须签字！” 金生火说完便转身离开提前开始安排人手。

　　六点半转瞬便到，金生火和顾晓梦站在李宁玉的办公室中看着她，顾晓梦抓紧了口袋里的裁纸刀沉下了心，‘先杀金生火，再...杀李宁玉，李宁玉应该没有练武吧？’。

　　李宁玉拿起手中的一叠稿纸：“金处长，我不能签字。”

　　金生火皱眉上前，怒道：“李宁玉！你到底...”

　　面前一切都已经符合了自己最坏打算时的设想，杀金生火唯一的机会就是他此刻全神贯注在李宁玉身上时，手一动就要拿起裁纸刀向金生火后脑刺去。

　　“顾晓梦！”李宁玉飞快地开口，视线越过金生火落在被自己一声呼唤叫停了动作的顾晓梦身上，“你的业务能力也太差了！”

　　顾晓梦已经伸出口袋的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看金生火也要转头时赶紧手一松，刀子落入口袋，自己则两步上前表现出不服的神色：”李科长可别信口开河，这短短半小时你就能...“

　　“顾晓梦，先听李科长说完。”金生火皱眉打断。李宁玉朝他点了点头：“这短短三十多个字你就译错了三处，第一处，是代号错误，是江石而不是江雪；第二处时间错误时上午十时而不是九时，第三处是地点错误时凤凰山脚而不是山腰。这才是真正的密电内容！”说完将自己签好字的密电纸递给了金生火。

　　金生火一看，上面写着【江石：局长钧命，21日上午十时，赴凤凰山脚凉亭，与孤舟会面。接头暗号：陈年龙井】。他赶紧转身往外走去，扔下了一句“顾晓梦啊顾晓梦，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顾晓梦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宁玉，看着她几步过去关了门再站到自己面前：“顾晓梦，你是故意译错的。”

　　顾晓梦长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敢说。李宁玉放轻了声音道：“记住，一处译错是动机问题，多处译错是技术问题。明白了吗？”

　　“玉姐，你在帮我？为什么？”到这还听不懂那顾晓梦觉得自己就该羞愧而死了。上前一步靠近李宁玉低声问。

　　李宁玉无视了她的问话，继续说道：“还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谍报战场上往往无法带来奇迹，只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昨晚金生火一定会怀疑你向家里讨咖啡的举动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啊！”顾晓梦不觉得自己错了。

　　李宁玉皱了皱眉，自己没带过多少学生，何剪烛算是唯一自己全程培养起来的，但是明显比面前的顾大小姐要好教多了，一点就透一说就懂。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么麻烦的解释：“一个间谍有一张面具是不错，但是涉及要命机密时没有哪个谍报人员会真的相信这张面具的。”

　　顾晓梦直觉告诉她，面前的李宁玉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日伪间谍人员，能如此帮自己的也许...不过此时她不打算与李宁玉摊牌，她笑道：“受教了李科长，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一下等着金处长的‘好，消，息’吧。”

　　时间到了早上8点，顾晓梦却收到勤务兵的电话，Miss赵过来了。Miss赵在机要处的大厅里上下看看顾晓梦道：“小姐一天都没消息，先生担心地很特命我来看看。”

　　“没事的，就等着Miss赵送吃的给我呢！一宿没睡现在还觉得累呢。对了爸爸呢？”

　　Miss赵提着食盒随着顾晓梦往办公室走去：“先生一直在家呢。”

　　“爸爸早上不是约了朋友喝茶吗？”顾晓梦抓了抓Miss赵的胳膊带着笑继续问。

　　Miss赵啊了一声点点头：“这不是担心小姐你没心情喝茶了嘛...”看到李宁玉走了过来，Miss赵停下脚步拿出一份装在小竹笼里的点心递过去：“李科长，这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辛苦您照顾我家小姐了”

　　李宁玉看了看她们两点头接下：“应该的，两位请便。”

　　到了顾晓梦办公室后，顾晓梦刚要问什么，Miss赵便轻声道：“小姐请放心，先生一切安好。”

　　顾晓梦松了口气：“Miss赵，今天...”一边开始吃早餐一边把今天的事都说给Miss赵听，“李科长不惜冒险替我圆上了译错密电的事情，Miss赵请你让爸爸帮帮她。”

　　Miss赵笑了笑点头应下：“放心，先生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顾府，顾民章按照昨夜从李宁玉那传来的消息判断出了今天的会面已经暴露，他取消了会面的同时安排了两名身手可靠的军统特务按照李宁玉说的时间在早上十点不到时在接头地点外围假装发现了埋伏的样子开枪示警并顺利逃逸。抓捕行动宣告失败的同时坐实了密电的真实性。

　　下午，金生火灰头土脸地返回了司令部，朝着行动队大发脾气训斥了一通。深信密电无误的他也自然没有复核密电的心思了，于是这封密电便封进档案库无人知道其真假了。

　　顾晓梦把这段回忆重新说给顾民章听后，她笑了笑道：“爸爸你知道吗？虽然她一直在外人面前显露着对我的嫌弃和讨厌，但除了这次最严重的一次外好几次每当我有泄露身份危险时都被玉姐给掩护了下来，她一定是个内心柔软善良的人。”看自家老爸又要训自己了顾晓梦赶紧开口解释：“爸爸，我进了这行也有快两年了这不也没对其他人像对玉姐这样的啊。放心吧，除了她我不会对其他人这么信任的！”

　　“你啊你！”顾民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训也训过了只能希望真的如她自己说的一般不会轻易再对其他人放下戒心吧。“李宁玉确实是我接触过的同志里最让人放心的了这一点你的直觉确实没错。”

　　顾晓梦嘻嘻一笑走到父亲身边坐到了他的沙发扶手上给父亲捏肩：“对了爸爸！玉姐不告诉我你的代号！你在共产党里的代号叫什么啊？”

　　顾民章笑了笑：“现在还不能说，等组织批准你入党后也要看你能不能分配到我这条线上来，若没有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顾晓梦点点头：“就听玉姐说贵党组织严密纪律严格，看来确实不错，换成军统的话爸爸你什么情报都已经漏给我了。对了对了，Miss赵是不是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Miss赵了。”

　　“也不能说，晓梦啊，你从今天开始就要记住军统的那一套规则作为自己假面的同时也要从心里彻底抛弃，忘记它。你要牢记的是李宁玉教给你的我党谍报成员行事守则明白吗？”

　　“唉，我懂的爸爸，双面人嘛，两边都要记住还得分清自己到底是谁，若忘了本心那就离背叛不远了。爸爸，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顾民章拍拍晓梦的手神色带了点愧疚：“没什么，为国为民理当如此，是爸爸连累了你，我其实心中更希望你是一个单纯的千金小姐就够了。”父女两此刻的温馨让站在书房外的Miss赵都不忍心送点心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