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季子衣

6、似梅（五）

　　——日暮花残天降霜，滩高风浪船棹破。
　　坤德殿内悄然，奶娘独坐床边想起那天我生产之时的情景。
　　自古妇人生子，都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而我生产那日，却是真的进了鬼门关了 。
　　二月二十八，“老和尚过江，不是风就是雨”。
　　而我那日，真是应验了这句民间谚语，多风骤雨。
　　坤德殿偏殿内，是早已经备下的产房，发作时，御医和医女都已经在殿外候着。
　　因为胎位不正，稳婆在发作时就进产房，准备将胎位逆正，但产前逆正胎位哪有那么简单，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是一般妇人生产时的几倍，仅仅半日，身上再无一丝力气。
　　我最后的一丝记忆，是一个医女神色慌张的冲到了殿外。
　　“王后！”
　　奶娘看着已经昏倒的我，看着殿内只剩下稳婆，忙跑出殿外，寻找御医。
　　“王后昏了！”
　　御医闻言，面上的神色越发的严肃起来，忙嘱咐医女进屋施针，先将王后救醒。
　　“妈妈，王后现在的情况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方才医女来说，王后体内脉搏紊乱，胎儿脉搏急促，恐怕不只是胎位不正这么简单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王后和王子王女的命现在可都交在你的手上，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死的可不止止是你一个。”
　　听到奶娘的话，御医被吓住了，双膝猛地跪地。
　　“妈妈饶命，以王后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等能做的了主的时候了，必须要通报陛下了！”
　　奶娘一听神色一顿，他是知道这这些御医的，在这宫里，他们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今这副模样，身形不由得晃了晃，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来人，来人！
　　快，快去请陛下！”
　　“妈妈，今日是陛下大朝，至今还未下朝，宫人无诏不得入内！”
　　“那你就去乾元殿外候着，等着”
　　歇斯底里的怒声，再也压抑不住。
　　“不好了，大人，施针后王后毫无反应，且现在胎脉越发的微弱了，而且王后的脉搏也变弱了。”
　　奶娘听后，先是一愣，呆傻了片刻，看着面前的御医,目眦欲裂，紧紧抓住了御医的衣领。
　　“救她，快救她！”
　　说着，就拖着御医进了产房。
　　此时的御医早已经吓傻了，哪还有什么反应。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瘫坐在王后的病床前了，颤巍巍的看着奶娘。
　　“妈…妈妈……”
　　对上奶娘冰冷的双眸，将手搭在了王后的脉搏上。
　　“脉息…脉息已无！”
　　此时奶娘，看着躺在床上面若白纸的我，闭上了双目强撑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保王后！
　　大人，今日不论你是被我拉进来的，还是自己进来的，结果都是一样！
　　王后若是没事，那今日之事，我敢保大人安然无虞，但若王后没了，那大人就带着全族下去给皇后请罪去吧！”
　　说完，声音中不自觉的狠厉了起来。
　　御医听着，整个人像是摊烂泥，几次想站起身，都无法，最后还是医女扶了起来。
　　颤颤巍巍的走出产房后，接着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似的发了疯似的跑到案桌前，想要提笔开方，但始终是徒劳，只留下宣纸上的墨点。
　　御医直接扔下了笔，对着医女把药方说了出来，让医女抓药煮药去。
　　产房内，似是无助般的，靠在床榻前，将王后抱在怀里。
　　“王后，不要睡，你要撑着，你撑着，奶娘会救你的，奶娘会救你的，不要走，求求你，我的桑珠，不要走，不要睡！”
　　“桑珠！你醒啊！”
　　“桑珠……王还没来，桑珠，你不能睡，桑珠！”
　　“桑珠，你醒来啊，奶娘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
　　奶娘在耳旁的一声声呼唤，一剂虎狼之药，医女将银针扎入身体，三管齐下。
　　再睁眼时，看到的是奶娘早已泪眼模糊的脸，和被奶娘紧紧握住的手，觉得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能切身的感受到有股力量，将腹中的孩子往外推，紧紧地回握住了奶娘的手，身下，似是涌出来什么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又昏了过去。
　　生死大关，凤飞扬却终究没有来过，只因当日大朝！
　　然而，一剂虎狼之药下去，虽然救下了王后的命，但终究断了她做母亲的路子。
　　“王子夭折，王后只是伤了身子，将养几年就可好，往后依然会有子嗣，大人说的，我可都记下了！”
　　御医闻言，不敢去对上奶娘的脸，双膝跪地，猛地磕头，原以为王后现在的情况，自己难逃一死，但终不累计家人，但皇后乳母的这一番话，是想要赶尽杀绝么。
　　“皇子夭折虽是大人思虑的不够周全，但大人至少保了王后的性命，虽功不抵过，但王后日后的身子还需要大人调养，到是可以戴罪立功，大人是大夫，医者仁心，现在不会为了保全性命，引咎辞官的，对么”
　　三言两语，御医大舒一口气，虽有些冒险，但终究逃了一祸。
　　“多谢妈妈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