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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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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带了人又回到那条河。
按理说踩过水,脚步即便再怎么轻也会在土地上留下痕迹,然而这里却没有。
联想到之前的伸缩刀,刘慎猜:“此凶手应该会轻功。”
“说的没错。”杨秋义面露喜色,用手拍了一下拳头。
“既是轻功,必要有东西依傍,四周树多且茂密,最好可依傍的事物,非此无疑,若是细细搜查,有可能会找到蛛丝马迹。”
“对、对!”他对将士们招手。“来,会轻功的都上树搜,注意树下,细细搜查!凡是找到线索者得赏!”
一听有赏,众人立刻牟足了劲儿。
不一会儿,传来一声惊呼:“大人,大人!找到了,是一个红色流苏!”
那流苏做工精细,用的线也是苏州的上等丝线,说明杀手应当地位不低。这棵树在北边,直走是上京,左面是衡阳,右面是筱城。
又传来消息,几家商铺里均得到了消息,说是有人来买那些物件,都是同一人。
“你们,一半人去前面,另一半随我和杨状元留在此处驻守,不要打草惊蛇。”刘慎立刻吩咐。
可人数众多,即使尽力不打草惊蛇仍是很引人注目。
被外派上京购买商品的手下对陆鸿说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冉长乐还在睡,两人一直没做什么,最多也只限于手指的抚弄。陆鸿是个不敢正视自己的怂包。
陆鸿这处并不是直驱上京的路,还要更偏远,所以一时半会不用担心。
他看着冉长乐的睡颜,一一把东西搁置起来。
“你继续观察,有风吹草动就报告给我,否则严惩不贷。”
“是。”手下总觉得他变了,又不知便在哪里,看到床上的人,好似是了然了些,又好似也非。
因为在他的眼里可以看到喜欢,却没有爱。
喜欢是没有也可以,有了会更好,爱是没有就不行,一天都过不好。
想来也是,要他和这等美人相处几天,自己恐也会心动。但要是拿他换自己的媳妇,自己也断是不肯的。
冉长乐翻了个身,睡眼惺忪。
“醒了?”
“嗯,什么时候了?”
“没多久,困就再睡会儿,一会儿有人来。”陆鸿亲了亲他。
睡了已经很久,此时醒来便不再有困意,他坐起来斟了杯茶,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无聊。在宫里虽然也无聊,却也可以看见不同的人,也可下棋解闷,与相熟朋友玩笑。
陆鸿对他的想法了然于心,就道:“一会儿来的人是我的朋友,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侠,还曾当过朝廷将军,不过后来辞官了,或许你们还认识。”
冉长乐喝茶的动作顿住了,他脑中闪过一张正气凌然的脸:“那人是不是叫谷当平?”
“对,原你们还真的相识。”陆鸿本只是说着玩的,毕竟冉长乐进宫也才两年,料想没有见过谷当平。
不但认识,我们还熟得很。
冉长乐呵呵的笑了两声,感到有些头痛。
新欢遇上旧爱,不知作何场景。
很快,听见一声马嘶。
冉长乐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翻过身去:“我要再睡会儿,你们要是说事就去别屋,不要吵我。”
陆鸿感到奇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谷当平来到,直奔里屋。他起身迎接,身微屈,手掌向外:“内人还在睡觉,我们外面座谈。”
“内人?”谷当平的视线转向床榻上。
他的身体一下僵住了,宛如置身冰天雪地。
不会错。
那个人即便化成灰,他也认得到。
谷当平直直地走到床前,隔着床帘,能够看到朦胧的轮廓,那令他日夜思念的、悔恨的、逃避和牵挂的人影。
陆鸿疑问:“您这是做什么?”
他说:“从未知道你多了个内人,我想瞧瞧什么模样。”
“嗨,你是见过他的罢,我听他说的,你们似乎还认识,就别打扰他了。”陆鸿颇有些洋洋得意。
这下谷当平直接掀开床帘和被子,露出那榻上人的模样。
眉目如画,发丝横铺满床,睫毛轻颤,嘴唇抿得很紧,从前他不安时就如此,
陆鸿生气斥责:“都说了不要打扰他。”
谷当平立在原地,颤抖着声音说:“他都没有睡,谈何的打扰!”
屋内静的能听见炭火噼啪声。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他本来在宫里好好的,怎么到了这荒郊野岭,怎么睡在你床上,怎么成了你的内人?”
谷当平情绪激荡,在此刻他不是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将军;不是沉稳风度的武林高手;不是陆鸿的好友;只是个满腔愤怒的,活生生的人。
“你把话说清楚。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冉长乐再听不下去。
“够了。”
两人都看向他。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纷沓而至,中断了这场闹剧。
陆鸿暗道不妙,没顾得上追问,抱着冉长乐便跳出窗户。
众人赶来时两人早已跑远,只有谷当平在原地。
除了近二年的新兵,大多数人都是见过谷当平的,头领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和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拱手对他问道:“卑职见过谷大人。谷大人,请问这处是您的府邸?”
谷当平说:“不是,是我一位友人的,他跳窗走了,我也不知去到哪里。”
“兵分四路,留下一路随我,其他人赶紧追!”头领赶忙号令。他之所以如此相信谷当平说的话,是因为自己也曾在谷当平的手下任兵。
谷当平不屑做偷鸡摸狗之勾当,做人光明磊落,凡是在他手下任过兵的,没有一个不对他赞不绝口。
头领说罢又拱手:“多谢大人,卑职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此事事关重大,嫌犯既是您的朋友,请问您可否协助我们找到此人。”
原来所谓内人由此而来。
谷当平以前从不会拒绝这种事,如今却说:“抱歉,我还有要事在身,恐难答应。但我猜,我这朋友应当是去江州了。”
四周的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架子这么大?”
“别说了,这是咱们以前的大将军,你可得罪不起……”
头领没再恳求,只是再次拱手道谢,向远方追去。
人都走了。谷当平独自扫顾房间,看着凌乱的床榻,坐在上面,仰天长息。
“你要逃到哪里去?”冉长乐被陆鸿抱在怀里,盖着衣服防止淋湿,紧紧抓住他的衣襟。道路颠簸,用轻功也显得十分漫长。
“江州,等到了那里,不会有人能再抓住我们。”
“江州那么远,你怎么去?”
“等到了城里,我们买一匹马。”
冉长乐附在他耳边轻轻问:“你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陆鸿一怔:“我不知道。也许吧。”
“你不是杀手吗?没有家人吗?你以后怎么杀人?”
“没有,若你还这么多问题,我先将你杀了。”
“……”
江州是国界边沿的一处地方,地广人稀,因为天高皇帝远所以异常混乱。
那里的人不怕皇帝,更不会怕官场上的大臣,的确是难以抓人。
岔路繁多,士兵们追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追上,报子通告刘慎,请他加派人马。
旦日清晨下了数年未见之瓢泼大雨,刘慎认为是捉人的好时机。
他们走的尽是土路,经过水的润湿就变得滑腻难行,更别提行走在树上,只怕还没上去就要掉下来。
于是只能踩着路中的石块走。
他被陆鸿换了姿势背在背上,看着陆鸿的后颈,笑说:“我该拿一把刀,你背我的时候,我就把你杀了。”
“你杀不了我,但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你。”陆鸿回答。
“然后你会跟我一起死吗?”
“不会。”陆鸿笑了,一手托着冉长乐的屁股颠了颠,“你还想让我给你陪葬?”
“不稀罕。”冉长乐在陆鸿背上蛄蛹,一只手不老实地撩拨他的发,“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
“到了江州就告诉你。”
再往前走便是一座小镇,镇上会有客栈,但他们不能居住,官兵很快就赶到,雨不停再前行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只能寻找栖身之所。
不远处有一个神庙一般的建筑展现在眼前,在雨中宛如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
雨下的越来越大,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桩破庙的。
他将鞋上的污渍在水洼中洗净,踩着树桩用轻功落在房檐上,砸破窗户跳了进去。
两人此时都是狼狈不堪,冉长乐还好些,没有湿透,陆鸿却是浑身淋透,连鲜红的衣服也变成暗色的酒红,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太久没有如此狼狈过,他有点儿烦躁。
庙中不止他们二人,抬头才发现还有一个老乞丐。
那乞丐穿着破烂,面颊灰黑,头发结成块黏在一起,手中端着一个破碗,眸子却不似一般乞丐混浊,反而有种通破世俗令人不适的感觉。
陆鸿对他呵斥:“看什么看!睡你的!”
乞丐没有开口,半晌,他看着冉长乐,伸出手想触碰又收回来。
“施主。我看你的骨相,你是一个薄命的人,这一生虽然受尽宠爱,却永不得幸福。”
陆鸿在听到那句薄命时就停下了擦剑的动作,缓缓回头看向他,步调轻移,只是眨眼间就将那乞丐一剑封喉。
“叫你睡你的。”
老乞丐倒在地上,眼睛几乎要突出来,脖子上流出汩汩的血渍,与地上的脏水混在一起,不知是血越来越淡还是水越来越浓。
冉长乐不害怕,但还是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这很匪夷所思,不能理解陆鸿此番行径:“你为何要杀了他?他只不过是说了句话而已。”
“区区乞丐,杀了就杀了。”陆鸿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大惊小怪,自己明明是替他教训。
“即使乞丐也不可随意杀之,你怎知他无妻无子?退一万步,哪怕他无妻无子孤身一人,却也是一个生人。我实在无法苟同你。”
“呵,你倒是良善。”陆鸿铺了一层干草垫,躺在上面,“别想了,睡吧,我抱着你。”
老乞丐的尸体还在旁边,他睡不着。
冉长乐摇摇头:“不,你不要碰我。”
啧,小公子就是事多。
陆鸿没理他,强搂住他翻了个身自顾自睡了。
这处林子到处是豺狼虎豹,离了自己他哪里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