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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通天水患,青兖难民 ...

  •   天戈十五年,三国混战第五个年头,通天河江水泛滥,青兖道大坝决堤。冀青兖三国和议,鸣金收兵,退守各国边境。青、兖两国国土接壤,如今山洪暴发,边境灾民饱受战乱水患,遂举家南迁,流亡青昼。

      **青兖边境,青兖道**

      九江渡口,河宽岸广。

      一女孩在江边淘洗物什,忽而遥指江面某处与身边人道:“阿娘,你看!那是甚?”

      循声但见,一具玄衣女尸在水面浮沉,眼瞧着要被暗流卷入,一只树枝遽然出现,逆着江水,三拨两扯,将江中女尸硬生拉上了河岸堤坝。

      沙石岸边,绿柳垂髫。

      江边夫妇作农家打扮,低头打量着跟前的玄衣女尸。

      “呀!还是个女娃”农夫伸手探了探鼻息,道:“还有气儿!”

      “孩儿他爹,这娃娃身上好像有伤——”

      顺其手边的斑斑血迹寻去,遂瞧见其后满背的猩红,褴褛的玄衣下还有道血口仍鲜血直流。

      “不好!”农夫一把扯下腰间衣布,死死按住那道血口,道:“若不抓紧止血,这娃娃多半就没命了!孩儿她娘,你去前头队伍里问问,可有会治伤的大夫在,我将这娃抱到咱家牛车上去。”农妇听罢,急急朝前去了。

      正值五六黄月,烈日当空,夏蝉聒噪。

      沿着河岸的柳林道,青草遍山,绿树连荫。南行的队伍三两成群,牵牛赶驴,窸窸窣窣,约莫铺开了二三里。这些皆是青兖道上的难民,拖家带口,南逃入青。

      九江岸边,农夫压着伤口不好动作,只得出声唤来了自家孩子。

      “阿杏,快来帮忙!”

      阿杏是个听话姑娘,听闻叫唤,忙放下手中物什。

      边境上的人早见惯血腥,父女二人通力合作,将女孩好生挪上二轮牛车。阿杏坐在牛车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问农夫道:“阿爹......她会死么?”

      农夫闻言,低头打量,跟前女孩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左右不过十一二岁,似与自家阿杏年纪相仿。须臾,只道:“那得看你阿娘能否找着大夫!”

      话说前头队伍里,农妇三拨两找,还真叫她找出个略通医术的游方郎中来。那郎中名唤游桧,鱼兖人士,早年因战乱失去了妻儿,如今只身一人南下逃命。

      医者仁心,游桧一听有伤患,二话不说便随着农妇朝牛车赶。

      “孩儿她爹!大夫找着了!找着了——”农妇一边跑,一边喊。

      父女二人循声看去,只瞧农妇身后跟着个男子,手杵根枯木拐杖,肩背个行医药箱,腿脚不便,似有旧疾。

      农夫喜道:“老天保佑!阿杏,这娃子有得救!”

      二轮牛车边,郎中游桧动作麻利,拿走浸满血污的红衣布,撕下粘黏伤口的碎丝线,仔仔细细,查看伤情。

      只见,女孩后背之伤足有半背之长,皮肉外翻,白骨惨露,好似条丘壑沟谷,鲜血外涌,好不骇人。

      “这是个刀剑伤,下的是死手,恐不好医......”

      游桧神情微妙,面露难色。

      农妇不禁失声道:“哪个挨千刀!连个女娃子都不放过!”农夫闻言,也是一阵心焦,道:“大夫,你姑且试试也好!若试了这娃娃兴许还有得救,若不试,这娃娃不就死定了么!”

      “如此,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游桧腿脚不便,索性半倚牛车,打开随身药箱,清创止血,包扎缝合。待日头过了半边天,才将这条弯曲绵延的骇人血缝生生止住。游桧擦去额头汗珠,与农家夫妇道:“接下来活与不活全看她自己造化。”

      一朝梦醒,已是五日之后。

      褴褛玄衣早已换作农家布衫,女孩微不可觉地动了动手指,慢慢睁开双目,只觉得满眼干涩,女孩转了转眼珠子,这才发觉自己正趴卧在一张行走的旧木板车上,浑体僵直,虚乏无力,晃了晃昏沉的头脑,良久方能动弹。

      女孩刚挺起腰身,背上便倏地传来一阵撕心疼痛。

      好似道霹雳闪电,从脊梁骨直蹿天灵盖。

      “嘶!”

      女孩龇牙咧嘴,叫出声来。

      “莫动——才长好的口子,小心撕裂了!”

      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女孩听闻响动,倏地转过脑袋。

      但见,摇晃的旧木板车上,歪坐一面容白俊的男子,身形消瘦,个高颀长,二十来岁年纪却是一派颓丧模样。

      男子身着一领青灰色旧布长衫,腰边放个双开门随身药箱,转身便车前人道:“李叔李婶,这孩子醒了——”

      还不等女孩反应,身边便是一阵吵嚷。

      “这娃娃总算是醒了!”

      李家农夫走在最前头,闻言忙牵停了黄牛车。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李家农妇走到女孩边上道:“孩子,你已经连着昏睡了五日!我们还真怕你醒不过来嘞——”一旁的阿杏扒着车辕,低声问农妇道:“阿娘,她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这个——”李家农妇转头望着郎中游桧,道:“这得问问人游大夫!”

      不同李家人的吵闹,只见游桧斜摆条腿,望闻问切,道:“除了后背,可有哪里不适?”

      女孩懵懵懂懂,只是摇了摇头。

      李叔走到牛车后头,与女孩道:“孩子,你得谢谢这位游大夫!要不是游大夫连日来的照顾,你这条小命怕是早就捡不回来了!”闻言,女孩转头看向身前这位“游大夫”,只见他谦逊有礼道:“要谢也得谢李家叔婶,是他们将你从九江里救起的,如今你安然转醒,也绝非是游某医术高明,只能说你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女孩伏在车上不能动弹,勉强昂头问道:“我现在......是在何处?”

      李叔指着前头山峦道:“过了这座山,再往前走二里地,便是青昼的城池!”

      “青昼?”女孩不明所以,疑惑又问:“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青昼农户,本在青兖道边靠耕种维生,可如今三国战乱又遇上九江水患,边境百姓受尽迫害不说,连庄稼田地也被全毁了个干净!欸!如今这青兖道已经不能再住人咯!”李叔摇头叹息,说罢复又想起了甚么,问道:“对了孩子,你是哪国人?家在何处?”

      “我......我是......”

      女孩秀眉蹙起,低头好一阵回想,脑袋里却是空空一片。

      “我好像,不记得了......”

      李婶闻言,不由惊呼道:“呀!游大夫,这娃娃是怎得了?可是把脑袋给烧糊涂了?”

      游桧挽袖搭脉,仔细检查了一下女孩的情况道:“身子确无大恙,许是连着发热了三日,昏迷初醒,力虚体乏,一时糊涂也不无可能。”

      李婶担忧道:“大夫,这一时是多久?若她一直想不起来,该如何是好?”

      “这......若要说何时才能恢复,游某也拿不大准。李婶,还恕我直言,这孩子能捡回条命来已属万幸,倘若还要医治脑子请恕游某无能为力。”

      听罢,李婶一拍大腿,愁眉锁眼道:“欸!苦命的丫头哟!怎得就如此遭罪!”

      忽而,李叔从包里掏出个物什,冷不丁道:“丫头,这个可是你贴身物什?那日,我夫妇俩将你从河里捞起时瞧见你身边有这东西,我见此物精贵,便将它清洗干净,小心留着。如今你醒了,物归原主!对了——我见这东西底下还刻着个字,可惜我夫妇俩却不识得,要不,请游大夫帮着看看?”

      李叔说着便将手里的物件递了过去。

      游桧接过物什,仔细打量。

      一枚四四方方的玄黑小印,不过一指大小,质地轻盈,混体透亮。迎光看去,印身上还溢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光泽,俨然不是俗物。再端详印底刻字,笔锋苍劲,镌刻有力。

      “游大夫,这是个啥字?可看清了?”

      “这是个——穸字。”

      游桧神色微变,腹里思道:“穸,乃墓穴幽堂,黄昏入葬之意,寻常人家,谁会配这样不吉的字?”

      游桧默不作声,将小印还交给女孩。

      女孩急急抬起手来,方接过小印,一阵钻心疼痛便又猝然从背上袭来。

      游桧见状,不由叮嘱道:“莫要随意动作,你背后之伤深可见骨,需得好生调养才行,如若不然,恐日后落下病根。”游桧说罢,看了眼自己早不重用的左腿。

      阿杏站在农妇身后,喃喃问道:“娘,那她以后还同咱们一道么?”农户二人朴实心善,交换一番神色后,道:“丫头,你既然一时记不起自己身世,不如......就随我们一道南下罢!这青昼南边水土丰沃,一到秋天便五谷丰熟,没有战乱和水灾,百姓们安逸太平得很!”

      李婶随声附和道:“是啊!那么大个青昼国,还怕找不到咱们的容身之处不成?孩子,如今这世道乱得很呐!你就算是回去了也不见得能找得回你的家人——你已经在阎王爷那走了一遭,我们夫妇俩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再回那鬼地方!”

      李家夫妇心疼女孩遭遇,言辞诚恳。

      “丫头,若是你不嫌弃,便唤我们作叔婶,往后只要我们有一口饭便不会叫你饿着!我看呀,阿杏这孩子年岁与你一般大,不如就让她叫你作姐姐,我们便叫你作......叫你作‘阿穸’,你看可好?”

      “阿穸?”

      女孩闻言,眸光一亮,模糊的记忆一闪而过,似是本尘封的书被掀动了一角。

      “好啊!这名字好!”

      村野农夫本就胸无点墨,李叔闻此只知连连称善,说罢又对游桧道:“游大夫,我瞧你这腿脚也不大灵便,若不嫌弃的话,索性就坐在我这牛车上,咱们五人一道南下,这南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若是进了城,往后的日子就好起来咯!”

      游桧不多思量,便应承了下来,“李叔哪里的话,游某不过是个坡脚郎中,你们不嫌拖累游某已感激不尽。”

      李叔道:“好好好!如此,咱们便五人同行,一块南下!”

      众口一词,协成一致。

      唯独“阿穸”一声不吭,只是捏着手里的玄黑小印,静卧在板车上不知思量甚么。

      南行队伍,一路颠簸,终至青昼南边一城池脚下,可那城主紧闭城门,誓死不开。众人无奈只得继续南下,谁知接连两月,行经数城皆是如此。青兖难民本想南下入城便可太平度日,可如今却如同过街老鼠,四处流窜,凄凄惨惨。

      颠沛流离的日子,不知不觉便过去一年。

      阿穸背上伤势已然好转,唯独记忆不见恢复。一年的朝夕相处,五人之间越发熟络。辗转多地之后,身上干粮吃喝殆尽,若遇城主心善,便会施舍钱粮,得已果腹充饥;若遇闭城不开,唯有风餐露宿,食草根树皮。迁徙路苦,南行队伍逐渐四散,饿死病死已是寻常,好在五人一路帮扶,虽三饥两饱却也能勉强度日。

      天戈十七年,难民南迁的第二个年头,青昼王下令所有城池开仓放粮,务必在入冬之前将所有难民尽数安置妥当。一朝令下,青昼国内数十座城池,齐齐城门大开,广收青兖难民。

      一时间,九州天下一片哗然,青昼王元焘尽收四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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