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天气》熬夜大司马

2、2

　　黄又青隐约听过那个被魔改过无数次的初恋故事.......不过听一半他就把说话那人打了。

　　虽然他确实为了裴言打架，也确实揍过裴言……

　　算了，想到就不太舒服。

　　难怪老远就瞅见林午笑得不怀好意。

　　林午是他在那个号称全市纨绔子弟聚集地的国际班的同桌，是市‘棉花大王’的儿子，据说棉花技术都和非洲人民合作了。

　　但是不能在林午面前提棉花，谁要是说他弹棉花，更要炸毛，每次都恨不得再跟黄又青干一架。虽然干不过。

　　但黄又青还是喜欢和林午待在一起，这小子，说话不过脑子，生气也从来不过心，刚刚才要死要活吵一仗一会儿就嬉皮笑脸凑过来了。

　　“他妈的！还敢回嘴，老子今天也给你头上脚上涂点颜色！”

　　江良捏着拳头，脸色一沉，“蹭”一脚就踹过去了。

　　黄又青下意识要伸手，裴言倒是比他想象中反应得快，身体作势利落地向旁边一歪。

　　倒是一旁两个抽着烟看戏的，扑空的一脚差点造成误伤。一个家伙惊慌之下露了怯，一口烟呛着经不住咳起来。

　　江良勃然大怒，脸皮一热，眼疾手快像是怕人再逃了，眼疾手快揪住校服的领子，哪知道裴言根本没想要回击，只是敏捷地往前一钻，动作干净利落。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他倒像是顺利地给人脱了件外套而已。

　　几个围着的看客越看越来劲，扔了烟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午摸着下巴，偷偷向黄又青征求性地看了一眼。
　　但是黄又青没什么反应。他在想什么时候能回去做饭了。

　　江良好歹也是经常动手的人，这下倒也不恼了，转身就是一个用力的旋踢。

　　黄又青忽然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刚刚心想‘这家伙怎么转到我跟前来了’，小腿上就觉一阵锐利的疼痛，叫他下意识吸了一口冷气。

　　“抱歉，抱歉。”

　　就跟刚刚是在演情景剧一样，裴言从烂摊子里迅速抽身出来，全然不顾其他，一下子停下来弯腰去看他的小腿。

　　“你没事儿吧？”抬起脸，大眼睛眨巴眨巴。

　　“......”

　　黄又青还是头一次踩这种狗屎运，也是头一次遇到打架到一半这么客气礼貌的，被人这么仔细地瞧，一边龇牙咧嘴，一边下意识就不太好意思地往后退。

　　江良瞅准裴言一个低头，想也没想就一个劈手下去。

　　黄又青脸色一暗，狭长眼尾勾出一道极窄的褶皱。

　　一旁看了半天眼色的林午看出要坏事儿了，掐准了点向前一步正好把江良拦截。

　　哪知道江良打红了眼，下手没轻没重，把林午扯一边，一手勾住裴言的肩膀，一拳头就冲裴言肚子砸过去。这次倒是得偿所愿了，心满意足听到裴言轻“嘶”一声。

　　下一秒江良就被黄又青一拳砸在太阳穴，毫无防备踉踉跄跄，直接歪斜地撞在酒吧的招牌上。他半坐在地上半挂在同行的人身上，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下意识呲着牙抱住刚刚撞到的那条胳膊。

　　不锈钢的招牌直接一翻撞在门口，刺耳得在墙上划拉了一声，又顺势哐当一下滚下石阶，闷重的碰撞声仿佛一下又一下戳在人胸口。

　　林午觉得自己心脏被这块不锈钢砸了一个洞。

　　黄又青轻轻咳了一声。
　　他长得清秀，冷起脸来也格外阴郁，现在看起来像个菩萨，不是，是瘟神。

　　他有点厌烦了。他最烦偷袭报复。

　　蠢货。

　　“哥哥哥，犯不着，犯不着。”林午眼皮一跳赶紧上前，鉴于刚刚莫名其妙被推了一跤的教训，他也不敢直接用手触碰黄又青，只微微张开俩胳膊挡在前面。

　　“拿着。”

　　一大袋子方便面往林午怀里一扔，砸得他胸口一闷。

　　林午微微一抬脸，只看到黄又青胸前隐约的轮廓，然后是下颚收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被黯淡的光影切割，生冷到令人错愕。

　　行行行，谁让你欺负咱们大嫂呢，林午自暴自弃地垂下脑袋，乖乖抱着袋子要闪到一边。

　　“你腿还好么？”身边倒是有人没有眼力见儿地插话了。

　　黄又青一楞，眉头微蹙，下意识回过脸。

　　“青了一大块。”

　　裴言平静地提醒他。

　　黄又青低头，小腿已经浮起一大块青肿。

　　我擦。

　　一时被混乱掩盖的疼痛一被提醒，就像是重新被擦亮了表面又开始灼烧皮肤。

　　所有人都沉默，几个人一身黑衣在树影下，一动不动，看不清的目光像是蛰伏的野兽。

　　黄又青心头没来由地燥热涌动。

　　他抬手按住后颈，左右各歪一下脖子活络脊椎，深深的一记鼻息，声音暗哑地发问，眼神中的戾气明晃晃，“够了吗？还打吗？”

　　江良盯了他一阵，继而面色阴沉地把视线移开。

　　“算了吧，咱们都是一起玩的朋友不是。”林午立刻上来打圆场，看了看黄又青的脸色，还是把那句"这哥们儿咱们大嫂"吞下去了。

　　“那这傻逼也是朋友？”看热闹永远不嫌事大。二中扶着江良的混混忍不住嗤笑一声，把烟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用力地捻着。

　　黄又青看在林午的面子上，懒得计较。

　　他颇不耐烦地从林午怀里把袋子扯过去，就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黄又青转身懒散散地挥了挥手，“走了。”家里还有一个黄又橙等着吃晚饭呢。

　　“*你妈。”
　　身后小小的一声。

　　黄又青擤了擤鼻子，像是没听到，慢条斯理往前走了两步，装着方便面的塑料袋晃晃悠悠。

　　下一秒就转身猛的冲过去，冲着还没站稳的江良胸口猛踹一脚。

　　一口气没上来，林午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

　　裴言硬拉着黄又青去了医院。

　　黄又青默默无语跟在人身后，有点无语，手上被划了一大长条是他自己刚刚装逼的时候弄伤的。

　　要不是林午威胁要跟黄又橙打小报告，他才懒得搭理这个小屁孩。他瞅了一眼手表，索性时间还早，黄又橙应该还在辅导老师家啃数学。

　　黄又青恹恹地瘫坐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扫视了周围。

　　裴言看上去好像特别愧疚，让黄又青在大厅等着，自己急忙排队挂号。

　　有病。

　　他看着那个大高个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一副搞不清楚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里他太熟悉了。小时候爸妈工作繁忙，谁也顾不上他和黄又橙，他就前后背着两个小书包，牵着黄又橙的手乖乖走到人民医院里等着，有时候遇到熟悉的阿姨就把他们领到员工宿舍里，有时候就跟着看病的人坐在大厅里。

　　黄又橙从小就是好孩子，会安静地看书，而黄又青也安静地看着身边人来人往。

　　他习惯了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窒息又黏腻的冰冷氛围，也看过很多目不忍视的画面。耳濡目染，在一帧帧画面中终于恍然大悟，声嘶力竭的疼痛就像是一场狂风暴雨，遍体鳞伤或者举步艰难，最终是会平息的。

　　所以他妈拖着行李箱走的时候，他只是紧紧攥着黄又橙的手。

　　你看，什么都会改变的。

　　不过不要紧，哥永远陪着你。

　　黄又青胡思乱想间竟然有点困了。

　　他没什么时间概念，醒过来几次，脑袋晕得像是被人砸过，喉咙里干得发麻。他恍恍惚惚察觉到自己不对劲。

　　他摸摸脑门。

　　我擦，好像发烧了。

　　眼皮沉重得很，但是抵不过能够穿透的极其惨白的灯光。黄又青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正靠坐在医院冷冰冰的座椅里。他微微侧过眼就看到一双米色板鞋。

　　“还好吗？....黄又青？”

　　眼皮抬起一些，是熟悉的校服，然后烟灰的薄薄的T恤。

　　再往上抬一些，略显苍白的脸上映着浅浅的光亮，额头上软软地塌着一小撮深棕色的碎发。裴言那双很漂亮的眼睛——眼角微翘，明亮清澄，又隐含着小动物般的野性——此刻正有些犹豫地望着他。

　　这小子长得还不错。

　　黄又青迷迷糊糊间想。

　　两人相对无言。

　　裴言伸手要摸他的额头，被黄又青下意识地用力打开。

　　裴言却毫不在意，甚至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在对方皱眉头之前放开，然后得出了肯定的判断，“我再去挂发热门诊，在这儿等我。”

　　***
　　“黄又青？挂号好了。”裴言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闭目养神的人，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说，“能叫你哥吗？刚刚用身份证的时候看到你比我大...”

　　“随便。”
　　黄又青睁开眼，微微皱眉打断他的话，刺拉拉地就站起来，依照记忆，头也不回就往发热门诊走。

　　“觉得冷不冷啊。”裴言后知后觉地扯扯他的短袖。

　　“不冷。”

　　“要不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家拿件外套，我家很近的。”

　　“不用。”

　　黄又青看上去又恢复了镇静清醒，好像完全不需要他的陪伴。

　　裴言放缓了步伐，看着黄又青沉默地一路大步走在前面，一手拎着医保卡之类的东西，一手是一大袋子零食，风把薄薄的T恤吹鼓，勾勒出后背的蝴蝶骨，高大挺拔愈发显得少年英气蓬勃。

　　这个背影他看了太多次了。

　　却依旧遥远了。

　　他心底有点发潮。

　　“你不过来吗？”
　　黄又青站在逆光的方向，听见身后没有动静，疑惑地转过脸。

　　裴言没说话。

　　黄又青不知道的是，裴言心里被驯服的秘密就这样突然撕咬开了束缚。

　　要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