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赵异闻录》夜影漆漆

6、祸起

　　话说张北离了住持禅房，便拿着两个包袱躲到前院墙沿下，借着皎洁的月光，终于看清了：
　　小的是一个厚麻布包，这布面摸起来很硬，裹相当严实，想必就是那封要交给京城里女师父的重要书信。大的是一个薄棉布包，内有一些碎银子和一件衣物。

　　张北将衣物打开，对着月光仔细端详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四四方方的，上面一个洞，下面两个洞……哦，原来是一个四方形的裤头，看起来比自己平日穿的布裤头要小很多。张北有点生气，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发明创造，又要拿小和尚我做实验开玩笑。

　　张北虽然内心狐疑，但好奇心趋势之下还是想要试试看，一回到禅房便走到内里换上了这四方裤头。没曾想到这衣服看着小，上身去还挺合适，甚至于可以说像包在身上一样，很舒适。只不过□□显得很突兀，心想这万是不能穿着见人的。张北看着裤头不住脸红，赶忙穿上了内衣，才蹑手蹑脚的上炕睡觉了。

　　没过几个钟头，于天蒙蒙亮之时，忽然听得一阵骚动从后院传来。张北因昨日劳累而迷糊不起，再睁眼边上的师兄弟们皆不见，却看到两名官兵正立于床前，大声吓道：

　　“喂！你这和尚快起床，少他娘的装睡，给我滚出去！”

　　张北不明就里，撑着刚要起床，但却觉得手臂一酸，想必是昨天游泳太过力，弄得浑身不爽。再加上不知哪里来的官兵大清早的闯进寺里打扰了他的清梦，连句话也不答，便一个鹞子翻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他娘的要造反？”其中一个官兵被张北的身手吓了一跳，将长枪一伸，抵着张北问道。

　　“我起床穿衣服啊。这寺院是我家，我能跑去哪里？”张北别过身去披上僧袍，顺手抄起昨日住持交与的包袱偷偷掖在怀中。走出禅房门去，只见院内一圈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官兵，众僧人们皆被围在中间，张北走进他们，用余光扫见师父在自己的东北方向，便有意识的向那边挪去。

　　“可他娘的喊齐了……你不要乱动！新来的那个你站好了！”张北装作没有士兵的训话听到，继续向师父的方向靠近。

　　“别来无恙啊，慧央和尚，还记得六爷我吗，嘿嘿。”只见一个人形状猥琐的小个子男子，身穿便装锦服，弓着背怂着肩，站在禅房台阶之上，歪嘴冷笑道：

　　“阿弥我托了你的佛，自打上次带着你献了宝，我还真他娘的是交了狗屎运。不过万万没想到老子这辈子还会来这穷乡僻壤，那我可要顺便来好好地谢谢你。兄弟们可是黑天白夜的往你们这赶，真他娘的累死了，这么大个寺院竟然也没有个懂规矩的人，连口水都没有，呸。和尚，还不快叫你家管事的出来，不然我可就要即刻带走你这大逆不道的妖僧了！”

　　“你在说什么，老衲不知。”慧央面无表情道。

　　“你呢要是不认罪，就让你家管事的出来跟我们走一趟。我这次就是奉旨来捉拿你这毒害皇上的妖僧回京的！十年前你给我们锦王爷进贡的琉璃杯，乃是有毒之物！但是我们王爷可是不知情的啊，转手就献给了皇上。”

　　小六子煞有介事的拱了拱手，“皇上他老人家和那日与莹妃饮酒便用了此一对琉璃杯。你猜怎么着，不仅皇上龙体欠安，还害得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莹妃娘娘发热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这杯既然是从你们这来的，那便要叫你去问个明白，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吧！”他摆了摆手，伸出大拇指指向门口的方向，“请吧，和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北说道，“我以为是什么事，那杯子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吗，我觉得倒也不是吧。我桌子上现在就有一个，我天天用它喝水也没见着跑肚拉稀。究竟有什么稀奇古怪，你不去查酒水，反而千里迢迢来我们云台寺兴师问罪，我看你是脑筋不太灵光啊，阿弥陀佛。”

　　只见小六子脸色很难看，脸上抽搐着问：“混账东西，大人说话有你这个小屁孩插嘴的份吗？”他转念一想，说道，“不对啊，你说你也有一个，你胆敢和当今皇上用一样的宝器，那便是欺君之罪，连你也得抓。全都给我带走！”

　　此时，慧央师父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你住口！你这孽徒，哪轮得到你逞英雄，给我退下！”又狠狠的盯着张北看，似是要将他吓退。张北被师父这突如其来责备吓住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句话失言了；至于那领头的说的话，张北一句都没听见，整个人一下子愣在原地，不敢再多言。

　　“慢着。”只听见住持的声音从禅房传出，依旧如往日般沉着，又见他衣冠整齐，步履不惊地从禅房中走出，手持捻珠说道：“想必施主乃是有备而来，我等也不必再多言。只是杯子是我所做，慧央他只是按照我所说的拿去献宝，这事并不与他和旁人相干。”

　　镜心走到禅房外，“你们要抓的是我一个人，那便走吧。”说罢径自走向门口。

　　一干士兵即刻围住了镜心住持，“你这缩头的和尚，还算你识相，”小六子指着慧央说，

　　“你们几个，快把他和那个说大话的小和尚也给我抓起来！”

　　“这位施主，你再执意如此，恐怕将有大祸临头。”镜心回头对他说。

　　住持踱步进入人群中，众人皆向后退散去，几个官兵赶忙将住持团团围住，个个都手持长枪。月光皎洁下，小六子才看清了镜心住持的眼神，何等决绝而凛冽，不由得身上打了个寒颤。

　　只见住持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天上霎时间乌云密布风乍起，吹得院内树叶纷纷飘落。虽然这本还没到叶落归根的季节，只见黄沙在院内四起，发怒一般卷向众人的脚下、膝上、腰间。没过一会儿，似是风雨欲来，又似即将电闪雷鸣。这一切只缘镜心住持一怒，便令所有在场之人胆寒。

　　“那……那……”小六子一时间被这现世报吓得说不出话来，一想到明天就是鬼节，莫非这老头真的会妖术，再搭上这云台寺有神迹，要是迁怒起来，那恐怕就度不过今年这鬼门关了。

　　“快，快带这老头走吧。我们撤！”说罢众士兵将镜心住持再次紧紧地团团围住，却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众喽啰做移动人墙状，随着住持的移动而行进，挪出了云台寺。

　　“快去。”慧央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张北身边，轻声而急促地说道，“到了临安想办法找到金家女儿，她定有办法能救住持。”张北轻颔首，又摸了摸藏在胸前的包袱，快步向寺院后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