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87、针对

　　玉禅国，殷天域。
　　下起了小雪，单薄的雪花毫无章法的飘落下来，飘到人间，却成了美景。
　　古江寒撑着伞走在林中小道上，脚步不急不缓，就像是来这荒野山林里寻访美景的悠闲旅人一般。
　　凰诀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自那天之后，非必要的情况下古江寒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虽然本来他们之间也没有除任务之外的过多交流。
　　就是这里。
　　古江寒停了下来，站在小路的分叉口抬首看向不远处的山峰。
　　山峰与小路的对照印证了他的猜想，也不枉他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研究殷天域的布局。
　　主城那延伸数里的街道，城中大大小小房屋的格局，以及环绕在殷天域外围高低起伏的山峰……整个殷天域就是一个巨大的玄阵，百万平民都在阵中，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惊人的设计了。
　　他把所看到的一切仔细的记了下来，探访玉禅国数月，越深入所了解的东西越是无法想象，而他们也离危险越来越近。
　　两日后，深夜。
　　殷天域城郊某处普通的旅店里，凰诀敲开了古江寒的门。
　　古江寒蒙上面巾，把这些日子以来整理记录的所有东西都装进了一个包裹里，然后交给凰诀：“千万不可遗失，无论如何，一定要交到长姐手中。”
　　他认为以自己的身手可能无法平安回到青图洺川了，因此把一切都托付给了凰诀。
　　凰诀道：“属下遵命。”
　　凰诀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查访殷天域，而是保护古江寒，嘴上说着遵命，其实心里做好了与他共同进退、不让他受一丝伤害的准备。
　　两人从旅店后门出去，刚离开旅店，便有一大批殷天域弟子过来搜查，他们不再停留，选了一条隐蔽的小道走。
　　此时殷天域连同殷天域周边的几个城池都已出了搜捕令，说是要严查窃贼，其实就是为了抓捕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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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夜，凰诀双手持刃，把古江寒护在了身后，而在他们面前，有近三百名殷天域弟子围攻了过来。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落，影响了视线，也难以辨别声音，但古江寒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古江寒说：“保东西要紧，你自己逃出去。”
　　带着他只会增添负担。
　　凰诀却不愿意听他的话了，挡在他身前，没有要自己走的意思。
　　古江寒又道：“我已活够了，我的命并不重要，你快走！”
　　凰诀只道：“我不会让寒公子有事。”

　　“不过才十月，往年这个时候还不太冷，今年却是反常，竟已开始下这么大的雪了。”
　　虽是深夜，重羽和迟妙君、上官遥却还待在兰心居未走，他们几人议完了事，便干脆在兰心居里烫酒喝。
　　上官遥添碳火，重羽把酒坛放了上去，迟妙君忙着摆放侍女们送过来的饭菜和点心，古江晴则独自站在窗边，对着漆黑寒冷的夜空神色凝重。
　　重羽走过去，关心道：“小师叔，别站在这儿了，别冻感冒了。”
　　古江晴回神，道：“不会。”
　　重羽站到她身边：“今儿怎么不见妃若扬了？”
　　这小子平日里最喜欢往兰心居跑，哪天不过来才是稀奇，话说……不会是这小子出了什么事，小师叔在担心他吧？
　　古江晴道：“他跟廖悬去别的城池了。”
　　重羽：“跟廖悬一起……去封镇渊流了？”
　　“嗯。”
　　重羽更觉稀奇了：“想不到他还有这份心。”
　　古江晴：“有足够的能力时，便自然而然会去做与能力相称的事了，他也恰好感兴趣。”
　　重点是恰好感兴趣吧，重羽对妃若扬脾性的了解也算深了。
　　那既然不是担心妃若扬……重羽道：“小师叔是在担心古江寒吗？”
　　古江晴点头：“上次他来信，说是找到了重要的东西，越是到这种时候他们的处境就越危险，而且……”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她担心江寒有向死之心，一个人对这世间的大多数东西都不在意的时候，很容易就陷入思想的绝境。
　　重羽想了想，安慰她道：“携隐使不是与他一起吗？他的功夫是我只能惊叹的程度，有他在，古江寒一定会没事的，若是实在担心，我这便安排人去接应他们。”
　　古江晴：“我已派人过去了。”
　　重羽：“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阁主，掌印使，你们俩聊什么呢站在那半天？”迟妙君唤他们道，“酒温好了，快过来喝酒吧。”
　　重羽：“小师叔，咱们过去吧。”
　　古江晴点了点头，重羽便关上窗户，两人一同回到了内室。
　　在此之前，他们议的是灵州欧氏。
　　欧氏宗主欧策的五十岁大寿快到了，藏巧欧氏准备办一场观雪盛会，以贺欧策生辰，青图百家宗门都会派人去贺寿，铸器古氏自然也要有人去，毕竟古欧两家明面上还是世交，关系匪浅，灵州那边更是特意让使臣送来了请帖，欧氏主动过来邀请，如此盛情，恐怕只有古江晴亲自过去才能偿还了。
　　重羽等人却都怀疑欧氏有什么阴谋，不建议古江晴亲自过去，然古江晴已有打算，她的意思是，欧策怎么说都是她父亲曾经的结义兄弟，五十岁又是值得大贺的寿辰，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去。

　　“我也去！”回到逐游城的妃若扬一听说古江晴要到灵州去，顿时急了，灵州可是有欧上贤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万一他不死心还要纠缠古江晴怎么办！
　　不是他多想，自从古欧婚约解除以后便有许多窥觑古江晴的人在蠢蠢欲动，古氏血本就令无数人垂涎，因此便有不少世家宗门想跟古氏结亲，以使自家血脉融合于古氏血，而古氏之中嫡系只有两个人，古江寒明面上是戴罪之身，能结亲的当然就只剩古江晴了，不过他们也不敢妄想能让古江晴这个一宗之主下嫁到自己家里，纷纷舔着脸想把自家儿子入赘到古氏宗府，就连藏巧欧氏，欧策暗地里已经与任翛宫勾结了，却还想要两手的准备，做着与任翛宫合盟不成就再与古氏联姻的打算，竟为他的小儿子向古江晴提了亲，欧上贤听说此事便坐不住了，偷偷遣人给古江晴送了信，想求得她的原谅。
　　当然，这些痴心妄想的提亲古江晴一个也没有答应。
　　但这也不妨碍妃若扬最近越来越有危机感，若是给她独自去了灵州，那欧家人不定有多少花花肠子蛊惑她，他可不放心。
　　古江晴正擦拭着风影的剑身：“你不是刚奔波回来？”
　　妃若扬一撩衣摆往方椅上端正一坐，为让自己显得精神抖擞，便格外大声的道：“我不累！”
　　古江晴看了他一眼，得她目光，妃若扬就坐的更挺直了，古江晴道：“也好，那你便回去收拾东西吧，我明日就要出发。”

　　灵州与洺川相邻，逐游城离欧氏宗府所在的宗城也并不远，若快马加鞭两三日便可到了，但古江晴乘的是马车，速度也并不着急，便会多用上几日。
　　乘马车是妃若扬提议的，他知道古江晴在百夜城那一回伤的太重了，至今也没有完全恢复，便想让她轻松一些。
　　当然，妃公子自己也不乐意骑马，这冰天雪地的，在马背上颠簸几日整个人都会散架的。
　　“那欧家人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妃若扬靠在软枕上，曲起一条腿，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慵懒的气息。
　　古江晴则端坐着，手里是她凭着记忆抄录的铸器谱的其中一卷，她道：“或许只是一个寻常的寿宴，不要想那么多。”
　　妃若扬懒洋洋道：“这话明明你自己都不信。”
　　“听说任翛宫在四处挑事，全都是在针对洺川，又已知欧氏暗中勾结了他们，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可能轻松呢？”
　　古江晴：“他们做的都是我玩剩下的，不足为惧。”
　　眼看洺川古氏及古江晴另立的风影阁都越来越壮大，任翛宫和那些不想古氏好过的人都坐不住了，针对她的手段越来越阴险，其中一条便是想煽动舆/论，妄图以古欧婚约解除之事把她陷于不义之中，眼看不成，又造出了她荒/淫无度、与多名男子有染的流言，这对女子来说的确是非常阴毒的手段了，世人对女人的包容度总是小一些，若那流言当真广传，必使她成为人人皆骂的过街老鼠，幸好她手中有掌音一门，可以轻松扭转舆论，甚至再爆出些任翛宫各高层的丑闻，不过，针对她造的流言是假的，任翛宫的丑闻却都是真的。
　　此计不成，叶嗔嗔又拿风影阁各弟子的镇渊术说事，污蔑风影阁弟子镇渊术低微，每逢封印血祭渊流之时必使无数平民伤亡，甚至拿出了证据——一些所谓目睹一切的“平民”的证词，不过那回重羽设计拆穿了那些“平民”，揭露了他们真正的身份，都是些依附于任翛宫的小宗门的弟子。
　　相比于只会污蔑造谣、妄图把握舆论的叶嗔嗔，叶颂的手段就稍微高明一些，他想跟青王打好关系，学古江晴对青王尊重守礼起来，甚至放下以往高高在上的态度，主动向青图其他宗门求和，青王耳根子软，很容易便以为他是真心的尊重了，不过古江晴对这一点也并不着急。
　　至于什么质疑湮古帝刃有暴虐嗜血的隐患、可能会危及天下，质疑古氏铸器会引发更多战事等等，也都不足以对她造成威胁。
　　不过是一些常见的阴谋罢了，叶氏想阻碍风影的强大，惧怕古氏重回当年的地位，想以武力压制，却不敢做主动挑起战事的一方，便想逼她动怒逼她出手。
　　当然，这些也不足以让她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