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86、挣扎

　　古江晴佯装认真的想了想，最后道：“想不出来，你总是不按套路来。”
　　妃若扬有点生气：“再想一想。”
　　古江晴：“不会让我为难就对了。”
　　“猜的没错！”妃若扬强行为她圆上去，喜笑颜开道，“不管我说了什么回了什么，肯定不会让你作难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古江晴微微笑着，“我猜，劝你反我的人是叶嗔嗔。”
　　妃若扬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从桌子上捡了块桂花糕吃，边吃边道：“她不知脑子里是不是梗了一根木棍，上回不成竟然又来找我。”
　　古江晴：“看来她真的喜欢你，洺川那么多人，次次都能找上你。”
　　妃若扬一顿，看着她：“你不会吃醋了吧？”
　　就没见过他这么直接的。
　　古江晴当然不可能也没必要吃醋，她起身走到窗前，道：“想多了。”
　　妃若扬歪了下脑袋，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他肯定没有想多，但眼下正事最重要，他道：“她劝我出来作证，说你本来就想破坏古欧联姻，当初赏兰宴上是你故意陷害欧上贤的，啧，上回她不就是类似的手段吗？想哄骗我……那什么你，好破坏古欧联盟，不过若我真的蠢到听信了她的话，那后来遭天下人唾骂的就不是欧氏而是你们古氏了，看来口碑和名声对你们名世家来说真的很重要，上回失了利，这回她又想来坏你的风评了。”
　　古江晴略略思索：“看来欧氏果真找上了任翛宫合作，想逆转局势。”
　　妃若扬沉思：“可她明知我不会那么做，不就是提前把自己的计划暴露了吗？”
　　“她未必知道你仍不肯帮她，”古江晴道，“叶嗔嗔是个疯子，自大而固执，总以为凭着美貌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她会觉得总有一天她可以俘获你，并且让你为她所用。”
　　“咦——”妃若扬嫌弃的几欲作呕，不过他也明白古江晴为什么这么说了，任翛宫的人都不能用看待正常人的眼光去评判。
　　“如果她心里知道你不会帮她的话，那便又是另一种可能了，”古江晴继续道，“任何行为都有一定的动机，如果不是单单的想让我陷入天下人的质问与猜疑之中，那必定就有更歹毒的计划。”
　　妃若扬：“他们还能做出什么蠢事？”
　　“此刻尚不可知，不过可以判断的是，伏雪泽计划败露，对任翛宫有不小的影响，伏霜泽也还算诚信，他承诺之后，斮行盟宗的人都已经退出了青图国境，不管斮行盟宗以后会不会再来插手，至少近几年绝不会再与任翛宫合作了，失了这一支持，叶颂会非常不安，叶嗔嗔通过你来传达那些信息，很可能是一种挑衅，要么就是故意转移我们的视线，想借此掩盖更大的阴谋。”曾经在任翛宫叶氏几人手里受过百般折磨，她很清楚他们都是什么德行，又有回洺川后与他们暗地里交手的这几年，对他们的手段也很熟悉，因此并不惊慌。
　　妃若扬：“或许我应该先答应她，以此再获取一些关键的信息，套出更多话来。”
　　他有点后悔自己忍性太差了，一看见叶嗔嗔那女人就恨不能立马躲开，能忍着听她逼逼了那么多已是他的极限。
　　古江晴又从窗边走回来，道：“没关系，既然他们准备行动，那必然就会露出痕迹，我等着便是了，又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妃若扬若有所思：“我记得你说过，在等待一个被迫拔剑的机会。”
　　“没错，”古江晴道，“为了不落一个‘无故而邀战’的恶名当真是费了我很多心力。”
　　“那还不赶紧补一补？”妃若扬立马倒了杯茶给她，“晚上跟我去风月楼吃点好吃的怎么样？”
　　寻欢作乐之所风月楼里的饭菜是洺川一绝，很多人就算不想听曲赏乐也会专门去风月楼，只为一品美食。
　　古江晴接了茶，指了指他身后。
　　妃若扬回头去看，那边书案上摆了一堆文书，足有一尺半高。
　　他明白了。
　　古江晴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妃若扬想了想：“我帮你？两个人一起批阅总会快一些的。”
　　古江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宗之主手下要做决策的机密文件怎么能够随意让他人看？批阅之事更不能轻易由旁人代劳。
　　妃若扬反应过来了，撇了撇嘴，吐槽道：“又是规矩。”
　　古江晴看到他的神情，失笑道：“规矩还不算重要，主要是怕你胡乱批注，那些可都是决定洺川三百城小到每一个人、大到边防驻守的要务，出不得一点差错的。”
　　妃若扬：“……明白了。”
　　然后他便起身略带失落的走了。
　　古江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份无奈是对他这个人的无奈，从他进古氏宗府以来不守规矩的时间总是多于安静无事的时间，不过古江晴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是不想真正责怪于他。
　　她本人并没有细想过自己对妃若扬的态度变化，但是在旁人眼中，她对妃若扬的宽容已经可以类比之前她对待裴一琴了。
　　而裴一琴是公认的、她曾经最宠爱的人。
　　一直忙到傍晚，古江晴埋头在书案上没怎么休息过，直到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竟又是妃若扬。
　　他提了一个巨大的食盒，乐颠颠的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伊嵬，同样提着一个食盒，因为没有妃公子力气大，步子便沉了很多，初冬的天儿走到兰心居竟出了一头的汗。
　　相比之下妃若扬就轻松了很多，他大步跳进了古江晴的书房，把那食盒往桌子上一放，道：“风月楼的美食，我让大厨现做的，一路轻功跑回来的，还热着，现在可以吃了吧？”
　　脸上带着点小傲娇：“本来我是要自己享用的，但想到你一天忙到晚那么可怜，便可怜可怜你给你带回来了。”
　　古江晴看了看那食盒，又看了看他，有点愣。
　　伊嵬心道你可得了吧，你明明是专门去给古阁主买的……不过嘴上不敢透露半句，他笑眯眯的跟古江晴问了好，把自己手里的食盒放好，非常知趣的退下了。
　　妃若扬看她不说话，忙道：“给点反应啊，不饿吗？”
　　古江晴便轻轻的笑了一下，道：“有心了。”
　　这个笑不同于以往，不带任何伪装，不带任何锋芒，如初春之芬芳，如初夏之阳光，温柔至极，妃若扬看着，竟感觉出十分的甜美来，他的心狠狠地跳了几下，疯狂加快了速度。
　　而古江晴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此刻也变得柔软起来。
　　为了掩饰不正常的心跳，妃若扬连忙去招呼那食盒，边掀盖子边道：“赶紧吃吧，知道你不挑食，我就把所有招牌菜都点了一道，要是觉得哪个菜味道最好以后就多吃几次。”
　　“好。”古江晴看着他的动作，难得的有了一丝名为“期待”的感情。
　　盖子掀开，妃若扬却尴尬了：“那个……跑的太急，有点撒了。”
　　古江晴探头看了一眼，道：“还好，不是大问题。”
　　这一探头便与妃若扬的距离近了很多，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兰花清香，妃若扬有些心猿意马，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蹭蹭蹭”的冒了出来，迫着他去干点什么……不过他都忍住了。
　　难得古江晴肯主动靠那么近，虽然是无心之举，却代表着她的心防弱了一些，他可不能破坏气氛。
　　“咱们开始吃吧。”

　　青图国，灵州，欧氏宗府。
　　“滚出去！”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嫌恶。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子颤颤巍巍的开门走出来，脸色苍白，双颊挂着泪水，一只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割破了，鲜血流了满手。
　　等在门外的侍女见状大惊，忙上前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女子摇了摇头，心中苦涩万千，此刻却说不出口。
　　侍女便不再问，扶着她回了住处。
　　这女子正是赛仙，她跟着欧上贤到灵州已是半年有余，这半年却是一天轻快的日子都没有过，欧上贤气恼因为她他才失去了未婚妻和继承权，因此常常把气撒在她身上，欧夫人则嫌她庶女出身且行为浪/荡上不得台面，总是借机苛责于她，偌大的欧氏宗府没有一个人肯对她和颜悦色，灵州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事到如今，她既悔恨又怨恨，悔恨自己从赛家出来后不该往洺川去，怨恨古江晴利用她控制她让她满腔愤懑委屈却不能跟人诉说。
　　“夫人，奴婢给你包扎吧。”侍女扶着她坐下，取了伤药和纱布过来。
　　赛仙看着侍女低眉做事的模样，心想：我跟这卑贱的下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侍女小心翼翼的为她上着药，赛仙则出神想着事情。
　　突然“嘣”的一声响，侍女倒在了地上，赛仙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见一个人从内室走了出来，赛仙见过这个人，任翛宫派到欧氏来的使者，据说是任翛宫大小姐叶嗔嗔身边的宠臣。
　　她慌张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赛夫人不要怕，在下找你有要事谈，但不方便为外人所知。”那人道。
　　“什么、什么要事？”
　　“关于……赏兰宴那天的尘芳馆。”
　　赛仙更慌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人道：“其实那天你是被人所胁迫的，不是故意要在尘芳馆和欧上贤云/雨的，对吗？”
　　他竟如此直白的说出那等事，赛仙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白，又羞又怕道：“关你什么事？”
　　“我们大小姐想帮你，赛夫人，你看看你现在，不过是欧氏弃子的小妾而已，心中就没有委屈吗？如果你愿意说出实情，大小姐可以帮你洗脱冤屈……”
　　“我没有冤屈！”赛仙想起了体内的毒。
　　“别那么急着否定，”那人继续道，“想想如果不是古欧毁姻之争，欧氏的声誉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欧上贤也还是可以继承宗主位的嫡长子，赛夫人就是真正的欧家夫人了，可为什么是现在这样呢？赛夫人真的不想改变现状吗？心里真的对某些人一点怨恨都没有？”
　　“我……”
　　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恐惧，道：“如果有人胁迫你，在下可以帮你摆脱控制。”
　　赛仙却摇了摇头，她实在是不敢。
　　那人叹了口气：“赛夫人可能需要时间考虑，在下这段时间都在欧氏宗府，如果你考虑好了可以来找在下，请一定要认真考虑，为欧上贤的未来，为你的未来。”
　　说罢，便转身消失了。
　　赛仙紧绷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当然恨！她当然不愿意过现在的日子！
　　她本该飞上枝头，本该比赛歆比古江晴都要光鲜夺目的……
　　任翛宫是洺川古氏最大的敌人，她也隐约知道欧氏和任翛宫有某些合作，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叶嗔嗔，说不定叶嗔嗔真的可以帮她，说不定到时候可以把古江晴整的身败名裂，那时候欧上贤就会恢复原本的身份，以她立功为欧氏扭转声誉的表现，说不定欧夫人会同意让她做正室的……
　　越想越是心动，她觉得自己应该找刚才那个人，机会一定要自己去把握。
　　这么想着，她挣扎着站起来，却见方才倒下的侍女从地上爬了起来。
　　侍女看着她，不再是往日恭顺服从的样子，她面不改色的拔掉了刚刚任翛宫那人打在她身上的暗器，问：“你是不是想找任翛宫的人？”
　　眼里有一股杀气。
　　赛仙吓的呆住了。
　　怎么会……这个侍女明明是她来到欧氏宗府后管家分给她的。
　　“可以去，”这“侍女”道，“不过我也要一起，按我说的做，不准多说一个字。”
　　她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软剑：“若敢对古阁主有半句不利之言，我会让你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