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下）：交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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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紧赶慢赶回来，来回运了三次才把买的东西提进厨房。他不让许棠帮忙准备晚餐，却又说不过许棠，只好反复跟许棠强调：“阿姨你只能打下手哦！今天晚上我才是大厨，可不能抢了我的风头。”
江樛倚在门框看他们各出奇招想要多承担一点，好几次被两人幼稚的争抢逗笑。三人相对而笑的瞬间，她似乎一下回到过去，回到七年前，什么都没发生、风平浪静的七年前。一个念头紧接着一闪而过，吓得江樛稍稍暖和的身体瞬间冰冷。
就这样成为一家人也不错。
江樛面色铁青，低头走向阳台坐在白兰树旁，她抚摸白兰树柔软冰冷的绿叶，渴望以此排解涌上来的罪恶感，神色越来越落寞。脑海千丝万绪乱麻般无可整理，却又似乎能合作一条连接安蒲的绳索。她迫切想见她，想念她看向自己时如梦似幻的眼神，想念她的手在自己指间游走，想念她谈及两人未来时生机勃勃的语气。然而，到此。
往后，相思如春絮，苦愁似长流。揽不尽，渡不去。你永恒在我心中孕育。
车票日期的前一天，忍了将近两个礼拜的江樛还是禁不住动了小心思。她旁敲侧击地跟沈卓打听安蒲的近况，得知她被父母关在家里禁足，想都没想抛下沈卓跟许棠，全力跑到安蒲家。在楼底正巧碰上丁欢出门，江樛二话没说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对方手里，“这里面有一笔钱，具体多少我不是很清楚，但一定不少。你拿了这笔钱，把安蒲放了，然后——然后……”
丁欢压根不信，剜她一眼不客气地撵她走，“你少来！我不是安蒲，你那些依依妖妖的鬼话迷惑不了我！赶紧滚！”
“里面真的有钱！真的有钱！”江樛抵抗着，却还是被越推越远，情急之下她吼出来：“我马上就要离开湘城了！”
丁欢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我马上就走了，离开湘城。离安蒲远远的。”
“真的假的？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丁欢半信半疑。
江樛惨淡地笑笑，“信不信由你，明天的车票。”她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我马上就会离开这，永远不会再回来。安蒲可以好好高考了。”
丁欢满意地翻起白眼，“早这样多好，非得出来祸害人。”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今天让我跟安蒲待一天。就一天，明天一早我直接从这去火车站。”江樛哽了哽，狠心承诺：“不回来了。”
丁欢冷笑，“你的聪明劲儿怎么一阵一阵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卡里面有十万块钱，只要让我跟安蒲待一天，这十万块钱就是你的。只要你同意，明天早上我会把卡的密码告诉你。”
丁欢打量着手里的卡，目光在卡跟江樛之间徘徊了一会儿，手指折叠把卡收进手心，“行。十万，一天。”
丁欢领着江樛上楼，拽出醉醺醺的安洲，临关门的那一刻转头恶狠狠警告站在客厅手足无措的江樛：“你最好别耍花样，明早乖乖消失。不然，哼哼。”
丁欢大力关门的动静吓得江樛一哆嗦，同时清醒过来。她左右看看这间户型老旧、家具陈破的房子，不远处餐桌下的地板上不知名的褐色液体凝固了，电视旁的花瓶布满阴绿色的藻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年岁留下的以及疏于照料的痕迹。这是安蒲长大成人的方寸之地。
回过神的江樛第一反应是后悔自己太冲动，第二是离开，转身的同时房子深处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又把她拉回来。江樛朝声源冲过去，用手中的钥匙打开房门。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看准时机大力拉开门，撞开江樛逃命一般往外跑。
江樛忍着痛大声喊了一遍安蒲的名字，人影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玄关，这一倒仿佛磕中什么要害，安蒲趴在地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没得到回应的江樛慌了神，爬起来去追，人到玄关处吓一跳，“安安！”她扑过去把安蒲扶起来，“安安！有没有哪里痛啊！跟我说话！安安！”
安蒲眼珠子动了动，目光落到江樛泫然的脸上，眉头轻微一皱，俯身捧起面前人的脸吻下去。干燥粗糙的触觉经由双唇慢慢传递至江樛心间，泪水逐渐泛滥。分开的每一秒在记忆库中瞬间被篡改为每一年，她等一个安定等了太久。
“亲亲……我不太能分清……还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觉……”安蒲的头枕在江樛肩膀，声音如同九死一生般虚弱无力。
“胡说。”江樛抱住安蒲，手指能清晰摸到面前人后背的脊柱，“怎么又瘦了。”
安蒲来不及回答，累积的睡意厚实地覆盖住她，梦境刚刚显现一角，玻璃破碎的声音使她一激灵，猛地坐直紧紧护住江樛的头。耳边擂鼓般的心跳盖过安蒲颤抖的安慰，江樛心揪起来，抱安蒲的手紧了紧，“安安不怕，家里只有我们。安安不怕。”
安蒲半信半疑，警惕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生怕丁欢或是安州突然蹿出来，“亲亲……不怕……我在……”
“嗯……我不怕……”
见丁欢和安州始终不出现，安蒲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一些，放松身体重新把脑袋埋入江樛颈窝，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他们……真的不在吗……”
“不在。安安，只有我跟你。”
江樛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整个人又与安蒲的身体更贴近。安蒲的声音再次充满倦意，断开的语句分割语意，一不留心就会不清楚她想传达的意思，可她仍坚持说，不忍心停下来。江樛趁着间隙插嘴打断她，她说想看看她的脸。
安蒲将要合上的双眼睁开，犹豫了一下，“嗯。”她松开江樛，却刻意低着头，反复用手整理碎发，揉搓双眼和脸颊，直到自己满意，咧开嘴角缓缓抬起头面对江樛，“没洗脸，不好看。”
安蒲闪烁双眼中的红血丝以及干燥起皮、苍白无色的双唇刺痛江樛，她伸手摸摸安蒲的脸颊，在眼泪落下之前开口：“好看。怎么不好看，安安最漂亮。”
安蒲一动不动盯着江樛，心中悸动不已，为一番话，为一个人，“好看。我也觉得好看极了。”
安蒲把房子里里外外检查几遍后被看不下去的江樛催去洗澡，洗好澡拿着吹风机撒娇让江樛给她吹头发，吹到一半安蒲摇摇晃晃的脑袋终是靠着江樛的腿安静下来。吹风机温热的风使江樛一颗心缓慢融化，外层如同一层甜蜜的巧克力酱，她放下吹风机，撩开遮挡安蒲脸的头发，轻声细语唤醒安蒲：“安安，在这睡待会儿该感冒了。”
安蒲朦朦胧胧睁开眼，转身抱住江樛的腰，“不……”
江樛笑笑，亲亲怀抱里暖融融的脑袋，忍不住逗她：“不什么呀。”
安蒲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积极回应：“什么……”
“什么？”
“……我真的……好喜欢你。”
江樛浑身一僵，盘旋于胸口的春风散开后，如梦惊醒。她捧起安蒲困顿的脸，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乖，回房间睡，好不好？”江樛近在咫尺的呼吸让安蒲清醒了一些，心上泛出丝丝难耐的痒意，“嗯……”
江樛带着热水袋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安蒲垂头坐在床上，并不打算躺下闭眼睡觉。江樛把热水袋塞进她怀里，催促她快快躺下休息。安蒲若有所思，被窝下突兀的暖意烫干最后的一点睡意，她眼睛眨了眨，抬起来与江樛对视，“我……睡不着……”
屋内光线晦暗，江樛来不及看清安蒲仓促转开的脸，“那……要听故事吗？”
安蒲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背对江樛躺下。江樛坐在床边，脑海中理出几个新鲜的童话故事，清清嗓子，声情并茂地给小朋友造一个童话王国。安蒲半个字没听进去，全神贯注于不远处传来的隔着棉服以及被褥，几乎感受不到的体温。她笃定，后背比怀里烫人。
江樛似乎察觉到安蒲的心不在焉，故事停下有一会儿见安蒲毫无反应她探过去看安蒲的脸，“你在听吗？”
毫无防备，被吓一跳的安蒲缩了缩，羞红的脸躲进被子里，“……太近了。”
声音过小加之安蒲蒙着被子，江樛压根听不清任何一个字，“什么？”强行伸进被子里量体温的手被抓住了，过于急促的呼吸扑打肌肤，“安安……”
“姐姐……”安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松开江樛的手，“没什么，我睡了。”
重获自由的手并没有离开，反而温温柔柔揭开蒙着安蒲混乱脑袋的被子，转过安蒲的脸，一个吻，与燥热的安蒲完全相反的吻。温度缓缓渡过去，分开时彼此温度恰好。
安蒲懵然盯着江樛，“姐姐……”
“我可以继续吗？”江樛把头发挽至耳后，得意地笑眯眼。显而易见的答案脱口而出前安蒲的行动迫不及待给出回应，她从未想过心跳有朝一日能以如此的强度活跃于自己的体内，她的肌肤某天如此渴求贴近另一人。一些迷幻色彩的论调突然有迹可循，她是残缺着降生的，一生的颠簸都是为了追寻同样破碎的另一半。
安蒲的手跟江樛的唇一样冰冷，冷空气随着被子的翻动时断时续地袭击俩人都皮肤，清醒又迷醉。江樛的泪水偶尔滑入安蒲的嘴，味道直达心脏最深处，她用软烂的声音挟持她的耳朵，问她要不要后悔。
江樛嘤然念着：“悔。悔我没有跑着来见你。”
安蒲轻轻笑两声，“那就是不后悔。”
门外的世界僵硬而寒冷，门内是春意最早回归的地方。她深而柔地爱她，深而柔地爱她。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下）：交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