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向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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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向好
江樛没让安蒲回家，生拉硬拽把她留在自己家过夜。
许棠替她擦药，江司城给她整理好客房，俩人脚不沾地地热情照顾她。安蒲一时无所适从，茫然无措地接受突然被放置到中心的位置。她躺在洁净干爽的床上，迟迟不敢入睡，一直到半夜，门锁被人扭开。江樛抱着一个枕头摸黑爬上床，自然而然地躺下，闭眼酝酿睡意，行云流水。
安蒲被吓一跳，几乎同时从床上弹起来，缩到床的另一头，毯子拉到脖子密不透风地遮住自己，语言系统严重宕机。江樛翻了几个身，发现身边空空荡荡，坐起来单纯无邪地问瑟缩一旁的安蒲是不是认床。安蒲哪里想到事情会朝这种方向发展，气也不是羞也难堪，支吾半天才有一句完整的话：“江樛……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间房睡……”
江樛回答得十分坦然：“知道。”
安蒲更加慌了，“那你……”
“想你了，就过来了。”理直气壮。
安蒲突然有点庆幸刚刚没有情急之下把灯打开，不然自己脸红心跳的窘迫样绝对无处藏匿。江樛爬过去把安蒲拉到身边按着她躺下，自己顺势枕在她的手臂上重新闭上眼睛，“就是突然很想你。想听你讲故事”安蒲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气都变成一件十分陌生的事。她壮着胆子问江樛想听什么故事，江樛微微睁开眼睛回忆了几秒，“将军跟蝴蝶的故事。”
安蒲咽了咽口水开始讲述这个数不清说了几遍的故事，开头除了声音有些颤抖一切如常，但很快，安蒲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讲串了，却又回忆不起本该烂熟于心的剧情，索性瞎编起来。
不一会儿，江樛笑她的声音消弭于黑暗中，安蒲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就着月光仔细端详枕边人的五官，眉目清俊，略微有些消瘦，眼下青灰的黑眼圈略显憔悴，肤白唇红，唇红……唇红……唇……
安蒲迅速闭紧双眼，心中默念《出师表》。江樛的手十分不是时候地搭上安蒲的腰，虚虚地半环住她，嘴里迷迷蒙蒙呢喃安蒲的名字。
自制力即将告罄的警铃在安蒲头脑中狂响，《出师表》只剩下“临表涕零”四个字不断重复，安蒲轻轻把手抽出来准备滚到地板上睡。谁知她手才稍微动了动，江樛仿佛预见她的目的，委屈地哼唧起来，与她更贴近，“安安……我错了……别不要我……”
安蒲的心一下软成一滩烂泥，放弃自救计划，安分躺好，彻彻底底和睡眠划清界限。她不清楚江樛现下是醒是睡，另一只手试探性地轻轻点几下她的脸颊，见怀中人毫无反应，接着大起胆子抚摸她的脸，手指从眉头抚过眉尾，眼头至眼尾，再往下描摹她的鼻子，最后停在她的嘴角，仔仔细细，面面俱到。
“亲亲啊，我很害怕。怕你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怕你三分钟热度，怕你只把我当作纯粹的治病的药，而非爱人。但这几天我想通了，如果你真的只把我当成药，我只好祝你一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药石无医。”
这是安蒲一生对江樛说过的最恶毒的话。
安蒲卷起手臂把江樛往怀里带，和自己额头相贴，遗憾地自语：“我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对姐姐做，对吧？”她眉毛一挑，遗憾散去露出得意的浅笑，凑近江樛的唇深深一吻，意犹未尽地离开，双手把江樛揽进更深的怀抱，“晚安，亲亲。”
江樛向来早醒，一睁眼安蒲松适的睡颜近在咫尺，她没反应过来，盯着安蒲看了半天，又往她怀里凑了凑去听对方平稳的心跳。她在她身边，亲密如斯，并非梦境。安蒲身上还余留沐浴露的香气，萦绕在江樛鼻头，如此熟悉又格外新鲜，化学芳香剂中混入安蒲皮脂独有的异香，她耽溺香气的模样宛如一个痴狂的闻香师，用鼻子梳开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的气味，从中精准捕捉最能取悦自身的香气。
安蒲紧接着醒了，双眼迷离地低头瞄一眼怀里的人，轻轻柔柔唤了一声，江樛闻声抬头，笑着问早：“早上好。”
“早上好，亲亲。”
江樛抬脸期待着什么，见安蒲半梦半醒，思索了一会，主动献上早安吻，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动名词。”安蒲一下清醒过来，害羞地捂住江樛闪闪发亮的眼睛，抑制不住洪水般的欢喜。
安蒲从未见过一大清早桌上能有如此丰盛的早餐，惊讶之余居然深深地难过起来。吃过早餐，江樛和沈卓送安蒲去学校，晚上再去接安蒲。
江樛已经不再允许安蒲回原来的家，尽管许棠和江司城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也认为安蒲不回家不太妥当，仍然热情周到地照顾她的起居，将她视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整个十一月，安蒲如梦似幻地度过。
江樛偶尔溜进学校，更多时候待在家和许棠准备晚餐等她回家吃饭。安蒲三点一线的生活完完全全大变样，处处飘散着江樛的气息。江樛仗着自己英文略胜一筹，有模有样地督促她背单词、给她讲解语法、练口语，尽管安蒲英语不差，仍然被“教训”得乐在其中，偶尔还故意错几个，饶有兴致地听江樛把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语法规则不断重复，获得知识不再成为首要，多听听她生机勃勃的声音成了写题的动力。安蒲背文综的时候江樛就是首席抽背官，各种刁钻角度挑战安蒲的记忆力；等到写数学卷子的时候，江樛犯了难，心虚地陪在一边给选择题掷骰子，要是恰好撞到答案，就得意洋洋地夸赞自己简直数学的天选之子，要是不对，那就全赖骰子不争气；安蒲所有需要自己对答案的试卷统统交由江樛圈点勾画，偶尔附上一两句浮夸的溢美之词。
一切都在向好，让安蒲倍感心虚的顺利。
大雪前最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江樛窝在阳台边的吊篮藤椅里晒着太阳看书，安蒲监督她吃完药之后回到餐桌那刷冲刺卷。江樛翻过几页，睡意上泛，手腕一松书本脱手掉落，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安蒲停下活跃的脑子，循声望过去，轻手轻脚靠近捡起书本，手指翻动书页，视线却尽数被卷进吊椅里。
江樛蜷在其中，毛毯盖住下半身，阳光洒落那张平静的脸，无数细软的绒毛迎着寒风摇曳、发光。安蒲蹲下身，轻轻推动吊篮藤椅，江樛耳边几缕碎发如同春日水边一条条随风摇摆的柳条，安蒲霎时掉入一片煦暖春光中，她给江樛掖好毛毯，在她额头留下淡淡一吻，惬意地回到试卷前。
荡漾的心绪无法全然回归试卷，安蒲贪恋地再远远望一眼吊椅中的陷入平稳梦境的人儿，心中默默祈求，如此下去就好，如此终老就好。
阳台上的白兰树花期已过，绿色不减，高出其他盆栽些许，被养护得十分得当。江樛孜孜不倦地每日一问白兰树什么时候再开花，每日每日来同它说话，开始降温后首当其冲把它抱到室内，门窗锁好，不给任何一丝寒风丁点机会。安蒲笑她过犹不及，江樛不为所动，只哀怨地盯着安蒲，一语不发。
安蒲不知道，江樛之所以那么爱护白兰树，并非因为它开出的花，而是每当视野里有它一席之地，江樛总能回忆起安蒲被勒红的双手以及满头的大汗，她在乎的，不过安蒲一颗堪比烈日骄阳般的真心罢了。
傍晚许棠和江司城伴着暮色有说有笑地从甜品店回来，手里拎着种类丰富的食材，都是江樛跟安蒲喜欢吃的。江司城往安蒲伸过来打算提菜的手上挂去一个袋子，笑眯眯地赶她走：“你跟了了吃小蛋糕去，晚饭的事情交给我和你阿姨就好啦。”
晚餐是一顿火锅，热气腾腾摆在餐桌中央，围着一圈待下锅的食材。沈卓和往常一样七点半准点洗好澡换一身宽松的衣服从楼上下来吃饭，他慢慢能够接受安蒲加入他们的生活，偶尔很别扭地背着其他人跟她道谢，安蒲通常只笑笑，不用更多的言语为难他。
次日下起漫天大雪，湘城二十年来又一场大雪，浩浩荡荡、匆匆忙忙下足一夜。下午江樛去复诊，安蒲无论如何要陪着去，没人能让她松口，许棠调侃她：“是不是关于了了的事你都要死犟到底？”
所有人都听出这是一句玩笑，安蒲却无比认真地点了头。
没办法，为了不耽误安蒲下午的课加上江樛的病情不断向好，江司城只好跟姜医生商量把复诊的时间提前、缩短。江樛早早到校门外等安蒲，下课铃将将响起，她就看到一个生动的人影冲出来，迅速超过稀稀拉拉的同样准备出校的其他人，红色围巾甩在身后，江樛赶忙撑开雨伞去迎她，安蒲奔过来，丝毫不泄劲，一下扑到江樛身上紧紧抱住江樛向后倾倒的身体，感叹：“今天真冷啊，再见不到亲亲我就要冻死了。”
她在江樛耳边嘿嘿傻笑，江樛稳住雨伞，边陪她一起笑边嘲笑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两人坐公交抵达医院，安蒲跟姜医生打了个照面，退出房间守在门外。姜医生瞥一眼关上的门，意味深长地望向面前人：“她就是你的蝴蝶小姐？”
江樛也跟着看一眼门口，笑着回答：“嗯。我们稍微快一点，蝴蝶小姐没什么耐性。”
姜医生哭笑不得，“好好好。”
安蒲在门外坐立难安，时不时把耳朵贴近门板听声音，门口隔音效果过于优秀，什么都听不到。护士推着一个病人从远处走过来，安蒲注意力转移到轮椅上的人身上，那人精神颓靡地瘫在轮椅上，面容黄瘦，护士带他进入一间房间，一段时间后又被推出来。他合着双眼躺在病床上，眼角有纵横的泪水，眼看比先前轻盈不少，似乎什么拖累他身体的东西被强行摘除，遗弃在不知名的角落。
好奇心驱使安蒲朝护士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人被推出来的房间门上贴着个牌子——MECT治疗室。安蒲莫名觉得这几个字母的组合有些熟悉，拿出手机翻看自己整理的文档，记忆一点点回笼，安蒲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她再也没能远离那扇门。
江樛复诊结束，没如约定的那样一开门就见到蹦出来的安蒲，她边疑惑地朝附近张望，边给安蒲打电话。江樛顺着电话铃声找到安蒲时她一动不动站在MECT治疗室门前，浑然不觉自己手机响了半天。
江樛挂断电话，拉起她的手她的魂才从天外回来，“安安。”
安蒲看她的眼神格外哀伤和痛苦，沉默让江樛不知所措，“安安……”安蒲毫无预兆地抱住她，比任何一次拥抱都要用力。安蒲挣扎着尝试开口，说些哄人的甜言蜜语，偏偏太委屈，不小心把心里话抖落出来：“亲亲……我们下次不来这了……我会让你好起来的……我们不来了……”
安蒲脑袋被千丝万绪缠绕，沉重到她无法轻易直视江樛的眼睛，“亲亲，我们回家。”江樛懵然地应声，手轻轻拍抚安蒲颤抖的后背，“嗯，回家。”
回家路上安蒲手机收到一条消息，顾菟邀请她周末去简苁家参加简苁的生日宴。安蒲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跟简苁联系，说是自己学妹的顾菟也压根没在学校碰过面。她替江樛围好围巾，反复确认没有漏风的可能，又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校服口袋，“周末简苁生日，亲亲想不想去凑个热闹？”
江樛有些惊讶，“简苁这周末生日？”
“嗯。顾菟说给她在家里办了个生日宴。”
“顾菟？”
“啊，忘记和亲亲说了。顾菟是简苁发小，最近刚从韩国回来。”
“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安蒲把江樛的手拿出来迅速亲一口，趁冷风不注意迅速收回口袋，“好。”
周日悄然而至，安蒲和江樛带着给简苁准备的生日礼物抵达，屋子里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气球和彩带，能摆东西的地方都安排有盛糕点的茶盘，各各年龄段的人在屋子里游走、拍照、敬酒、寒暄。安蒲拉着江樛穿过人群跟简苁的妈妈打招呼，接着转身上楼找今天的主角。
二楼明显比一楼清净许多，江樛悄悄松了口气。俩人刚准备敲门，门内的一句喝问斥开将要碰到门的手，是简苁的声音。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脑袋清醒吗！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
顾菟瑟缩一旁，“姐姐……不是……你听我说……”
“你不是想让我原谅你吗？可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随便选一个我都能原谅你。第一，回韩国好好读书，第二，继续留在这，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顾菟猛地抬头，通红着眼眶咬紧牙关，她冲过去猛推一把简苁，泪水震落，“简苁！”简苁面容平淡地等着顾菟疯狂的下文，脸颊提前隐隐作痛。然而顾菟不过愤怒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不断往外掉泪珠的眼睛狠狠瞪着她，手背一次又一次擦花精心描绘的妆，没有再多一个字。
顾菟转身拉开房门跑出去，简苁刚刚得理不饶人的劲儿一下散光了，双腿一软掉进顾菟常坐的那把椅子深重喘息。有一会儿安蒲才带着江樛走进来，她把礼物放好，抬脚踢了踢简苁的脚踝，“人家小姑娘怎么你了，你把人家弄哭。”
简苁摆摆手，把话题扇过去，换回安蒲熟悉的阴阳怪调：“你居然还记得我生日，真是不容易。”
“是英语太好背还是文综太简单，我可没有闲工夫记你的生日。顾菟通知我们的。”
简苁脸上的笑容一僵，“算了，吃东西了吗。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吧，你饿不饿死我不在乎，神仙姐姐可不一样。”江樛亲和一笑，安蒲不动声色地插入两人交汇的视线。
生日宴按时开始，本以为顾菟已经被简苁气走了，而她仿佛万事大吉一般站在简苁身边，兴奋地主持着整个生日宴，唯有一双红色未消的眼睛暗藏玄机。顾菟染了发，蓝紫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跳跃旋转，流光溢彩，灯光下她在最靠近简苁的位置粲然绽放，刻意保持一拳之距分割彼此，保留她在她目光中最后的自尊。
简苁也是逢场作戏的一把好手，对于顾菟自然而然的靠近不动声色，礼貌又亲密。她目视前方，拒绝正眼接收顾菟的一颦一笑，余光中飞扬的蓝紫色难以忽略，她嘴上谈笑，脑内反复闪现今晚第一眼见到顾菟的各种细节，睫毛上卷的弧度、耳后的香气、裙上的绣花、手心的温度，以及那句浓情蜜意的“姐姐”。
接着简苁一发狠，生生咬断塑料叉子，脑内画面应声黑掉。
安蒲拉着江樛到角落休息，远观兴奋的年轻人围坐一圈游戏，起哄声此起彼伏。安蒲略略瞥几眼，低下头专注于一直拉着的江樛的手，又摸又揉，“姐姐，你的指关节好小啊……真好看……”
耳生的称呼让江樛一时反应不及，“姐姐？”
安蒲抬起江樛的手放到唇边闭上眼睛断断续续地亲吻，声音暧昧不清：“嗯，姐姐。刚刚简苁这样叫你的时候，看你表情还蛮喜欢这个称呼的。”
江樛脸颊羞红，不自觉卷曲手指虚虚握住安蒲的手，若有若无、似远似近的痒意顺着手臂直往心里钻。“安安……”
安蒲借着醋意壮胆，把江樛的手交至右手，左手伸到江樛身后不安分地绕上她的腰，顺势和江樛挨得更近一点，凑到江樛耳边，吐纳她的气息，“姐姐……可以掀你的裙子吗……”灼烫一下烧至双耳，江樛按住腰上不安分的手，“安安……别闹……”
暧昧的求饶。安蒲乖顺地离开她耳畔，腰上的手稳稳握住江樛的手，迷幻的声音满是得逞的舒畅笑意：“好，我听姐姐的，姐姐说不闹，就不闹。”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