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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不简单了 ...

  •   二十一、不简单了

      安蒲借来一套干净的运动服,又搜罗来防晒衣、鸭舌帽、小风扇一股脑给江樛装备上,把她安置在终点旁的树荫底啰嗦好几分钟才跑去检录。

      一声枪响,一片荧黄扑出赛道争抢内道,加油声此起彼伏,安蒲另辟蹊径加速闪出人流,四道领跑。第一圈结束,比赛队伍断层式拉开差距,安蒲和另一个体育特长生交替领跑,后面紧跟着两个女生虎视眈眈。

      等在终点的江樛高高挥舞双手给安蒲加油,每次路过,安蒲都自信地朝她竖起大拇指。比赛过大半,安蒲成功套圈倒数的女生,冲刺最后一圈,安蒲调整呼吸,拉大脚下步幅,略略提高步频,准备好最后冲刺。体育特长生紧紧跟在身后,既不打算超过安蒲,也不让安蒲拉开更多差距。

      突然,安蒲呼吸停掉一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一黑整个人狠狠摔在塑胶跑道上,膝盖滑出一小段,后面的人抓住机会加速接连赶超她。江樛吓一跳,冲向跑道反被志愿者拦住,内场志愿者从操场中心赶过来扶起她,喂下葡萄糖水后正准备搀扶她去休息,安蒲定住不动,灌下剩余的葡萄糖水,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跑完。”

      志愿者几番劝阻无果,以防万一只能陪着她跑。安蒲望一眼还剩大半圈的跑道,她从第一直接落到倒数,来不及多想,她咽下一口口水重新跑起来,身体适应后她用短跑冲刺的速度加速向前,连超几人,但体育特长生早已完成比赛。

      江樛在终点焦急地等待,目光紧紧追随重新跑起来的安蒲,好几个完成比赛的女孩子直接瘫倒在终点或是挂在志愿者的身上,喝水的力气都没有,她愈发担心起来,钻空跑进安蒲在的赛道,朝闷头加速的安蒲大喊:“安安!跑慢点!慢点!不急!跑慢点!”

      安蒲的速度不降反升,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奔向终点,一抬眼,江樛正张开双臂迎接自己,她本想温柔地扑进江樛的怀抱,奈何双脚已然不受控,她重重撞向江樛,两人双双倒地,安蒲用自己最后的意识拿手护住江樛的后脑勺,声音黏作一团轰隆隆涌向她,唯一清晰的声音是江樛惊慌地呼喊自己的名字。

      志愿者背起昏过去的安蒲往医务室拔足狂奔,江樛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校医一番检查后,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息,补充葡萄糖就可以了,江樛攥紧的手才松开。

      这边刚结束,医务室又慌慌张张跑进几个志愿者,叫嚷着操场上又有运动员受伤,校医背上装备跟上志愿者。脚步声远去,小小的医务室陷入沉寂,江樛坐在床边守着安蒲,尚未从刚刚的意外中缓过来,分不清听到的声音是耳鸣还是遥远的喝彩。

      正当她出神,门口响起敲门声。傅斯淮神色暗淡地立在那,声音放轻:“聊聊,几分钟就行。”
      看着门边挺拔的少年身姿,江樛胆战心惊,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替安蒲拉好隔帘蹑着步子离开。傅斯淮没带她走远,两人倚着走廊的围栏各怀心思地眺望远处操场上的人群,傅斯淮先开口,笑了两声,“安蒲太好懂了,看你的眼神一点也不收敛。”

      江樛没接话,傅斯淮也不在意,停了会儿继续说:“也有可能是我错了,她心思其实很深。不然为什么明明自己的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还会选你。

      “上次我去找她,她听都不听我的解释就要和我绝交。告白被拒已经够丢脸,还因为情敌被绝交,我比起你,真的那么差劲?”

      “你和安安……”

      “青梅竹马。”傅斯淮侧头看着江樛垂下去的眼睛,佯装得意,“怎么?危机感上来了?”

      她跟安蒲认识不过几个月,和十几年的感情一比,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一下失去底气。傅斯淮尝试从江樛挫败的表情中偷来一丝胜利者得意的优越感,奈何他不是习惯自欺欺人的人,输了就是输了。

      他假装看破地弯起眉眼,舒展腰身,最后一句话不知道该传进谁的耳朵才妥当:“青梅竹马十几年其实挺吃亏的,最后两个人在一起人们说是水到渠成,没在一起人们说是理所应当,完完全全忽略了某一方在其中所做的努力。

      “我今天找你有两个目的,一是来会会对手,二是想提醒你,我对安蒲的喜欢非一般人能比,因此我希望你能比我更喜欢她。你们的路太长了。别急着给我戴正人君子的高帽,懂了吗?”

      江樛懵然地点点头,真正明白傅斯淮的意思时他已经离开很久,九月的阳光扫过少年刚刚站立的位置,反射出一双潮湿的脚印,他把自己所有的爱悉数流放于此。

      回到医务室,安蒲已经醒了,扶着桌子椅子摇摇晃晃准备出门找江樛。江樛在她将倒未倒之际冲过去把她扶回床上,嘴里念念有词地端过冲泡好的葡萄糖水督促她喝光。安蒲委屈地低着头,盯着安蒲印在白色床单上曲折的影子,小声嘟囔:“我怕你又不见了……”

      江樛哄她:“放心,我哪也不去。”

      “……好看的小骗子。”

      “不放心的话,就拴住我吧。”

      安蒲没听明白,漂亮的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樛,江樛撇开脸望向窗外跃动的人影,似乎在欢庆胜利。她紧张地搓搓脖子,羞羞涩涩地跟迷糊的安蒲解释:“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在一起。”

      “要!”嘴巴比脑子快,安蒲尴尬地舔两下嘴唇缓了缓,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我的意思是——”

      “安安,我喜欢你,目的不纯的那种喜欢。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是个女孩子的话,我想和你在一起,长久一点、深刻一点。”

      这是超出安蒲计划的部分,在她预想的所有场景中,送出心意的人一定是自己,喜出望外之后如释重负的满足感快要将她淹没。她突然站在追随的天光之下,完全被灿烂笼罩,心潮澎湃至惊慌。

      安蒲小心翼翼牵过江樛的手浅浅亲吻她的指尖,含情脉脉地回望紧张到唇色泛白的江樛,恨不得把幻想过的甜言蜜语一股脑全说出来,最后出口的却只有一句:“我们不简单了。”

      安蒲不急,情话留着往后慢慢说,重要的是现在,她只想真切地摸到她、炽热地注视她,好确定此情此景并非睡梦或是死后执念生成的幻象。

      操场上人流密集,安蒲担心江樛紧张,避开人群带她到白兰树那休息。俩人肩并肩靠在一起,拘谨又亲密,江樛闻了会儿花香,半眯着眼侧头问:“能问你一件事吗?”

      安蒲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问。”

      “你是变态吗?”

      安蒲懵了,着急忙慌准备解释:“我不是!我——这个——我——没有——不是——”

      “那你偷偷摸摸跟踪我,还跟了两个月。”

      “简苁连这个也跟你说了?”简苁松一口气,笑起来,握住江樛的手放在手心轻轻地揉,“这个嘛,的确有点变态了。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每次见到你都忍不住朝你的方向靠近,有时候反应过来,人已经跟出去一段了。对不起,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但如果能重来,我希望你能走到我面前,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不到你跟前,我要在你身边。”

      江樛暗暗捏紧手。

      “江樛,我对你,有怜惜,有期待也有很自私的占有欲,最猛烈澎湃的,还是爱意。我知道,我这年纪、这模样轻易说爱显得肤浅又不负责,可我想不到其他词来概括我对你的种种冲动。如果你不相信也没关系,请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证明。”

      安蒲的真诚告白烫得江樛一颗心燥热不堪,不得不深深低下头避开那双直勾勾的杏眼。江樛之所以按捺住第二天就去见安蒲的冲动,是心怀顾虑。那天晚上,当她从欢喜的余潮中堪堪站起时,接踵而至的现实拦住她的脚步——她是个病人。

      一个拥有光华未来的美好女孩能爱一个病人多久,被一个病人拖住疯狂消耗的女孩最后会变得多么不堪入目,江樛不敢继续往下揣测,无论如何慈悲、如何侥幸,她的眼中始终映不出俩人可喜的结局。

      江樛以安蒲的视角去判断方向、穿梭未来,发现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在远离自己的世界,直至最终,安蒲完完全全脱离她的生命。

      失去的痛苦卷土重来,江樛关上刚打开的房门,不动声色地第无数次淌进黑暗。

      直到刚刚,江樛一直绷着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在为撤退枕戈待旦。她来见安蒲,不是想通了,是想不通,那番话既是告白也是告别。而如今,她什么都管不了了,刹那也好、镜花水月也罢,她想爱她,她要爱她。

      江樛抬起头,双臂环住安蒲的脖子笨拙生涩地吻上去。时空短暂停滞,片刻后,两股鼻息痴缠不休,潮湿温热的爱意混杂着从高处沉落的白兰花香,铸造了俩人未来多少年的几多梦境。

      在绝望中浮沉太久的人,求生欲哪会那么轻易由着他义无反顾地走向自我牺牲。

      下午沈卓准时到学校接走江樛,安蒲把她送到校门口。安蒲偷偷捏捏江樛的手,弱声弱气地问:“我们明天还能见面吗?”

      见江樛好笑地点头,安蒲稍稍张开双臂,眼睛里闪烁期待的光茫,“那,抱抱?”

      江樛顺从走进安蒲的怀抱,周身的空气一点点被安蒲的气息替换,肩膀的压力由强至弱,最后,安蒲闭着眼睛在她耳边舒出一口气,亲昵地蹭蹭她的脸颊,松开她和她告别。

      晚饭过去,歇好的江樛钻进浴室洗澡。沈卓心事重重地从客厅踱到厨房,自然而然地接过许棠的洗碗布,“许阿姨您歇会儿。”许棠没跟他争,换了块抹布擦干碗碟上的余水收进消毒碗柜。

      水花四溅,碗碟叮当,沈卓假装无意地提起今天接江樛回来的事情,手里的动作卡顿起来,前后言语自我耽误。许棠腾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着气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许阿姨……她们好像在一起了……”

      “嗯,大概猜到了。”

      “了了今天状态很好,车上跟我说了很多话。”

      “挺好的。”

      “许阿姨……我能把了了交给她吗……”

      许棠望着面前玻璃窗中自己的虚影,在心里用同样的问题自问,沉默良久,随后又叹了口气:“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了开心最重要。要是真的……她只有我们了。”

      “许阿姨……你会觉得委屈吗,自己所有的悉心照料都败给了她的出现。”

      “小卓,我已经没工夫委屈了。”

      江樛吹好头发过来跟他们道晚安,双颊难得显出红晕。沈卓快速擦好手,从冰箱拿出牛奶,“你先回房,我待会儿给你送热牛奶。”江樛点点头,走过来搂了搂许棠,再道了一次晚安。

      许棠看着沈卓倒牛奶的侧影,犹豫了一会儿,把心中的疑惑和担忧说出:“小卓,你是不是喜欢了了?”

      这么多年来,沈卓对江樛的细致入微许棠和江司城始终是看破不说破,他们对于沈卓成为自己的女婿这件事不仅不反对,甚至有点期待。但是今非昔比,他们的女儿糟了那样的劫难,身心俱毁,好不容易从生死边缘捡回半条命,他们早已丧失期待女儿成家的能力,只求她活下去。

      本以为江樛不会再爱上一个人,谁能料想,安蒲出现了。且不说江司城怎么想,许棠多少觉得耽误和亏欠了沈卓这么一个大好青年。

      沈卓出乎许棠意料,从容应答:“喜欢,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他的话,沈卓拿出牛奶手背贴着杯壁试温度,接着把后半句说完:“了了是我的妹妹。”

      说完,沈卓朝许棠点头示意,端着牛奶朝江樛房间走去。许棠准备好的规劝和安慰的话无的放矢,心中一时分不清喜悦和遗憾孰多孰少。她没精力再去拆分沈卓刚刚的那几句话探究里面有多少隐言和几分真心,他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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