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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郎才女貌 ...

  •   十九、郎才女貌

      第二天,傅斯淮返校的消息不胫而走,安蒲走在路上随处可见青春少女扎堆谈论傅斯淮,她见怪不怪,毕竟傅斯淮人长得干净帅气,学习好又有才华,性格温柔有趣,充分满足懵懂少女对校园男神的所有苛刻标准。如此的躁动本应属于这般美丽的生命。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傅斯淮从理科楼千里迢迢辗转到文科楼来找安蒲,他像所有偶像剧主角一样站在前门冲安蒲微笑挥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所有校园男神经典镜头的原型皆出自于他。
      一年不见,他又比安蒲印象中高了不少。

      “你怎么又矮了。”傅斯淮挑衅地拍拍安蒲的脑袋,眉眼笑弯。安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看闲言碎语就要漫过来,及时拨开他往食堂方向走,傅斯淮很没有眼力见地拉住她,指了指校门方向,“带你出去吃。”

      安蒲不必过脑子,身体条件反射地准备拒绝,一是自己兜里根本没有可供奢侈的余钱,二是她还没忘记傅阿姨假意的笑脸,然而看到四周布满羞怯的少女目光,安蒲差不多能想到在学校食堂和傅斯淮同桌吃饭这一件屁大点事明天能传得多么面目全非,她没必要自找麻烦。

      安蒲用手比划几下,示意自己先走,傅斯淮像一个大狗狗,温顺地微笑点头回应。走出校门俩人拐了几条街,挑了个还算人少的店落脚,傅斯淮万里挑一从菜单上挑出几样安蒲爱吃的菜,忌口偏好什么的倒背如流。安蒲扒拉着米饭,头也不抬地问:“这次打算呆多久?”傅斯淮放下筷子,起开一罐饮料推到安蒲手边,笑盈盈地回答:“这次不走了,好好准备高考。”

      安蒲没有很惊讶,夹一块鱼肉认真挑刺。傅斯淮不断抛出话题,从童年糗事到近来状况,从书本到电影,从偶像到比赛,从梦想到未来,安蒲边跟鱼肉战斗一边默默听着,对面话锋一转,突然严肃起来,傅斯淮正襟危坐地问面前人:“大学你打算考哪?”

      安蒲咽下鱼肉,“没想好。”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之前想写书,当个能养活自己的二流作家。最近比较想当心理医生,可惜不招文科生。”

      回答出乎傅斯淮意料,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俩人吃饱慢慢散步回去,傅斯淮只有样貌变得更加俊朗,其余的丝毫不变,还是跟每次重逢一样,收集了很多笑话和趣事,边走边逗她笑,他宛如抽丝剥茧般把过去的一年密密编排,悉数复述给安蒲,安蒲也想礼尚往来,说一些自己的事,仔细一想,脑袋空荡荡,于是她只好扮演最佳听众。

      校门对面,刚离开的江樛仓皇折返回来关好车门,江司城一脸疑惑,松开安全带凑过去关切地询问:“了了怎么回来了,了了不是给安安送午饭去了吗?怎么了吗?”江樛垂着头,一语不发。
      她看到了,看到书本上描绘的郎才女貌。

      江樛努力平复情绪,泪水却前赴后继,“爸,我们回去。”

      “怎么了亲亲,你别吓爸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爸爸。”江司城一颗心悬起来,紧紧抱住痛哭的江樛,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拍女儿剧烈颤抖的脊背,“是不是不舒服了,爸爸在不怕啊,亲亲不怕。”

      江樛死死攥住江司城的领口,身体的氧气趋近稀薄,“回家……回家……”

      “好好好,我们回家。”江司城替江樛系好安全带,急急忙忙发动车子掉头回家。江樛一路上止不住痛哭,咳嗽和干呕交替折磨,每次都涨红脸几乎把胃吐出来,到家时她已经哭到虚脱,下车的力气都没有,江司城背起江樛冲进楼道按电梯,江樛趴在他耳边,意识模糊的抽泣呢喃:“她不是我的……她不是……我的……不是……”

      下午放学,安蒲如往常一样早早在校门翘首以盼,但直到晚修铃响了两遍她都没等到期待了一整天的身影,她脑海闪过江樛上次出事的画面,整个人紧张起来,立马拿出手机拨通江樛手机,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接,不过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声音。

      许棠简单跟她说明了江樛的情况,模糊掉中午的事,让她不要担心,安蒲执意要翘掉晚修去照顾江樛,被许棠严词拒绝,“安安,你先上课,了了这边有我和你叔叔,暂时没什么问题。”

      “可是阿姨——”

      “你听阿姨的,给了了一些时间跟空间。”

      安蒲妥协了,“好,辛苦阿姨和叔叔了,明天我再去看江樛。”

      整个晚修安蒲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给江樛发消息,但是没有收到任何一条回复。安蒲焦躁地转起笔,文综卷子错了一片,好不容易捱到晚修下课,伴着下课铃给江樛拨去电话。

      好在江樛接了,安蒲松了一口气,可是传过来的声音十分虚弱,安蒲稍稍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她谨慎措辞,语气假意轻松地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找准时机提出见面的请求:“江樛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回答她的先是一声细微的哽咽,随后是让她方寸大乱的拒绝。

      安蒲不知所措地挺直脊背撑住自己,慌乱至无法言语,她飞快回想筛查最近几天自己是否有哪里越界,惹得江樛不舒服,想得越深入越意识到自己每一步都太得寸进尺。安蒲心虚了,苦着脸道歉:“江樛……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不那样了好不好……对不起……”

      “我困了。”

      江樛电话挂得干脆,一丝反应的空隙都没有预留。安蒲懵然地听着手机里刺耳的忙音,僵硬在座位上,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消失,白炽灯接连熄灭,黑暗一点点压向她,好一会儿安蒲的呼吸才恢复正常,紧接着眼泪倾泻而下,她茫然无措地翻着试卷,像在寻找什么,口里无助地重复着对不起。

      白萱萱远远站在后门凝望安蒲失落的背影,安蒲的哭声在拒绝她的靠近,她只能眼睁睁旁观安蒲在稀疏的灯光下泪流成河再艰难平静,整个过程十分短暂,平静下来的安蒲没有离开,而是一动不动趴在桌面上,沮丧地滑动手机。

      保安上楼清楼,远远晃动手电催促离开,安蒲听到动静终于重新动起来,缓慢地往书包里胡乱塞了几本书,失魂落魄地下楼。立秋已过,宣告夏天正式结束,白日遗留给夜晚的燥热每日削去一点,温度日渐浸骨,安蒲被夜风推着向前,摇摇晃晃。白萱萱一直跟到校门口,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安蒲单薄的身影才离去。

      江樛狠心挂掉安蒲电话后情绪再次崩溃,许棠深皱眉头抱起零落的女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耳边仍盘桓着晚饭时厕所震耳欲聋的水声,自己女儿从厕所出来时青白的面容挥之不去。许棠对于短短一个中午发生的事情无从而知,也不敢贸然去问,能做的只剩下撑住她。

      “妈……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我好怕……好怕害了她……”江樛深深低下头,满怀愧疚地躲进许棠怀里无助地哭泣。她把自己关在房间想了一下午,搜索枯肠一个能让安蒲从自己世界全身而退的借口,她在纸上写了无数遍她不喜欢她,一笔一划都宛如又硬又凉的刀锋划过心脏。

      从她看到安蒲身边站着一个健康温柔的男孩子那一刻开始,江樛深刻意识到她这几个月的种种,无异于不甘寂寞的濒死恶鬼正在拖人垫背。于是她被恐惧和罪恶感扼住咽喉,趁着不纯的目光被注意前,狼狈撤退。

      往前走一身血,往后撤亦无完人,她被自己蛆居的内心恐吓到全身战栗。

      许棠掰开江樛的手指防止她抠破自己的掌心,牢牢回握住女儿冰冷颤抖的手,一次又一次亲吻她的额头,声泪俱下地想要拂开江樛心上遮天蔽日的乌云:“我们亲亲最好了,怎么会害人呢,怎么会害人呢。”

      “她不是我的……她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会害了她的……

      “我怎么……这么……恶心……”

      许棠心疼地抱住怀里被虚无的负罪感折磨得缩成团的女儿,心如刀绞,“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们亲亲最好了……我的女儿不会害人……不是这样的……你信妈妈好不好……不是的……亲亲不要这样想自己好不好……”

      安蒲是江樛的解药,却是江樛宁愿忍着病痛也不敢吞食消化的解药。许棠仅猜对了前半句。

      借助安眠药的药效江樛好不容易哭着睡着了,许棠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守了她一个小时,江司城走进来带着她轻手轻脚地离开。她睡得并不安稳,四个小时后再次惊醒。江樛蜷在床上,满脸泪水,梦魇的残影仍在脑内挥之不去。许棠贴心地在床边点亮一盏小夜灯,橘黄的灯光艰难地向外延展,也只拓开一小片黑暗。江樛翻身起床,抹黑找到很久以前的录音笔。

      地上冰冷又坚硬,身上只有单薄睡衣的江樛被冻得不住哆嗦。

      她按下录音键,小而炽烈的红点刺痛她的眼角,泪水决堤。江樛深呼吸几口气,胸口绞痛,努力平复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哭声自咽喉深处反扑,吐出的词句溃不成军。

      录音里她懊恼绝望的哭声和假意轻快的话语交替登场,能听见录音笔在一阵绝望地喘息和呜咽后被远远甩开砸在硬物上的巨响,几秒之后,衣料摩擦地面的声音伴着沉重混乱的呼吸声急速靠近。有人对着录音笔边哭边道歉,每一个字都支离破碎又努力兜住,担心漏出一丝一毫的爱意,听到有人用和世界耳语秘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安蒲……我喜欢你……对不起……”

      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公布,安蒲跌下年级第一的位置,排名一落千丈。唐盈盈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办公桌上铺满安蒲待分析的模拟卷,“安蒲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我看你状态不太对,好几科的老师都有跟我反映你上课走神,作业质量严重下降。”唐盈盈叫来安蒲询问情况。

      安蒲避重就轻:“之后我会注意的。”

      “安蒲,这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你之前的学习状态老师们有目共睹,我们不相信你会出现模拟考写不完卷子这种情况,而且还是语文、数学、文综三科。”唐盈盈握住安蒲的小臂,换了个语气,“你要是有什么困扰可以跟老师说说,最后一年冲刺不能开玩笑,懂吗?”

      安蒲敷衍地点头应和,“老师我真的没什么事,只是最近失眠比较严重,我会找时间合理释压的。让老师担心了。”

      “安蒲,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猝不及防地提问。

      “没有……没有。”安蒲抽离唐盈盈的手,往后退一步,“我睡眠一直不太好,可能最近学习节奏太紧凑一时没适应,失眠加重了。”

      “安蒲——”

      “老师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想先回去做错题集了,我会尽快把状态调整好的,让老师担心了。”不等唐盈盈张口,安蒲拢好桌面的试卷,匆匆给唐盈盈鞠了一躬,逃出办公室。唐盈盈望着安蒲慌乱的背影无奈地连连叹气,少年粗糙的谎言一眼就能看破,她选择不戳穿她,一半是对她能自己处理好抱有信任,一半得归咎于对旧事重演的恐惧。

      “蒋老师……如果是真的……你得帮帮这个小姑娘啊……用你的妇人之仁。”唐盈盈摸摸腕上的素银镯子,凄楚地笑了。

      一模结束紧接着就是秋季运动会,这是升入高三后为数不多的他们能够参与的活动,体育委员趁着班会发言开了个简短的动员会,为更新报名名单磨破嘴皮,效果却微乎其微,除开体育特长生,大部分人更愿意把这展现自我的机会简化成单纯的休假和玩乐。

      第一个被体育委员紧追着游说的自然是各项体测成绩优异的安蒲,体育委员从自我完善聊到班级荣誉,从班级成员义务上升到十年后的风采回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所不用其极,奈何还是被安蒲苦笑着拒绝了。

      安蒲满脑子都是江樛,连续失眠了好几天,既没精力也没心思。她想通过之前跟江樛的约定打开话题,问她运动会要不要来玩,顺便真情实意地道歉,可真正面对点开的聊天界面反而害怕到双手止不住颤抖,江樛冷漠的语气犹在耳边。

      傅斯淮来找她去吃过几次饭,她能躲则躲,运气不好实在躲不掉就谎称没胃口、吃过了,安蒲并非有意排斥傅斯淮,虽然要避嫌,但十多年的情谊还是摆在那的,是她的第六感不断暗示自己,江樛的转变和傅斯淮存着因果。

      傅斯淮忍不了安蒲没来由的生疏,某天硬生生把她堵在她班级门口,蛮横无理地把安蒲拽到白兰树下。傅斯淮压着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安蒲谈话:“你躲着我干嘛?”

      “不是躲,是避嫌。”安蒲漫不经心地解释。

      “两者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

      安蒲没心力跟傅斯淮在一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你愿意也可以把它们等同。”

      “那你解释解释,躲着我干嘛。”傅斯淮步步紧逼。

      “傅斯淮,你讲讲道理——”

      “好!我讲道理!”傅斯淮握住安蒲的肩膀把她压在白兰树灰白的树干上,一字一顿,“安蒲,我追着你十多年不是追着玩的,你懂吗?我喜欢你这种昭然若揭的秘密为什么只有你跟个傻子一样一无所知?”

      安蒲试着挣脱,但傅斯淮力气太大,缺眠几天的身体毫无胜算,于是她冷静下来,对上傅斯淮颤动的瞳孔,做好往后朋友都做不成的心理准备后,深吸一口气,语气刻薄起来:“傅斯淮,到底谁是傻子?十几年,是块木头都该成精来报恩了,你还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傅斯淮,你好好想想,不是一无所知,是视若无睹。是不重要。”

      安蒲推开愣怔的傅斯淮,“傅斯淮,这世上很多事情一句两句解释不清,但对你没想法这件事还希望你不要复杂化。的确,你在我身边出现了十多年,对于我的过去了如指掌,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像你这种太善良的人容易把怜悯和爱意混淆。”

      “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对你都是怜悯?”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先走了。”

      傅斯淮盯着拐角阳光下一节一节缩短的安蒲的影子,心一下空了。他口袋里还预备着表白成功后用来宣示主权的手链,现在想来多少想当然了。今天以前,傅斯淮都认为十多年是他的底气,但在安蒲眼里,这十多年和她独自一人度过并无二异,她甚至不把这看作一份感情。

      这场赌局太大了,傅斯淮倾家荡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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