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预谋的天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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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预谋的天赐（二）
江樛躺了半个小时才醒，一睁眼一双裹着蓝色校裤的细长腿映入眼帘，稍稍露出好看的脚踝，支起上半身就看见坐在对面正低头写作业的安蒲，清爽的高马尾，白净的脸认真严肃，蓝边袖口伸出两条莹白细长的手臂，小臂压住泛黄的卷子。安蒲余光捕捉对面沙发的动静，放下自动铅笔抬头迎上对面朦胧的目光，笑眯眯说了句：“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樛环视一圈奶茶店，掀开身上的外套起身就要走，安蒲稳稳拉住她的手臂，“你刚刚中暑了，休息一会儿再走比较好。”江樛执意要走，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掰开安蒲的手，刚自由没多久安蒲的手再次扣住她的手腕，“我请你喝奶茶，你别急着走。”
江樛第二次抽回自己的手，这次安蒲没再阻拦她。江樛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家，因为没有钥匙只好蹲在家门口等许棠或是江司城回来，走廊上空无一人，她把脑袋枕在双膝上歪头看着声控灯一盏盏熄灭，黑暗一节一节朝自己压过来，手指轻轻摩挲刚刚被安蒲触碰过的地方，心上似有千万羽毛降落。
等了很久，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突兀地出现在走廊尽头，连同许棠和江司城互相责怨的声音。江樛扶着墙站起身，缓慢向光亮靠近。许棠几乎是刚拐进走廊就看到自己女儿，撇下还在喋喋不休的丈夫冲向江樛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许棠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江樛哭，江樛心里愧疚，一下一下轻拍许棠颤抖的后背。江司城紧随其后，张开手臂抱住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无言地落泪。
江樛把脸埋进许棠肩头，洗衣液清爽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奶油香气钻进鼻子，这让她突然想起安蒲身上不明的清甜香，倒向她的瞬间拯救了自己整个梦境。
第二天，甜品店生意仍旧红火，江樛坐在二楼原先的地方意兴阑珊地画画，许棠和江司城每隔十五分钟就轮流上楼看看她，嘘寒问暖，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又消失了。她知道昨天自己把父母吓得不轻，因此今天格外乖巧，带足了药，可回想起昨天还是莫名有些遗憾。江樛放下笔盯着白纸上不知所以的几条黑线，想象那是几支花枝，勤奋地吸收着天地雨露，成功从末端抽出一朵花苞，微风一吹，欣然绽放，之后一滴水珠打弯花茎，所有美好悉数破碎，落入泥泞混为一体。
江樛揭过那页，目光投入楼下人群，随着他们的移动反复游走、折返。店门被推开，涌进三五个高中生，江樛一眼看见安蒲拉着鬼鬼祟祟的简苁排到队伍的末尾。安蒲还是一身蓝白校服，今天没穿外套，长马尾也被盘成丸子，笑嘻嘻地跟缩在自己身边的简苁说些什么。安蒲起初没注意到江樛直勾勾的目光，快轮到她们点单的时候猛然一抬头才发现，安蒲朝她挥挥手，笑弯眉眼。
因为距离有点远，人多嘈杂，江樛无法分辨哪个声音来自安蒲。她看着安蒲点完单后又跟江司城说了些什么，手指朝上指了指，江司城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安蒲带着简苁找了个刚好空出来的位置坐下。安蒲一坐下就自然地抬头看向江樛，微微一笑后低头跟简苁聊起天。
江樛默默注视着安蒲的一举一动，手指摸向纸笔，开始一点点往白纸上勾勒轮廓。
墙上时钟分针打向六，安蒲收拾好为数不多的东西准备离开，站起身的同时视线上移，朝二楼的江樛做了两个口型，然后转身挤着人流走出甜品店。江樛手中的铅笔一顿，目送安蒲和简苁离开后，鬼使神差地提笔往白纸边角写下两个字——拜拜。
画像还差几笔，江樛凭记忆补完后独自欣赏了会儿，翻回前一页，笔尖靠近又离开，反复几次后她在那几根细弱的黑线间添了只蝴蝶。
吃过药江樛整个下午都在睡觉，醒来发现自己从桌椅那移动到一旁的软沙发上，沈卓坐在对面手里捧着画本。她已经有几天没见过沈卓，听前天江司城和他通电话，应该是在忙公司的事。见江樛醒了，沈卓及时推上准备好的饮料，“醒啦，先喝点东西，等江叔叔收拾好我们就去吃饭。”
江樛只抿了一小口，把饮料往回推了推。沈卓合上画本，低头看一眼手表，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领着江樛下楼。客人走完了，玻璃门上营业的牌子也被翻到背面，许棠站在暮光中擦干净最后一张桌子，脱下围裙满面笑容地走过来问江樛情况，“冷不冷啊了了。”
江樛摇摇头，江司城刚好也结束清扫，锁好店门四个人往停车场走。江司城和沈卓走在前面，聊一些工作上的进展，许棠挽着江樛跟在后面。路过简苁的奶茶店，江樛忍不住瞄了一眼，安蒲侧对门口正在调奶茶，她熟练地往奶茶上铺满奶盖，转身恭恭敬敬地递出奶茶。蓝白的校服换成宽松的白体恤，长马尾全部收进鸭舌帽里露出细白的脖颈，整个人干净又温柔。
简苁站在旁边给客人点单，迎来送往的目光恰巧跟江樛对上，没等简苁打招呼对方迅速转头，快步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简苁眉毛一挑，懵了，边打单边复盘自己和江樛少得可怜的回忆，确认自己没有得罪她后火气上来了，趁着空闲手肘猛地往安蒲腰上顶，开始跟安蒲告状：“先前你救的那个漂亮姐姐怎么回事儿，刚刚见我招呼都不跟我打，好歹我也算她三分之一个救命恩人啊。”
安蒲疑惑地眨眨眼，没搞懂简苁的怨念，“什么？”
“就刚刚小姐姐从我们店门口走过，我俩目光都车祸了她还能转脸不认人，”简苁遗憾地摇起头，“不行不行，小姐姐再好看我都不行了。”
“你醒醒好吗，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再说，你和人家也不熟，一面之缘你还希望人家以身相许？”
“啧啧啧，果然好看的人多薄情。”
安蒲懒得理会简大小姐浮夸的顾影自怜，脱下围裙和帽子叠好放到底下的储物柜，“诶，简大小姐我得走了，你差不多也可以收收了。”简苁翻翻今日账单，漂亮，又是亏本的一天，“这生意做的，半点意思都没有，安安我跟你一起走。”
简苁陪安蒲等公交，街道华灯初上，安蒲盯着对面昏黄的街灯若有所思，冷不丁问了句：“简苁，你有想过以后的事吗，比如怎么生活，要喜欢谁，和谁共度余生之类的。”简苁摘下一边耳机，目光沉沉地思考了一会，“太远了，想不到。对我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人来说，大概率是天不随人愿。”
安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长久沉寂后叹息着呢喃：“这可怎么办啊，过去未来都不太让人向往。”
安蒲七点半准时扭开家门，客厅空荡荡，最角落的餐桌上无遮无挡地摆着几碟剩菜，苍蝇谨慎地在四周盘旋。听到动静丁欢从房里出来瞄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回来啦，最近怎么越来越晚。”
安蒲换好鞋，乖顺地弯弯眉眼，“在学校多复习了半个小时。”丁欢冷淡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关心突至：“饿了没，桌上还有饭菜，要不要吃点。”安蒲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的饭菜，摇摇头绕过丁欢扭开自己房门，安洲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望了她一眼，提醒她不要忘记复习后重新锁上房门。
她在房间里黑灯静坐了几分钟才按开书桌上的台灯，借着贫瘠的光线安蒲拉出床底的纸箱拽出两个面包撕开塞进嘴里，面包很干她却没有出门接水的打算。硬生生啃完两个面包，安蒲缩在椅子上看了几页小说，估摸时间差不多，准备好睡衣出门洗澡。
洗完澡安蒲爬上床刷手机，白萱萱发过来一个定位和几张照片，配文：这家甜品店的甜点超好吃，下次一次去吧。安蒲一眼认出定位的地址是中午被简苁拉去打探敌情的那一家，刚想拒绝最后一张照片中一个虚迷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点开放大，果真是江樛。鬼使神差，安蒲按下保存键，把拒绝的话删掉重新打了两个字：好啊。
可连着几天安蒲都没能如愿在甜品店遇到江樛，她不断放大缩小那张照片，一度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当安蒲差不多要放弃的时候，她意外地在校外碰到了一动不动朝校内张望的江樛，不变的位置、不变的姿势。她站在对方身后刻意咳几声再伸手拍拍她，江樛还是被吓得不轻，惊慌地往后退两步和安蒲拉开距离。安蒲有些愧疚：“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江樛低头避开安蒲的眼睛，往旁边移了移打算错开面前人逃走。安蒲本意并非为难她，却控制不住，脚往边上一跨拦在江樛面前，“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怎么说上次我也救了你。”江樛双手卷成拳垂在身体两侧，沉默良久才点头答应。
安蒲把她带到树荫下，掏出趁手的课本给她扇风去暑，无论聊什么江樛既不看她也不出声，安蒲身心严重受挫，“同学，你理理我嘛。”安蒲叹口气，扭头四处打量寻找话题，“要不我带你进学校逛逛吧。”
江樛眼睛猛地转向她，眼底一小簇光点羞涩地闪烁，误打误撞的安蒲喜出望外，趁热打铁：“行，今天你先回去，明天中午一点在上次那家快倒闭的奶茶店碰面，我带你进学校。”江樛眼睛低下去，别过脸，抬脚就要走。安蒲紧紧跟着，“我们拉钩！我不骗你！”
江樛愣了几秒，看看伸向自己的小指又看看一本正经的安蒲，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小指勾上去，只短暂相触一秒，就迅速抽回手。安蒲目送江樛离开，直到看不见哪怕和她相似的背影才冲进学校。
第二天，江樛把自己的行程上报许棠和江司城并获得同意后早早来到奶茶店。简苁很惊讶，但介于上次的事又不敢冒冒失失冲上去盘根问底，只能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安安静静坐角落的江樛。
十二点半，安蒲戴着鸭舌帽出现，简苁仿佛见就救星一样扑过去语无伦次地解释店里发生的一切，安蒲顺了会儿气，摘下鸭舌帽，解释到：“她是来等我的。”没等简苁消化完毕，安蒲已经走到江樛面前坐下，“等很久了吗？”江樛摇摇头，“那要喝点什么吗？”江樛再次摇了摇头，这次顺便递了张纸巾给安蒲。安蒲略微有些惊讶，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接过纸巾擦干脸上的汗水。
简苁跑到安蒲身边凑近耳语：“不是，你什么时候和神仙小姐姐关系那么好了。”
安蒲充耳不闻，拉开书包拿出一套干净的蓝白校服递给江樛：“待会儿你把校服换上，我带你进学校。”简苁气不过安蒲如此明显且极具针对性的喜新厌旧，开始各种耍赖。江樛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两个人有来有往地打闹，突然有点羡慕，如果没有那两个多月，自己或许也可以这样和朋友嬉闹。
许棠的微信电话打断了安蒲和简苁的打闹，江樛从口袋掏出耳机带好按下接听，“了了啊，你现在在哪呢。”江樛缩小通话界面切回聊天界面打出三个字：奶茶店。
许棠：“你自己一个人吗？”
江樛：和新朋友。
许棠：“这样啊，了了可不可以拍张照片给妈妈呀？妈妈想我的乖女儿了。”
江樛抬头看一眼对面屏息凝神的两个人，手机里打出一串字伸到她们面前。两个人迅速理解文字意思，连忙点头答应，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仪容。江樛打开相机，三个人凑在一起拍了第一张合照，江樛把照片发了过去，几秒钟后许棠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女儿的朋友各个都这么漂亮啊。”
江樛又打了一串字递给两个人，简苁看完乐开花，隔着桌子喊了句：“谢谢阿姨！您女儿最漂亮！”许棠在电话里反复叮嘱几句后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江樛收好手机，安蒲催促仍在瞎乐呵的简苁带江樛去换衣服。
安蒲瞧出江樛的瘦小，却没想到本就纤细的安蒲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依旧显得有些宽松，羸弱苍白之感扑面而来，我见犹怜。安蒲嘴里泛苦，鬼使神差地凑过去把江樛扶到椅子上，拿出提前准备的可可爱爱的蓝色小皮筋替她绑了个低马尾，“外面很热，这样凉快一点。”
安蒲微微发抖的手指不经意划过江樛脖子触发的酥麻感让江樛不自觉紧张起来，直到那双手彻底离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久违的高度集中。
安蒲帮江樛戴好鸭舌帽，一切准备完毕两个人在简苁怨气十足的目送下走出奶茶店。安蒲带着江樛在校园里到处走走，彼此间毫无对话，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安蒲脚步轻快地跟在江樛身后，随着她走走停停。偶尔江樛停下很久，只为阅读一则平时压根不会有人愿意多看一眼的宣传栏目，她就站到她身边，用全部余光刻画她的侧颜。
在江樛存在的空间中，安蒲始终感觉有酥爽的风。
安蒲担心江樛身体受不了又中暑，便带她回到教室。这个时候班里还没什么人，再过一会儿就会陆陆续续来人自习。安蒲让出自己的位置，江樛手指一遍遍抚过整整齐齐摆在桌面的课本和练习册，仔细阅读往届学姐学长在桌面留下的痕迹，看得越多、触碰到的越真切，江樛的神色就越悲伤。
在悲伤无法体面收场之前，一只拿着手机的手伸到江樛面前打断负面情绪对她的侵蚀，安蒲点开微信，杏眼弯弯地询问：“同学，既然你都跟你妈妈说了我们是朋友，可不可以加个微信？”江樛犹豫再三，还是加了。
安蒲一脸满足地准备给江樛打备注才发现不知道对方姓名，“同学，我叫安蒲，安宁的安，蒲公英的蒲，你呢？”江樛低下头打字，几秒钟后安蒲手机响了，江樛发来两个字：江樛。
江樛。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预谋的天赐（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