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体敏感源［向哨］》乐知音s

5、第 5 章

　　大雨洗掉了肇事者留下的痕迹，孔檐却跑得有些漫无目的。

　　孟舒意给他注入的那点向导素马上就要代谢完了，得不到安抚的章鱼量子兽还在持续长大，它游得很快，孔檐神识模糊，分辨不出它要去往何地，只能被这种天然的牵引拉着，跟在章鱼后面不断不断地往前狂奔。

　　晦暗的街灯渐渐远去，眼前终于只剩下一狭细小的胡同，章鱼悬在那瓦檐之上减缓了速度，它身体开始变小，孔檐也跟着慢下了步子。

　　一人一兽前后游进胡同，孔檐本能性握着雨伞，胳膊偶尔会刮蹭到两旁的墙壁，待走到那个四方转角时才停了下来。

　　这夜很黑，小章鱼散发的那点萤萤微光不足矣照亮，它在四方天空上盘旋，像在寻找什么，最后飘下来，浮在墙边半人高的地方绕了几匝，缓缓向下，停在大号行李箱的上面。

　　那个最大号的牛津布箱子被黑暗抹去了颜色，它箱盖严整，孤零零倒在一片瓦檐下面，像个被保护起来的简陋巢穴。

　　这是孔檐昨夜栖身的地方，但小章鱼却并非是因此选择了这里，它只是寻着孟舒意的味道，试图找到一些向导素。

　　那是一种与它匹配度极高的向导素，强大又舒适，所以纵然此时此刻主兽两个都迷迷瞪瞪分不清今夕何夕，却也还是靠着那种极致的吸引找了回来。

　　孔檐在雨中踟蹰片刻，然后目不暇视地走了过去。这箱子防水不错，里头没有积水，只是布层湿得厉害，索性孔檐是海里泡大的，体质从小就比别人好，这样的挑战于他而言不算难以接受。

　　他攥着伞钻进去，伸手合上箱盖，闭起眼，被无法抵挡的巨大倦意拖进混沌。

　　………………

　　次日清晨，睡梦中的孔檐听见一声清笑，那鼻音很淡，好似羽落，挠得人心口发痒。

　　孔檐哼唧一声，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

　　他此时正梦见在梨岛的林子里掏`鸟蛋，黑团团夹着羽毛的鸟巢挂得很高，他没法，只能蹬着树干往上爬，可是那树好像长得无穷高，怎么也爬不到顶上，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呼唤，孔檐回过头去，手里攀着的树枝“咔嚓”一声折了——他心下大惊，刷地就从梦里掉了出来。

　　他眼睛猛睁，没看见母亲，倒对上一张戴着黑边眼镜的斯文面孔。

　　这时候的雨已经停了，天色泛白，孔檐被入目的晨光刺了一下，鼻尖猝然起了酸意，于是慌忙捂住了眼睛。

　　许是因为夜雨太凶，许是因为在这待久了已经适应，墙角垃圾堆的味道变淡了不少，孔檐嗅着湿漉漉的泥土气，就那么捂着脸平复梦魇，几秒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腾地坐了起来。

　　他一惊一乍的幅度不小，原本蹲在箱子跟前的人却好像早有防备，十分淡定的站起来，又十分绅士的给俩人中间让出一些距离。

　　孔檐利落地从箱子里出来，下意识先往四周扫了一圈，而后将视线落回对面人身上，略带试探地问：“刚才，是你帮我把箱子拉开的？”

　　“是我帮你开的箱子，”孟舒意挑挑眉：“但不是刚才，是昨晚。”他歪了下头，露出几分疑惑：“你不记得了？”

　　孟舒意今早上学本来没想抄这条近道，毕竟夜里下过雨，胡同泥泞肯定难走，可是当他路过胡同口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昨夜从行礼箱里蹿走的少年。

　　他于是鬼使神差地拐了进来，却不想竟又发现那箱子里装了人。

　　只是这回，箱子没有被拉链封住，倒是里面的人，仍旧是昨夜皮包骨的少年。

　　孟舒意怕这人昨天没看清自己的长相，进一步说：“你昨晚还把我推了个跟头，弄得我校服裤子上全是泥。”

　　“我推你？”孔檐随着对方视线上下打量，见这人果真只穿了件校服上衣，下面则是一条黑色休闲裤。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孔檐闹不明白。他的记忆停留在昨天清早，那会儿他尖叫着把一个过路人吓跑之后，就陷入了昏迷，直到刚刚做梦掏·鸟蛋，才又被坠树的恐惧给吓醒。

　　这中间的一天一夜里，孔檐并没有记忆，因此对孟舒意的说辞表示疑惑。

　　这人，不会是在耍他吧？

　　作为一个经常挨欺负的人来说，孔檐的日常警惕已是本能，他往对方校服侧边的针织条纹上扫去，结果心脏骤然一缩——居然又是高三的！

　　他拳头攥了起来，瞬间警铃大作。

　　“我要是昨晚就出去了，今早怎么还会从这破箱子里醒过来？”他拧着眉头，声音很冲：“难不成我觉得这地方味儿正，跑出去遛个弯又回来了？”

　　他说话夹枪带棒的，不觉露出几分具有攻击性的神态，而这股凶劲儿与昨夜的阴冷不同，今天这样子，倒更像出于自保而炸了刺的小动物。只是他骨相太好，五官精致又浓烈，纵然讲话刻薄，却别有一种迫人的美感。

　　孟舒意一瞬失神，孔檐却不想再耗着了，便说：“今早要是你放我出来的，就谢谢你，要不是，我就先走了。”

　　说完，孔檐就往前头的胡同走去，孟舒意见状想拦，却不经意瞥见地上的行李箱，箱子里，还放了一把大红色的雨伞。

　　昨晚孔檐跑走以后，孟舒意为了防止这个行李箱挡道，本来想直接扔进垃圾堆的，但犹豫几许还是把它盖好了，推到了离垃圾堆稍远的房檐下。

　　那时候这箱子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何况以这伞的长度，如果放在里面拉链就拉不上了，所以孟舒意推断，这必定是孔檐中间出去，又回来的时候带过来的。

　　孟舒意没把这层破绽说出来，他只是捡起那把雨伞快步跟上去，将伞递到孔檐跟前，说：“你东西落了。”

　　孔檐低头，看见伸过来的红色雨伞，愣了下，想起自己在梨岛的家里也有这么一把大红伞，伞骨上刻着他母亲的名字，只可惜在他们母子分别的那天，被风吹进了大海，漂无影踪。

　　他心中一阵酸涩，俄而摇摇头：“这不是我的。”

　　他表情自然，毕竟是真的对这伞没有半点印象。孟舒意没再说什么，只觉得这人是个撒谎精，毕竟失忆什么的太过玄乎，不太可能随便碰上。

　　他拿着伞与孔檐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大约隔了三四个人的距离。两壁发黑的幽深胡同视野促狭，极目只有洗干净的天空，如淡蓝色薄纱一般挂在头顶飘飘荡荡。

　　孔檐在下一个拐角之前慢了下来，扭回头，正巧看见一滴水从瓦檐上跌下来，化进孟舒意的肩头。

　　孔檐朝那肩头上挂着的书包睨了眼，视线掠过他胸前的校牌，说：“你不上早自习么？”

　　孟舒意顿住，显然才意识到他们走的方向，与学校是背道而驰的。

　　他“嗯”了声，提了提书包袋子转身向后。

　　孔檐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松了口气，但同时心底却又莫名涌出一股想要叫住对方的冲动。他不知道这种冲动源自何处，转瞬又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有用过向导素了，好在这两天自己几乎都处在昏睡状态，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他仰头看看天，感觉快到老师规定的军训集合时间了，于是转过身，大步拐进旁边的折角里，匆匆往巷子的另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