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体敏感源［向哨］》乐知音s

4、第 4 章

　　阴黑的夜晚绵雨阵阵，逢城塔校身后的小店家家玻璃门紧闭，雨水冲走了前两天的燥热，却也赶走了生意。

　　孔檐从胡同出来后就来了这里，记忆深处的某个事件与当下混乱交叠，他垂着双眸，陷在混沌的思绪里，脸上明明木讷至极却又有股说不出的阴鸷。

　　他梦游般沿着街边走进把头的一家小卖店里。卖店老板正捧着一本武侠小说看得出神，孔檐在货架前逡巡一周，在把边的架子上找到一种长柄雨伞，伞骨很重，属于以前的那种老款式。

　　这年头的人都爱买轻便易收纳的小伞了，以至于伞外套着的塑料皮上都裹了一层灰。他在黑色和红色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摸到伞面那种厚实的纹路时，原本全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几许动容。

　　他拿着伞往外走，到门口被老板叫住要钱，他迷茫地看向老板，半晌僵硬地在兜里掏出一卷钱递过去，老板抽出张整的一百，找了七十五给他。他机械性地把那钱重新卷起来，走出去，站在店外的台阶上。

　　高三大楼就离后门不远，站在这里抬头就能看见三楼以上，窗口中埋头苦学的莘莘学子。

　　可惜学校只是个教书的地方，再严正的校风也杜绝不了渣滓的存在。

　　孔檐撑着伞走到街对面，越过警戒线，直接站在了敞开的小门中间。他胸口别着校牌，保安看见了便没有阻拦，只是他站得太过挡道，放学铃响之后，他就被很多陆续出来的学生撞到了肩膀。

　　好在天黑了，雨怒了，学生们着急回家，没有人再去注意他身上的狼狈。

　　他透过人群，紧紧盯着从教学楼里出来的三个高大身影。

　　两个马仔各自打着伞，为首的那个高个儿却顶着雨出来，到了教学楼外就笑嘻嘻挤进一个女生的雨伞下面，嬉皮笑脸跟人套近乎。

　　孔檐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他们靠近了，才高高举起一条胳膊晃了晃。

　　他个子不高，长得又瘦小，若非一把大红色的雨伞，做这动作还真未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跟高个儿走在一起的女生远远看见有人摆手，胳膊肘撞了下高个儿：“找你的吧？”

　　高个儿往前看，寻了半天才注意到孔檐，他哼笑一声，扭头对那女生歪嘴一笑，顺口吹嘘道：“我弟，来给我送伞的！”

　　“你弟可真多！”女生不屑，往孔檐那瞧了眼，出校园的人多，孔檐挤在人堆里，她没看清脸。高个儿笑嘻嘻没解释，转头朝后面那俩马仔同学打了个响舌，然后手搭在额头上挡雨，快步越出女生的雨伞，直逼孔檐而去。

　　他拨开呜喳喳的人群，吊着眉头走来孔檐跟前，然而就在他伸手，即将要碰到对方的时候，孔檐却被旁边出校门的人撞到了肩膀，随人潮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又退几步，再退几步，一直退到了人潮开外。

　　两个马仔很快赶了上来，三个人再次并排站在孔檐对面，但这回却是他们仨被引着一路往前走。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要干嘛，却乐得陪他玩玩。

　　只是这一进一退的游戏做得久了倒也没意思，约摸着远离了监控，走到那个“约架区”的巷口，高个儿忽然没了耐心，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快步走上去，一把揪住孔檐的领子。

　　“你挺厉害啊！能从那个破箱子里出来！”高个儿阴笑着，凑近孔檐嗅了嗅，然后捂起鼻子“啧啧”两声：“不愧是收破烂的玩意儿，够臭的！”

　　他丝毫不把这个瘦削少年放在眼里，眼神愈发凶狠：“那你现在跑这来干嘛？”

　　“给你送伞。”孔檐的五感不知为何已被放大，刚刚虽然很乱，但对他们的谈话却听得非常清楚。他直视高个儿，说话间将伞叶合拢，认真卷了起来。

　　高个儿睨了眼他的伞，想说句“够贱的”，却忽然对上了孔檐的眼睛。

　　按说这样的情况下人多少会有些情绪，可这小个子的眼睛却过于平静，路灯下看着居然有些叫人后背发毛。

　　高个儿被这种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搡开孔檐，将人推出一米之外，转身大步往前走：“出来了就赶紧滚吧，要不然给你装个永远出不来的地方！”

　　“那可不行。”孔檐的刘海被雨打湿，垂下来几乎遮住了眼睛，他没管，寸步站稳的同时将伞扣按上，然后紧走两步却拍他的肩。

　　高个儿不耐烦地回头，一句“为什么”还没出口，就听孔檐骤然爆喝一声，同时抡圆了伞棍朝他脸上劈来——

　　“因为你他妈还没接我的伞呢！”

　　“操！”

　　两个马仔吓了一跳，而那高个儿挨了一记伞棍当场鼻孔蹿血，急退的两三步中又接了孔檐一脚。

　　他跌在墙上眼冒金星，脑瓜子一阵嗡嗡，雨水混着鼻血一块往下淌。而就在此时，孔檐的重拳又闷了上来，他躲闪不及，直接仰面倒地。

　　“都TM愣着干嘛！”高个儿翻过身，捂着鼻子朝那两个马仔大喊，却见那俩人非但没有来救他，还小步小步地往后退。

　　“干他妈啥呢！帮老子——”他话没说完，就见夜色中浮动出一只巨大的量子兽，那量子兽微微泛着幽光，一身煞气逼得周遭温度也跟着将了许多。

　　“操……”高个儿傻眼，一时发懵，分辨不出这庞大的深海量子兽是什么人放出来的，下一秒，却见那巨型章鱼腕足一甩，一左一右啪啪缠住了那两个马仔的脖子。

　　“不——”高个儿心脏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这是谁的量子兽，可，可眼前这个新生在昨天还是个任人宰割的菜鸡，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能凝结出这么大的量子兽！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高个儿下巴发抖，根本不敢想那两个同伴的情况。眼下这种情形不是他们三个C级哨兵能对付的，这么庞大的战斗型量子兽，连顶尖S级的成人哨兵也要掂量掂量，更别说他们三个学生了！

　　他转过身，惊慌失措地往前爬，孔檐冷冷看着，然后走过去直接拎起这人的领子，拖着他往巷子里走。

　　高个儿剧烈挣扎起来，他毕竟身量高大，尽管受了些伤，却并未完全丧失战力。

　　他嚎叫一声，黑暗中霎时冲出一只黑翅秃鹫，它厉叫着俯冲而来，孔檐却瞅也不瞅，待那凶禽到了跟前才将身子稍稍一斜，任背后的腕足破空劈来。

　　“啪”的一声闷响，那大秃鹫被章鱼的腕足拍在地上。高个儿大吼一声，瞪着双眼惊恐万分。

　　雷声翻滚轰隆而至，两个马仔被章鱼的巨大腕足甩进巷子，高个儿也被揪到了之前围殴孔檐的那个墙角，三人像垃圾一样摔在一起，孔檐看着他们胳膊腿堆叠的景象，眸子却忽然颤了颤。

　　某种情绪正透过他迷蒙不清的神志往外冲，他痛苦地抱住脑袋，那两个马仔看他立在原地，觉得抓到了机会，他们捂着脖子边咳嗽边凝聚起力量，没多久便有一只豪猪与一群耗子从巷子深处跑了出来。

　　不要！

　　孔檐忽然厉声尖叫，那些久远的回忆正翻绞着他的神经，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身后的章鱼量子兽也随之变大许多。

　　“什么东西！”那三人没想到那量子兽竟还能更大，登时吓得往墙角猛缩。

　　接着，章鱼俯压下来，腕足一甩，直接把那群横冲直撞的老鼠扫飞出去，倒是那豪猪因为先行一步，躲过了章鱼的攻击，直接冲到孔檐身边，试图用身后的硬刺·袭击他，然而还没靠近就被章鱼甩过来的另一条腕足给卷着拎到了天上。

　　“求你……”那胖马仔摇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豪猪眼泪狂流，可孔檐却看也不看他，直直走向高个儿，拎起他的领子，一把把他的脑袋按在旁边的垃圾箱上。

　　“为什么……为什么……”孔檐垂着眸子喃喃自语，他陷在半真半假的梦境中自我挣扎。

　　那高个儿以为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欺负人，恐惧之余只能不住道歉，他半张着嘴，嘴里灌满了从垃圾箱表面流下来的咸腥臭水，他唉声呜咽，到后来根本就听不清孔檐又问了什么，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的无助。

　　他溺水一般胡乱扑腾，当真觉得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大雨滂沱而诉，高个儿的哀嚎终于在孔檐最后一拳落下的时候，传出了巷口。

　　附近开始有人注意这里，但多数都只是虚晃一眼便匆匆离去，谁都知道这个地方经常打架，因此没人愿意管这里的闲事，只有个别好事儿的晚归学子停在巷口，抻着脑袋朝漆黑的巷子深处张望。

　　只是天水如帘，那三两个远观的人没能看清打人者是谁，却都看见被打的那个，为了躲避一记挥过来的重拳，脑袋一仰，撞在垃圾箱的边角上，当场头破血流。

　　警车铮铮，待开到滋事的巷口时，孔檐早已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