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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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本是意料之外的事。
那年暑假孔檐得了场感冒，一场高烧过后他的嗅觉就失灵了，刚开始他没当个事，以为就是感冒没好，结果到了第二周的某天夜里，情况忽然发生了改变。
那晚他正在睡觉，梦里乘着船出海，他站在船头往海里洒了一张渔网，结果拉上来的却是满满一大兜子腐烂的尸体。光裸的尸身斑块粼粼，他们胳膊腿堆叠着挤在一起散发出冲鼻的恶臭，孔檐胃里翻滚，干呕一声恶心醒了。
他睁开眼大口喘气，却发现那股腐臭并非来自梦里，而是来自于他周遭的空气中。
他那时候刚到十六，课余时间在一家废品回收站当小工，晚上就住在那个院子的小房里看东西。这样的地方跟干净扯不上边，孔檐刚开始也不适应，现在倒是习惯了，可今晚院子里那堆破烂好似齐齐加速了腐烂的进程，阵阵霉味浓得像挥不散的瘴气，直直地往孔檐鼻腔里钻。
孔檐踢踏着鞋往外跑，这大院儿又深又乱，到处都是摞得像小山一样高的废品，孔檐在影翳下一路磕磕绊绊撞散了好多。
他捂着嘴冲到大门口，一开门，跟刚喝完酒回来的回收站老板罩了个满怀。老头身上的老人味混合着浓烈的酒臭扑上来，孔檐舌根一酸，哇地吐了出来。
他鼻子终于能闻着味儿了，却又朝着另一个极端发展而去。
他不敢回废品厂了，但哪怕是露天的地方也依旧让他感觉刺鼻，他拿卫生纸把鼻子堵住用嘴喘气，却依旧能闻到纸巾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木质香气。
他去药店，小护士问了他的情况，寻思半天没敢给开药，让他去医院看看。孔檐捏着口袋里那一小卷钱，犹犹豫豫走去了三站路外的社区医院。
“你这是觉醒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了眼检测单：“有一点觉醒综合征的倾向，不过没太大问题，用过向导素应该就能恢复正常。”她抬起头，眉目和善地叮嘱他：“你这个年龄觉醒，需要多注意情绪。”
一般的哨兵或向导通常在十一二岁就会出现觉醒的征兆，像孔檐这样到了十六才有迹象的其实不多，觉醒得太早或太晚都会影响他们的体格发育，如果这个时期发生情绪激荡，就有可能患上觉醒综合征，简单来说就是五感在觉醒过程中发生性能紊乱，甚至出现假性的觉醒延迟。
“五感全部觉醒之前每二十四小时使用一次向导素，等五感都觉醒了再减为一周一次。”医生在处方笺上刷刷写下一行字，她抬头看了眼前面这个领口发白的男孩，好似看到了他眼底的局促，于是又说：“检查费用医院可以报销，国产的合成向导素也能报，等你上学了在校医处就能免费领。”
孔檐接过处方笺，用过向导素之后他的嗅觉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心里的担忧却仍旧有增无减。
半个月以后，他被招进了逢城塔校，这里是逢城在扩建以前唯一的向哨高中，也是唯一一所针对哨兵和向导的义务制高中。孔檐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拄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塑胶跑道发呆。
教室里有点乱，班主任在组织同学发迷彩服，他们现在还不算正式开学，今天来学校，主要就是安排一下后天军训的事。
第一座的男生抱着摞灰绿色的衣服，从前往后地发着，到了孔檐这里朝他吹了个口哨。
孔檐回神，模糊记得老师点名的时候曾叫他张超，是个哨兵。
张超打量着他细瘦的身板，把一套迷彩服扔到他桌上，歪嘴一笑：“你也是哨兵？”
孔檐接过衣服，虽说做了十六年的普通人，他却也知道向哨这圈子最是踩低拜高，像他这种觉醒得晚，身材没发育起来的底层E级哨兵，很容易遭到歧视排挤。
而他虽然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屑，却不愿意让人踩碾，他斜了眼张超，转过头没搭理。
“德行吧！”张超“切”了声，从塑料袋里拿了枚校牌递过去：“你这小体格出门可小心点，遇上三年级的别惹。”
几乎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一波热衷于打架斗殴的混子，塔校这种专收哨兵和向导的地方就更不例外。孔檐在初中的时候就常常因为成绩和家境等原因备受欺负，如今来了这塔校，心里也算有些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张超会跟他说这个，明显愣了下。他“嗯”了声接过校牌，愈发心事重重。
班主任开始在前面讲话，张超没再说话，他把最后两套衣服给后排分完就匆匆回了座位。
孔檐把塑料校牌里的卡片抽出来，按照老师的要求，用中性笔在上面写了班级和名字。学校外包的校服厂出了些问题，新生校服还没做好，他们这段日子想出入校门只能凭着这块校牌，所以必须妥善保管。
中午的放学铃是一段轻快的音乐，班主任的嘱咐还没倒完，对面高三楼口的学生鱼贯而出，空荡的校园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孔檐离开学校的时候，距离放学铃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他抱着自己的迷彩服往回走，心里琢磨的却是往后的生计问题。
从前他念的是家门口的初中，来回上下学只有五分钟脚程，而现在这塔校离回收站却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可如果放弃回收站的工作，靠他存的那点钱又根本维持不了太久，甚至连长期的伙食和住宿都保障不了。
他想得有点烦，却听前头传来两声“啧啧”。
一根烟头从拐角处弹了出来，堪堪落在他怀里的迷彩服上。
孔檐吓一跳，慌忙将那烟头抖掉，再抬头的时候却看见三个人从拐角出来，并排堵在了他的前面。
三人身量粗壮显然都是哨兵，从他们校服侧面的针织条颜色能看出，他们都是高三的。
孔檐暗道不好，旁边的拐角就是监控盲区，万一他们跟初中学校门口那帮混子一样喜欢打劫就麻烦了。
他暗暗攥紧拳头，却见中间那高个子抬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这不是收破烂那小子么？怎么，收破烂收到塔校来了？”他上下扫视孔檐：“业务挺广啊！”
他朝身边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介绍一下，这货在我家附近的废品回收站里打杂的，那天我去卖破烂，还多给了他两毛钱当小费。”
“真假！”他身边的胖子做出惊诧的表情。他们三个本来是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出来偷着抽烟，没想到就遇上乐子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扯过孔檐怀里的迷彩服：“收破烂的怎么也有我们学校的迷彩服？”他躲过孔檐扑上来的动作，将迷彩服扔给高个儿，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不会是偷的吧？”
“切！”高个儿旁边的另一人满脸鄙夷，“这年头收破烂的都能觉醒，服了！塔校把这人招进来是给咱收垃圾的么？”
他表情夸张，声音又阴阳怪气，另外两人听得捧腹大笑。他们本就觉得能力低弱是种原罪，眼下得知对方出身，更是拳头痒痒，急不可耐地想给这位“塔校之耻”送上一份入学礼。
那高个儿笑够了，甩着孔檐的迷彩服往胡同里退，一边威胁说：“把嘴闭上跟我进去，衣服就还你。”
孔檐紧咬牙关，这套衣服花了他一百多快，实在不能随便放弃。他冲上去试图抢回来，却被那胖子推了个趔趄。
“再特么抢，我就给你这破衣服撕了！”高个儿瞪他一眼，转身就往胡同深处走。
两个转弯之后，他们将孔檐半推半拽的带到了一条无人的土巷里，此处地方偏僻又没有监控，是塔校学生口中著名的约架区，一些荷尔蒙或戾气无处释放的学生，会在放学后约在这里单挑甚至群斗。只是到了这里，他们并没有如约把衣服还给孔檐，倒将那迷彩服捆绑成球，往空中一抛。
孔檐仰头去接，却不想天上竟凌空出现一只秃鹫量子兽，它两爪一伸抓住衣服，然后张着翅膀在孔檐头顶嘲笑似地盘旋起来。
那三人恶声大笑，为首的高个子笑够了口哨一吹，秃鹫就带着衣服飞到路边的杨树上，直接将那团衣球卡进最高的树杈里。
孔檐被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与他们撕打，却反被三人堵在墙角，顺势来了一顿拳打脚踢。
三个人还没有吃饭，发·泄得差不多了就想回去，可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档口，原本万里无云的天，却忽然甩起了雨珠子。
高个男生摸摸脸上的水，眼珠子一转，龇牙坏笑起来。接着，孔檐便被他们塞进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大号行李箱中。
他脑袋已经半晕，但依旧清晰地感觉出他们正拖着自己往前走，中间穿过一个昏暗的地方，停下来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得有些大了。
外头的说话声骤弱，孔檐竖起耳朵，既害怕他们将自己随便扔在哪里，又巴望这群混蛋赶紧离开。
可片刻之后孔檐就惊恐地发现，那三个人其实并没有走，他们只是聚在了不远处，正用石头剪刀布的方式竞争什么……
一股强烈的不安爬满孔檐周身，他闭上眼，手脚发凉，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人的抚掌大笑——胜出的胖子先是往更远的地方退了几步，然后猛地飞奔而来，凌空一跃，一脚踹在了行李箱上。
“砰”的一声巨响在孔檐耳边炸开，箱体凹陷，一股巨大的推力猛地将他同箱子一起推飞出去，行至两米才摇摇晃晃砰声倒地。
与此同时，好多零散的东西开始噼里啪啦地往箱子表面掉落，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味随之冲了进来。
其实这地方是学校附近的一条胡同，与约架区不同，这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巷子，只是两趟老平房建设的时候，在中间余出来的一点缝隙，将将能容一人正面行走。而胡同的第一个转折处则略微开阔，是个约莫三四坪的四方空地，因为常年无人清扫，角落里堆了很多垃圾。
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孔檐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干呕，外面的三个人却因此笑出驴叫。
远处传来逢城一高的预备铃，箱子外面的三个人终于笑够，野狗似的叫嚷着跑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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