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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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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宫主客气。”洛川牧淡然一笑,心道真源宫这老头本事不大,胃口不小。连牧桑和莫书都没有主动提到这事,他倒是口气大,竟还公然逼问起来了。
“事关天下安危,本王自当知无不言。只是归根究底,我等今日共聚一堂是为了解决‘活尸’的祸端,所以本王以为该以此事为先。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皆是点头。
“自然。”那真源宫老头生怕他不开口,连连道:“‘活尸’确实是首要之事,但其根源毕竟在堕神岛。我等自然也要去那堕神岛探上一探不是?”
洛川牧点头,“既然诸位都愿意优先解决‘活尸’之事,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一挥袖,空中霎时出现一张以灵力勾出的地图。
众人尽皆探出神识细看,很快就发现那是堕神荒林深处的详细地图。
“相信这几日也有朋友尝试过潜入堕神荒林深处。不用我说大家也知晓现在那里围了多少的高阶灵兽。当然,撇开这处不谈,如今堕神荒林外围的灵兽数量也极高,且频频暴动,随时有冲破驻点的可能。”
“‘活尸’的毒素本就是从灵兽身上传出的,若驻点再次失守让灵兽逃出,‘活尸’毒素定然会有再一次的传播。所以,在探查堕神岛之前,首先要保证驻点的绝对安全。”
“牧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分出人手围杀灵兽?”娇媚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说话的是老熟人,礁海沉水塘楼的老板,红色长裙开叉到腿根,雪白白的大腿晃人眼睛。
她把玩着胸前粉色的头发,不紧不慢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在座谁都想进堕神岛吧。那殿下准备怎么分配人手呢?”
她一开口就有不少散修附和。
“樱娘说的是。”
“没错。我等散修并无驻点,谁又愿意凭白为他人做嫁衣?”
一些在堕神荒林有驻点的势力倒是并无异议。毕竟多年以来,这些势力靠着驻点猎杀灵兽,在入口收取修士通行费,抽取猎物税等方式敛财不少。
不过若再让灵兽破除防线一次,真乱起来,也是整个天玄大陆之事。不完全像这些散修说的那般与他们全无关系。所以当即有势力以此反驳。
各方势力诚然势大,但散修的数量不少,能进宴庭的散修也大多有些底气。这般你来我往,两方争议不修,整个宴庭吵闹得厉害。
反倒是坐在最上方最有话语权的几方都纷纷沉默着。不管怎么分,他们有顶尖战力,总归有人能进堕神岛。
“诸位稍安勿躁。”洛川牧抬手止住他们无意义的推诿扯皮,笑道:“不如先听听在下讲讲堕神岛的情况?”
此言一出,场中果然安静下来。
堕神岛上的情况洛川牧知道的其实也不多,索性老老实实地将那日堕神岛上发生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听得连花发发都中招难以脱困,众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但堕神岛里对于灵力有着天然排斥这一消息却极大刺激了各方修士。
原本有着几大顶尖势力在,普通人即便进堕神岛,很大程度也是炮灰。但有了灵力排斥这一点,修士之间的差距一下子被抹平大半。普通人反倒有了一争的机会。
场中争吵愈发激烈了起来。
莫书被他们吵烦了,劈手一掌向下碎了中央天梯,阴冷道:“依老子看,不如杀了这些废物全炼成尸傀,一样能用,还听话。”
他此话一出,登时下方炸了锅。
“你这魔头丧尽天良,我忍你已久!”
“魔头休得猖狂!”
……
魔域这几月都被莫书杀穿了,下面的魔修皆不敢言语。正道修士倒是义愤填膺,翻出莫书屠城之事,嘴里叫喊着诛邪魔,纷纷祭出武器。
眼看莫书眼底杀意越来越浓,洛川牧抬手震开下方激荡的灵气。
在灵修界中,魔修向来被视为邪魔外道,甚至当初李文赋在位时,朝阳帝国有“魔修入境必杀之”的律令。但在洛川牧还未一统西领之前,西荒各部和魔域就有通商、通婚。洛川牧建立西领后也并未强行驱逐魔修,西领座下就有不少魔修,只要不是杀人害命的邪修便一视同仁。
所以比起被奉为正道之首的侍神司,西领的立场算是十分中立。
“魔域政事,本王无意过问,也希望诸位不要在这个当口再起纷争。本王之意只在天下安稳。不管诸位今日究竟为何共聚于此,于本王而言,此会盟都只有这一个目的。”
“堕神岛自然值得一探。”洛川牧笑着,却无端让人感到一阵寒意,“但若有人只想乘此快风,不想问苍生之事,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下方慢慢安静了。
牧桑问:“那依小殿下之意。这入堕神岛的人选要如何安排呢?”
洛川牧冷瞥向他问:“大祭司有何高见?”
“全听小殿下吩咐,毕竟小殿下进过堕神岛,想来比我等更有主意。”牧桑倒不是在谦让。只是他很清楚,那是堕神之地,一个不小心,他也可能折在里面。如今除了洛川牧,谁都不曾亲眼见过里面的情形,而洛川牧不是傻子,听听他的主意自然也无妨。
洛川牧又问莫书:“白刹以为如何?”
莫书摆了摆手,懒得掺和,“你说就是。”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直言了。”洛川牧视线缓缓扫过四周人海,整个宴庭瞬间安静,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清楚,侍神司和魔域已经表态。这意思差不多就是由洛川牧一锤定音了。
“本王之意是以地域划分。入堕神岛者只取三千之数。名额划分便西领、魔域、中圣各两成。北荒、东荒各一成。”清越的声音回荡在宴庭之中,温和中带着不容质疑的霸道。“剩余两成名额,诸位散修道友便能者居之吧。”
各方皆是不语。虽然各势力间独立,但按地域来看,从下往上都心照不宣地有着依附势力。小一些的帮派依附大门派、大门派臣属朝廷,彼此勾连,自有一套分配规则。
像中圣的名额说到底还是侍神司做主。这划分囊括所有势力,也不算霸道。
见各方没有异议,洛川牧手中结印,宴庭外天地变色,虚无空间延伸,六百座擂台凭空垒起,其中央各悬浮着一块玉牌。
“明日子时,执玉牌者可入堕神岛。非散修不得插手,违者,斩!”
洛川牧挥袖拓宽宴庭出口。
天梯下方无数道灵光冲天而起,直奔擂台而去。只数息时间,天梯下方尽数撤空。
各方势力的人选大家自有安排,只等宴会散去各自商量便有结果。留下的人心里都大致有数,这会儿就放松了许多。
北冥肖转着手中的酒杯,笑道:“看来,这宴席我等还是吃得。”
留下的各方势力纷纷应是,举杯附和。
“是该吃。”莫书一拍手,煞有其事道:“毕竟连花发发都能着道,有的人怕也是吃不上几顿了。”
他一张口,宴庭中顿时又变得死一般沉寂。
上方几位一个都没走,下面的人自然要陪着。众人敢怒不敢言亦不敢走,只能埋头吃喝。
牧桑摇头失笑,“白刹你天赋神通特殊,自不是旁人能比的。”
莫书的天赋神通不算秘密,操纵神魂,甚至能分裂己身神魂重塑肉.身。这几年魔域厮杀中,他就“死而复生”过两次,因此外界传闻他一直以分身示人,真身藏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生啊死的,谁又说得准呢?”莫书漫不经心地应了句,眼睛一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问顾迟:“诶,说起来,你俩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咳咳……”低咳声此起彼伏。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等事情竟然拿到明面上来说,西领众人都纷纷绷不住,脸色又青又白。
反而是洛川牧忍俊不禁,西领有人端着酒起身想要岔开这一段,被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压下去,只戏谑地偏头看向顾迟,想听听他怎么回答。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顾迟身上。有好奇的,有艳羡的,也有鄙夷、敌视的。尤其是坐在下方的西领将领几乎要将他盯出个洞来,克制又凶狠的眼睛里带着无声的警告,似乎他只要敢说出一句逾矩之言,便要同他不共戴天。
顾迟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沉默了片刻,只回莫书道:“不要胡言。”
不少人皆是松了口气。
莫书大感没劲,“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懒得管你。”说着大手一挥扔出一个盒子,魔力卷过送到顾迟桌面上,往后一躺道:“你爱咋咋地吧。反正这玩意儿就当是本皇提前给你俩的新婚贺礼了。”
“莫书。”顾迟声音微沉,蹙眉将那红木盒子往前推,可下一秒,两根纤长的手指按住了红木盒的另一头。
洛川牧敛了笑意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迟顿了顿,手上用力还想往前推,洛川牧却一巴掌拍下连同顾迟的手一起将那盒子摁住。
顾迟看向洛川牧,有些慌乱。
“你不愿意?”洛川牧声音格外温柔,郑重其事地问他。他就这么毫不避讳地问出口,叫所有人都能听清他的在意。
无需解释。
他们都太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他知道顾迟原本并未想要现身,是莫书将他逼了出来。他本也因为这段时间斯图部特意散播的谣言而吃醋,讨厌萨箁,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萨箁一眼。
洛川牧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心疼。
“说话呀。”洛川牧在逼问,他分明是有些难过的,却还带着笑,舍不得语气重一点。
顾迟心口像是被人揪住了,喘不过气来,眼睛却移不开,在这沉默的对视中,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动摇。可是……
“我活不长了。”顾迟声音太轻了,轻到他自己也恍惚了有没有说出口。可这句话在他心头滚了无数遍,他一直都清楚的知道,他不能长久陪在洛川牧身边。
天地间好像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洛川牧眼睛蓦地红了一圈,盯着顾迟狠狠咬牙。温热的手在无意识地用力,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怎么也不想松开。许久,他长呼了口气,沉下声一字一顿道:“不用你提醒我。”
西领一守将忙是躬身上前,“王上,入岛时驻点的战力分配还未商议,不如……”
“闭嘴!”洛川牧猝然冷喝,声如寒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迟。
西领所属尽数脸色大变,连着隐卫一同乌压压跪了一大片。
青浔满眼悲悯地看着上方两人对峙,暗叹了口气。北冥肖眼角余光扫过她,又很快移开,若无其事地自斟自饮。
其他人则面色各异,看笑话般眼神交流着。
四面八方的怪异目光像是利箭射来,顾迟本该察觉不到,因为他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可他在意洛川牧。
他不想洛川牧为了他被臣民指摘,被世人戳脊梁骨。洛川牧是西领的王,就算他承认他喜欢男人,在外人看来顶多算一点桃色趣闻。可他若铁了心想要同一个男人成亲,那便是另一回事。
顾迟只剩一年多的寿命了。这点儿时间对修士而言转瞬即逝,实在不值得去争什么虚名。他只想余下的时间能陪在洛川牧身边。其他的并不重要。旁人当他是仆人也好,是男宠也罢,都无妨。
只是千万个理由都敌不过眼前这个人。
他从来都无法拒绝洛川牧。
“我是愿意的。”洛川牧有些颓丧地垂着眼,自顾自地说,语气放得很缓很柔,每一个字都郑重地像是在立誓。
他脸还冷着,覆在顾迟手背上的五指却滑进他指缝间,亲密地扣紧了。他就着顾迟的手,近乎执拗地将红木盒一点一点往回拉。无意识溢出的灵力带起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叫人清晰地瞧见他发红的眼尾,水光潋滟,浸润了整双眼睛。
顾迟所有的理智顷刻间崩溃坍塌,蓦地倾身勾起他下颌吻了上去。
他腰间的非天剑若有所感,“铮”地一声出鞘半截又滑进剑鞘,剑鞘处金莲瓣瓣舒展,宛如活物。
宴庭内所有剑修的佩剑同时剧烈震动起来,剑鸣声不绝于耳。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高台之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什么也看不清,待到眼前再清明时,只有洛川牧扶额坐在那里,哪儿还有顾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