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与乔》三月不归人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终 爱人

　　顾安在很多方面开智都算很早。
　　她还没上学就能解高年级的数学题，初中便能碰到高中的门槛，留学期间，一边兼顾研究生课业还能一边在大企担任重要职责。
　　那个爱睡懒觉起床气忒大的姑娘把自己武装地无坚不摧，杀伐果断，在每个空闲的日子里陀螺似的高速旋转。
　　安初尘说得对，她就是在赌气。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顾安第一次实习的地方，并不是自家企业，人人客气称她一声“大小姐”，却不知道底下怎么议论她靠家族的力量狐假虎威。
　　可笑的是，所谓的家族，只有顾天宇，安姐，林书言和安初尘四人。
　　他们白手起家，黑白道都膛过一遭，几次鬼门关里回来。
　　顾安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她只是做了一个选择，并不需要跟人解释。
　　那些黑白颠倒的日子有点苦，老板可不会因为她是顾天宇和安姐的女儿就给好脸色，任务完不成随时准备加班加点。
　　老外上司执行力超强，也不允许底下人偷懒，顾安好几次要发誓挖他墙脚，最后……成功了。
　　但她的胃病也是那时候不规律的生活造成的。
　　不过这些，都将会慢慢变成过去式。
　　她固执又别扭的人生，还是被人抓住了。
　　被林乔折磨了一遭，顾安整个人都是懵的，身体所有积攒的疼痛都疯一般地裹挟而来，大有鱼死网破的悲壮。
　　她脱虚的很，记忆出现了断层，只能隐约记得最后林乔抱着她，耳鬓厮磨，渐渐沉睡。
　　再次清醒已经是上午十一点，身边空无一人，厨房里似乎有轻微的响动。
　　她抿了一下嘴唇，轻轻喊：“林乔！”
　　声音突然变得很哑，又不像感冒的样子，一喊就扯动了肚子的地方，一阵绞痛，还有□□莫名的撕裂。
　　她疼地眼泪都快出来了，又拼了力量喊：“林乔！”
　　林乔慌慌忙忙进来，俯身轻柔地抱住她，问：“怎么了？”
　　“给我杯水。”
　　顾安整个人都是一条被无情抛上岸的鱼，因为缺水，濒临渴死，接连喝了两杯白开水后，意识才逐步回笼。
　　她终于直面林乔满是担忧和温存的脸，他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真实又热烈。
　　“好点了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有，哪儿都不舒服。”顾安仓促一笑，“我没想到你能这么狠。”
　　林乔似乎僵了一下，从耳根子红到后脖颈，却依旧强势。
　　“你惹得，自然该你受着。”
　　“无赖。”
　　顾安确实很不舒服，可是当林乔抱着不放开，又似乎所有的疼痛，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醒了想吃东西吗？要不要我热点汤，饭已经煮好了，还有你喜欢的土豆条，虽然炸地有些糊，但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林乔。”
　　顾安打断他。
　　“嗯，在。”
　　“我昨天其实没有多少意识了，很多东西都忘了……你跟我说过一句话，是什么？”
　　他昨天说了太多话，意乱情迷中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更不知道顾安问的是什么。
　　他只能说：“我爱你。”
　　“不，不是这句。”顾安想了想，“你说你一直等着被我选择，我的选择，你还想听吗？”
　　林乔沉默，顾安不是一个被人上了就屈服的女人，到现在，他都还是怕她突然离去。
　　他不由得把她抱得更紧了点。
　　“不是很想。”
　　“但是，我还是要说的……”
　　她偏头直视他的眼睛，那里头，只有一个叫顾安的漂亮姑娘。
　　其实从来都是。
　　“我很懒，不喜欢纠结，不喜欢做选择，我希望我们都可以是彼此，不可被选择的选择。林乔，把我放好一点，万一你对我不好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林乔缓缓睁大了眼睛，忽又闭上，终于忍不住低头一遍遍亲吻她。
　　“不会了，我爱你，安子。”
　　顾安笑着想，现在终于可以，图谋着把她哥家门前的“安与乔之家”门牌偷走。
　　看着不爽好久了。
　　林乔这天其实有两节课，不过他一连请了两天假，给的理由是“家中爱人生病需要照顾。”
　　反正上头也不会过多干涉他的婚恋情况。
　　顾安吃了点东西就在床上装死，没想到她哥安初尘却打电话要过来吃饭！
　　顾安挣扎了一刹那，终于还是把自己从床搬到了沙发上，这沙发软绵绵的，也不知道乔行重新定的什么时候能到。
　　“要不重新做些小菜？”
　　林乔问，毕竟上头的哥就是半个爹，不怎么好惹。
　　尤其是顾安留学不归的几年，安初尘对他似乎格外有意见。
　　也怪他蠢，以为那个姑娘还是去找她喜欢的人了，自己除了埋头努力，什么也干不了。
　　“不用，他们说提了点从酒店打包的东西，把饭煮好就行。”
　　“我还是弄些吧……为什么会突然来？”
　　“怕我新家第一晚睡得不舒服。”
　　顾安就随口一说，林乔却诡异地沉默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又惹了什么幺蛾子，严肃道：“确实不怎么舒服，床不行，换了！”
　　林乔颇有些危险地盯过来，说：“床还是我？”
　　顾安装聋。
　　林乔整个人都压下来，又问了一遍：“床还是我？”
　　顾安终于觉得这人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只能服软。
　　“床，床，床太软，你，太强……”
　　林乔笑着在她嘴角点了一下，还想做点什么，门铃就响了。
　　“安与乔之家”是两个大男人住，所以大家进出跟玩似的，但这是顾安的房子，是妹妹更是大姑娘，尽管可以指纹解锁进，他俩还是在外头等着。
　　顾安一脸幸灾乐祸地看林乔顶着一头官司去开门。
　　“床太软睡着对身体不好，尘哥你听我的，过两天叫人给妮子搬过来……诶，乔子也在呢，还好我们买的东西多，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俩人进门，发现顾安懒懒散散地蹲在沙发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清闲模样，不知道她修的是那门仙。
　　“安子你不会又才起吧，前几天还跟我保证早上八点起来跑步，跑步机你开过吗？”
　　顾安心想，谁还记得跑步机，被你家乔子折磨死了。
　　“都快中午了，乔子在做什么，我也去看看，尘哥你整理一下桌子。”
　　乔大少爷对厨房的兴趣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双“黑手”而消灭，反而要发展成终生学习的意思。
　　安初尘喜欢看他手忙脚乱小花猫的窘迫模样，当然炸完厨房该骂的也一丝不少。
　　顾安看了他一眼，莫名心虚，飞快低下头去。
　　安初尘问：“鬼鬼祟祟，干嘛了。”
　　顾安嘀咕：“没有。”
　　“动一下，别杵着。”
　　安初尘指指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垃圾残留物。
　　顾安拖着身体往沙发更角落里移了一些，果真“动了一下”。
　　安初尘疑惑地看着她这“全身不遂”的模样，欲言又止半晌，问：“乔子昨夜没走？”
　　“嗯。”
　　“家里都是他帮忙收拾的？”
　　“啊。”
　　“……也是，他比你大，你叫一声哥，该帮忙。”
　　他还记得昨晚全家叛逃的事，林乔估计没少帮忙打扫，实际上孟姨是收拾完了才走的。
　　顾安沉默了一会儿，摸摸鼻子，把自己的脸埋地很低，好像在打字，更像是没事找事干。
　　她低声说：“……他不是我哥，从今天起，他是我男朋友了。”
　　安初尘拿着水杯的手一顿，差点被摔下去，终于把他妹妹看了个浑身透彻，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身上似乎出现了一层黑气，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问的，顾安想，总不能说，咱俩都那啥啥了吧？
　　她轻声说：“……纪南丞在我和家庭之间做选择，那个科研工作者在我和事业中做选择，只有林乔，一直在等待被我选择。”
　　“哥，这个理由够吗？”
　　安初尘没说话，眉间隐约有戾气聚集，好久才终于散开，闭眼道：“关我屁事。”
　　顾安知道，他是应了。
　　乔行从厨房跑出来，疑惑地看了一眼顾安，跟安初尘说：“尘哥，孟姨说有点急事让我们回去一趟。”
　　安初尘沉声道：“什么事。”
　　“没听清，听着挺着急，快些吧尘哥，安子乔子我们走了啊！”
　　顾安偷偷向乔行抱拳，林乔问：“什么这么急，需要帮忙吗？”
　　顾安心说乔行哥把他拖走就算了，你出来找打吗？
　　但安初尘没有要暴打“妹夫”的意思，只是恶狠狠刮了一眼林乔，然后被乔行推推拉拉地拖走。
　　几分钟前，就在安初尘看向她的瞬间，顾安快速给乔行发了一句：
　　哥！救命！
　　这种一般在“安与乔之家”联手搞破坏的暗语居然搬到了新家，乔行没反应过来，还是下意识“救人。”
　　林乔似乎有所感应，一脸震惊地盯着顾安。
　　“初尘哥跟你说什么了？”
　　“不，不是他跟我，是我跟他。”顾安笑眯眯地看他，“我跟哥说，你是我男朋友。”
　　林乔僵在原地石化，好半天心里泛起的暖气才把他重新暖和过来，顾安真是不想到他能这么腻歪，抱着自己又啃了好久才放开。
　　“安子，我……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饿了，乔行哥提来的东西肯定吃不完，还挺浪费。”
　　林乔想说谢谢你，回头接纳我。
　　不过太过矫情的话，顾安听了估计会笑话他好久，于是闭嘴。
　　四个人的饭食两个人吃显得有些奢侈，顾安吃的不甚雅观，林乔也会提醒她吃慢些，辣椒碗每次只能点一点，明明是最熟悉的日常，现在却慢慢变得很新，很慢。
　　顾安以前说，他们太熟了，熟到好多东西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等不来一句喜欢，一句明目张胆的在意。
　　其实不是的，因为喜欢，他们也可以慢慢“不熟”，不熟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磨合，重新来过。
　　“林乔。”
　　顾安轻声喊。
　　“什么？”
　　“我有点饱了。”
　　“那就别吃了，吃多了坏肚子。”
　　“我还有些困。”
　　“过会儿再睡，消化一下。”
　　“我，不想洗碗打扫卫生。”
　　“也没指望你……”
　　“我还有些，喜欢你。”
　　林乔顿住，好半天才笑着说：“我也是。”
　　他们吃着简单的饭，坐在小小的饭桌边，互相看一眼，彼此都刻在了对方眼里。
　　一如多年，两个孩童一人站了一头，笑着罚站。
　　顾安说：“你好蠢啊林乔！”’
　　林乔说：“都是你害的！”
　　没有多多兜兜转转，他们，一直在一起。

　　林老师有点乐不思蜀，顾安隔天就把他赶回了学校。
　　她乔行哥可能被安初尘暴揍了，好几天没发出一点声响，而家庭群内，她爹率先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转瞬又严肃地艾特林书言。
　　顾天宇：老言！你家龟儿子把我家闺女拐走了！
　　顾天宇：@一只猫自觉点！
　　顾天宇：@一两闲人老伴儿，这事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征讨一下隔壁！
　　顾天宇：@晒太阳闺女勇敢闯，爹爹背后抗！
　　顾天宇：@阿行的猫@尘哥的糖就说让你俩别整天上妹妹家挡桃花，这都只能内部找了！
　　顾天宇：@宇宙第一帅逼 你这个爹也是白痴，自己闺女恋爱了都不知道！
　　众人：……
　　她爹太能咋呼，顾安乐呵呵看了半天，然后给林乔发微信：下午还回吗？
　　一只猫：嗯，先回公寓拿点东西。
　　晒太阳：行。
　　一只猫：？？
　　晒太阳：！！
　　一只猫：（爱心jpg）
　　顾安笑笑，然后换了件宽松舒服的衣服。
　　她隐约记得昨晚林乔说，他想这样做好多遍了，顾安说，那你知道我上次跟人做是什么时候吗？
　　林乔脸上的神情痛极了，他还是说：“不想知道，以后我会记得我们的每一次。”
　　顾安终于笑了笑，说：“是初中上生理课，全班都低头听，只有我，回头看了你。”
　　“那是我的第一次，今天是我第二次。”
　　她栽了，他也栽了。
　　心甘情愿。
　　后来林乔的欲望被全面打开，她就意识模糊了，所有的兴奋激情都埋没在漫长的有节奏的颤抖中。
　　顾安等到时间指到四点四十五，然后出门，往理工大的方向走。
　　学生们还是一窝蜂地往前冲，嘻嘻哈哈回头看。
　　有个姑娘在一边笑：“我今天上林乔老师的课，他居然笑了好几次！”
　　另一个姑娘说：“老师是不是谈恋爱了呀？完了，没戏。”
　　顾安就笑，笑着看他们一个个从身旁经过，直到一个拿着讲义的白衣男子出现在她跟前，微微偏了点头，问：“谁的学生，在等谁？”
　　顾安答：“隔壁的学生，在等林乔林老师。”
　　林乔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说：“不要等了，他已经抓住你了。”

　　通+-*往教师公寓的小道枝繁叶茂，林间有飞鸟。
　　抬头有暖阳，洒下亮光，刺进心脏。
　　他们不急也不慢，低语轻笑，最是平常。
　　2021.9.3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