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细无声》阿闻文

9、第 9 章

　　开机当天，北京下起了雪。
　　飘飘扬扬落下，周围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程然很早就到了，做好造型后溜出去看雪，顺便给叶思齐拍了几张雪景，虽然照片里大多是密密麻麻的人。
　　方助找不到他，给他打电话，得知他在外头，啰嗦几句。无非是不要乱跑之类的。
　　察觉到脸上有雪，再加上耳朵里充斥着太多声音，程然裹紧羽绒服回化妆间，让他们帮忙整理，边上的方助又开始唠叨。
　　程然任由化妆师补妆，划开刚才拍的照片，仔细瞧了瞧。想着还是要带叶思齐亲自看看雪才好。
　　她没回消息，应该还在上课吧。
　　玩了一会手机，工作人员来叫人。程然随后将手机递给方助，深呼吸一口气，再次踏出房门。
　　门外好不热闹。
　　收到照片时，叶思齐才下了连堂。坐在工位喝水的间隙，瞥见手机顶上闪着点点亮光。
　　拿起来一看，知道自己被记挂着，心底立刻被熨暖，额头的疼痛都减轻几分。
　　叶思齐没看过雪，确切说，是没亲眼见过雪。
　　她一个南方女孩，出去旅游竟然没有一次是在冬天。大抵是因为怕冷，本身也宅，窝在暖窝里就很知足了。再加上每次冬天就放假一个月，除去过年那段时间，空闲所剩无几，鲜有的看雪想法便被搁置下来。
　　想得正出神，组长来叫她。
　　“思齐啊，你下周……哎呦，思齐，你这额头怎么回事啊？”
　　叶思齐抬起头，碰碰额头上的纱布，不好意思地说：“摔了。”
　　组长皱眉：“呀，这么不小心。那你可得注意着点，少吃酱油，你们女孩子不是怕留疤吗？”
　　“好，谢谢组长。”
　　见组长站着不说话，叶思齐问：“组长，下周有什么事吗？”
　　组长扫一眼办公室，啧了一声：“下周有个教学评比的公开课，本来是安排你去六中上的，”她停顿一会，“但你这额头，不太适合上了。”
　　“噢。”
　　原来是这事。叶思齐点点头，默默从抽屉掏出一盒纯牛奶。
　　“小杨呢？”
　　“她应该在上课吧。”
　　组长表示了解，拍拍叶思齐的肩膀：“没事，下次再轮到你。”说完便走了。
　　叶思齐没再回什么，只是笑笑。
　　事实上，叶思齐也不太喜欢去上公开课。本来这种教学评比就是为了职称，她这人佛得很，一直都随缘工作。再加上现在上高三，管两个班已经很费心了，额外分出精力去准备公开课，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么想着，叶思齐撕掉吸管袋，喝起牛奶开始备课。
　　第四节课下课，杨老师回到办公室，叶思齐提醒她组长刚刚找她。
　　杨老师说知道了，然后把文件袋往桌上一丢，瘫到椅子上：“那就等她再来找我。上个连堂累死姐了。”
　　“哎你知道吗？”杨老师从叶思齐那顺了个小面包，敲敲她的桌面：“我刚听年级长说，又有新老师来了。”
　　叶思齐觉得奇怪：“英语组的？怎么这时候来？”
　　“明年来，直接研究生空降。听说准备体验教学生活来着。”
　　“那挺牛。”
　　“说是数学组的。”杨老师刚说完就被呛到，干咳不止，咳得脸都红了。
　　叶思齐哭笑不得，走过去替她拍拍后背：“你慢点啊。”
　　“咳咳咳，”杨老师摆摆手：“是男的诶。”
　　叶思齐放在她背上的手停住，一挑眉：“合着人家没来你就瞄上了啊？上次那个相亲的不太ok？”
　　杨老师灌了一口水，摇头：“我没去，看到照片就立刻止步了。”
　　叶思齐抿嘴笑，朝她竖起大拇指。
　　让人没想到的是，新老师这么快就来了。
　　两天后，叶思齐下第二节课，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里面站着两个人。杨老师注意到叶思齐回来了，使劲跟她使眼色。
　　叶思齐拎着文件袋，想从后门溜进去，才埋着脑袋走了几步就被年级长喊住。
　　“叶老师。”
　　叶思齐背后一僵，正要打招呼，看见年级长旁边的人，忽然愣住。
　　“叶老师，来认识一下新成员，”年级长笑眯眯地朝叶思齐招手：“这位韩成鑫，韩老师下学期就和大家共事，你们几个年轻老师多交流。”
　　“叶老师，你好。以后请多指教。”
　　沉沉的男声从高处传来，叶思齐心情复杂，沉默几秒，最后索性把头发往后一撩，走回工位说：“韩老师你好。”
　　“不知道叶老师记不记得我？”
　　“嗯？”旁边的杨老师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瞪大眼睛抬头看她。
　　叶思齐皱眉。
　　“你们认识啊？”年级长听到韩老师这么说，即刻拍手，发出爽朗的笑声：“叶老师，韩老师初来乍到，不太熟悉学校，下学期你多带带他啊！”
　　感觉到韩成鑫若有若无的视线，不知是看她还是看她额头上的纱布，叶思齐对他微微点头，自知躲不过，就硬着头皮应下，嘴里还解释：“几面之缘而已。”
　　可惜没人在意。
　　在办公室打了招呼，年级长带韩老师去逛校园，本来还想让叶思齐一起，叶思齐赶紧推脱，称自己要改作业。
　　年级长说不碍事。
　　最后还是韩成鑫替她解围。
　　叶思齐目送他们离开，呼出一口气，坐下收拾课本。
　　“你认识那个韩成鑫啊？”杨老师问。
　　按按眉心，叶思齐回她：“以前高中隔壁班的。”
　　“哇塞，那可以啊。长的还不错，学历又高。”杨老师不由得感叹：“那应该挺多人追的吧？”
　　“不太清楚。”
　　叶思齐垂眉盯着桌上的教案发呆，忆起高中时代。
　　高三那年，整个年级大换楼，她们班搬到中间，此后上厕所都要经过隔壁理科班。
　　韩成鑫就在那个班里。
　　他们班的男生下课后总喜欢出走廊，要么列队挨在栏杆壁，要么就是在后门打打闹闹。
　　班里的女生们每次去厕所都要结伴而行，生怕被他们磕碰到，更不喜欢被他们评头论足。
　　叶思齐和韩成鑫唯一的一次交集，只是两个班去足球场开联欢，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叶思齐碰巧被韩成鑫挑中“告白”。
　　后来，两人在走廊里遇到，总是对视过后快速别开目光。
　　想想就很尴尬。
　　叶思齐用力搓搓自己的脸，起身去门边接热水。
　　快放学时，韩成鑫和年级长一同归来。他问叶思齐加微信，说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她咨询，叶思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二维码递出去。
　　在食堂吃好午餐回到家，收到韩成鑫的消息，说要请她吃饭。
　　叶思齐拒绝了，但对方还是紧追不舍，借工作之名约她，她只好回复有空再说。
　　和他吃饭，好窒息。
　　洗漱过后，叶思齐照着镜子，摘掉纱布。
　　还好没发炎，就是看那针线难受，惨不忍睹，于是草草上好药，赶紧眼不见为净。
　　冬天风冷，走出室外的时候，伤口还隐隐作痛。现在回到温暖小家，痛感才消停。
　　叶思齐躺在床上处理工作群的消息，通知淹没了大脑，要逐条弄清不是易事。家长群里也有人找她，她一看到就赶紧去私戳。
　　无非是问自家孩子的情况。
　　斟酌着回复后，叶思齐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沉沉睡去。
　　她中午睡得不太舒服，可能怕弄到额头，精神紧绷，老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睡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很疲惫，最后认命起床。
　　直到傍晚，叶思齐才忙活好，准备坐下来开始吃饭，保安室来电话。
　　班里的一个女生发烧了，需要去医院。
　　叶思齐叮嘱那孩子吃了饭去办公室找老师批假条，再回宿舍收拾一下，多穿点衣服。自己匆匆塞了几口饭菜，从衣帽架那勾下大衣，随后驱车赶往学校。
　　这个点，城市男女刚下班，交通拥挤，饶是叶思齐想快点接人也寸步难行。等她接上蒋轻舟，道路已经渐渐疏散。
　　“量体温了吗？”叶思齐问。
　　坐在副驾驶的蒋轻舟紧了紧胸前的书包，答道：“量了，38.5℃。”
　　“着凉？”
　　“有点，主要是扁桃体发炎。”
　　听着声音确实有些哑。
　　车里过于安静，叶思齐扭开音乐。
　　“老师，你也喜欢《无眠》吗？”女孩突然问她。
　　这是程然的歌。
　　叶思齐一噎：“啊，就是随便下载的。”
　　蒋青舟没再说话。
　　“最近学习跟得上吗？我看你上次没发挥出水平。”她搜索了一下上次的记忆，试图转移话题。
　　蒋轻舟点头：“跟得上，上次考试可能情绪不太好。”
　　叶思齐沉默了一下，舔舔干燥的嘴唇，没再说话。
　　医院门诊早已下班，两人来到急诊找医生开药。
　　注意到蒋轻舟手上的护腕，医生抬眼看叶思齐，随后拿出水银温度计让她再量一次体温。
　　“要打点滴吗？”叶思齐转头看身后量体温的蒋轻舟，咨询医生。
　　“不用，吃药就行。”
　　“那个，医生，她在吃别的药，”叶思齐压低声音：“可能要注意一下。”
　　医生写单子的手顿了一下，拿起圆珠笔碰碰自己的手腕，用口型示意她。
　　叶思齐点点头。
　　医生便没再说什么。
　　待医生开了单，叶思齐拿就诊卡去缴费拿药。好在晚上人不多，拿药等得不算久。
　　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小时，叶思齐才带蒋轻舟离开。因为要吃药，她便载着这小孩去吃点东西。
　　“轻舟，你想吃什么？”叶思齐在挂档，提醒她系安全带。
　　蒋轻舟默默把安全带拉好，认真地思考，转头说：“想吃炒面。”
　　叶思齐发出一声轻笑：“别想了，吃点清淡的。馄饨怎么样？”
　　“好。”
　　考虑到蒋轻舟吃了饭才出来，叶思齐开到学校附近的小店，随便找一间，给她点一碗馄饨。
　　几分钟后，老板娘把馄饨端到小孩面前，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叶思齐坐在蒋轻舟对面帮忙拿药，馄饨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
　　她是个挺漂亮的女孩，人也很温和，只是因为家庭原因，生了病。说不可惜是不可能的，但是叶思齐不是医生，能做的确实不太多。
　　把蒋轻舟送回学校，叶思齐让她回宿舍休息，自己停车去教室巡查，收了本言情小说，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