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细无声》阿闻文

23、第 23 章

　　程然是被进入片场的那条起伏路震醒的，醒来就有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他再次闭眼，清理混沌的大脑，睁眼，坐正。
　　注意到程然动了，方助压低声音：“醒啦？”
　　“嗯。”程然低声应他。
　　方助又用右手指指叶思齐：“睡着了。”说罢，挂了倒挡，方向盘一顺，倒进临时停车场。
　　程然侧身看看叶思齐的情况，先下车，拉开副驾的门，唤了唤熟睡的女人。
　　叶思齐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梦里和现实不断撕扯，让她头痛，最后让她在幻象中恢复意识。大脑比双眼清醒得快，耳边是程然断断续续的声音。
　　她张开眼睛。
　　懵懂不自知。
　　“到了。”程然言简意赅。
　　叶思齐的双眼一瞪，想要起来，奈何身体还是处于软塌塌的状态，缓了片刻才直起身子。
　　程然伸手从后排拿出纸袋，弯下腰说：“先把鞋换了。”
　　叶思齐赶紧转头环顾四周。
　　“停车场没什么人。”
　　程然似乎是洞察到她的心中所想，轻声提醒。
　　叶思齐微顿，把口罩的挂耳挂好，接过那双内里加绒的鞋子换上，由程然带着往片场走去。
　　路上的人由少变多，行色匆匆，偶尔有相识之人向程然打招呼，看到他身旁的女人，留下探寻又疑惑的眼神也快步走开。
　　程然依旧目视前方。
　　不远处，彭导到得更早，坐在棚前看剧本，抬头注意到程然走过来，身边多了个人，便眯起眼睛仔细看看。
　　嗬。
　　似乎是个女人。
　　他站起来，拿过冒热气的水杯，等着程然。
　　“彭导。”
　　“这位是？”彭导直接忽略了程然的招呼，笑着问他。
　　叶思齐本是走在程然身侧的，看彭导像棵松一样站着，悄悄退到程然身后。
　　程然一脸玩味地迎着彭导的嬉笑，把手搭到叶思齐的肩膀，说：“未婚妻，放假了带她过来看看。”
　　“彭导，这是叶思齐。”
　　彭导一脸满意地点点头。
　　“思齐，这是彭导。”
　　叶思齐拉下口罩，微微颔首：“彭导您好。”
　　彭导摆手，把他们带进棚里，边走边说：“不用客气，”然后递过水杯给身边人：“藏得够深的啊程然。”
　　“你是做什么的？”彭导问叶思齐。
　　被点名的叶思齐看了一眼程然，答道：“老师。”
　　彭导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老师好啊。教什么？”
　　“高中英语。”程然替她回答。
　　彭导一睨程然，没好气地说：“你急什么，这么着急跳出来护人。”
　　演员们陆陆续续到了，程然朝彭导一摊手，从方助手里接过剧本，拉着叶思齐到旁边坐下。
　　叶思齐抬眼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随后凑过去看他的剧本，看那皱皱的本子上，台词被花花绿绿的彩笔划过，隔几张又贴着便利贴，不禁有些吃惊。
　　原来是这么标记的吗？
　　她甚至觉得比学生的笔记还要密，还要仔细。
　　“我能看看吗？”叶思齐想再翻翻。
　　程然把本子放到她手心，让她待在这别乱走，交代方助守着她，自己去化妆换衣服。
　　叶思齐便和方助交谈起来，问了他一些关于程然拍戏的事。
　　田小园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她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叶思齐，只是下意识地搜索程然的身影，没找到，却捕捉到了他助理的方位，见他旁边还坐在一个女人。
　　二人言笑晏晏。
　　她猜想，那是他助理的女友，好奇片场生活，过来探探班。
　　她又想，助理都有女朋友了，程然居然还没谈恋爱。什么样的人能和他谈恋爱？
　　思及此，田小园自嘲一笑，抬脚往化妆间换装去。经过那两个人时，方助恰好对上田小园的目光，他下意识地瞥叶思齐，随后低下头，准备接着给叶思齐讲今天要拍的部分。
　　叶思齐顺着方助的视线抬起头，撞进田小园的眼睛里。
　　咦？
　　这不是敲程然门的女演员？
　　叶思齐此刻并不希望自己的记忆力很好，但是她还是记起了这个人。
　　那人好像还朝她笑笑。
　　叶思齐眨了眨眼，心想她还挺友好的，但是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好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聊天上。
　　方助说程然今天会打扮成他的伪装身份——医生，在搭建好的摄影棚里拍日常工作的戏份。
　　叶思齐一听，期待值加满。
　　似乎没有很久，等程然再出来时，叶思齐直接愣住。
　　叶思齐以前一直都没好意思说她有医生情节，现在看到程然一身白大褂站在她面前，她脑袋一炸，轰地把她震麻。
　　她用气声发出一声笑，身体一绷，不可察觉地后仰。
　　两人在对视，一个立着，一个坐着，谁也没说话。
　　方助用手撑着下巴，顺着叶思齐的方向看程然，没话说。
　　“怎么样？”程然很想听叶思齐的评价。
　　叶思齐由衷地说：“真的很不一样，和在云南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论是容貌，衣着，神态，还是气质。
　　云南的金爷是狠厉的，靠着背头和化妆的加持，再加上黑色的背心包裹训练极佳的肌肉，整个人透着粗糙与不拘。
　　而面前的姜医生，实在是温润又疏离。顺毛带来随意感和乖巧，银边眼镜又把人推离社交范围。柔和与清冷混合在他的眼神中，让人无法分辨他的心情。
　　叶思齐突然觉得，医生装扮的程然和他现在的状态很像，而那个毒枭，有早期程然的叛逆感。
　　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叶思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二位，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不累吗？”
　　方助的话拉回叶思齐的浮想。
　　程然伸手要回他的本子，坐到叶思齐身边，安静地背起台词。
　　叶思齐捣鼓了一下大衣，把自己包得更紧，从长袖里探出一根手指划拉搁在膝盖的手机，上网搜起了《暗影》的简介和演员表。
　　“程然，你的戏。”等了片刻，场务过来喊他。
　　程然把剧本一合，给了方助，等造型师微调后，调整好状态，走进一比一做好的麻醉科楼层。
　　叶思齐站起来，悄悄挪到可以看监视器的地方，侧着头等待这场戏的开始。

　　其实这场戏真的非常日常。
　　前面就是拍程然和包括田小园在内的护士们查房，聊天。
　　护士站一向是最多八卦的地方，小护士们得空就会凑在一起讨论姜医生今天的打扮，手里就算有活还要插一嘴，睨着眼看田小园饰演的小护士进出姜医生的办公室。
　　他俩的关系在科室已经处于半公开的状态，但是还是有不死心的觉得田小园只是姜医生的某种伴侣。
　　说到这里，护士站传来一阵笑声。
　　事实是，田小园确实是姜医生的女朋友，也是金爷的得力助手。
　　画面一转，是程然在办公室的场景。
　　随着镜头的推进，可以看到他手里拿着针筒，面前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罐。他的面庞隐在医用口罩下，盯着另一只手里的小瓶子，眼神慵懒。
　　田小园从兜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放在操作台，提示姜医生已经准备好，随后走到门边守候。
　　“卡。”
　　叶思齐本来是屏住呼吸的，突然一声卡，把她吓一跳。
　　她趁工作人员走动，迈着小碎步溜回方助身边。
　　那边，指导在给程然讲戏，教他实验器具的使用。程然学得很认真，也很专注。
　　方助感受到怀里一震，接到了个电话。
　　“哎，好好好，”方助对着电话那头连声说好，瞄一眼叶思齐，又说：“在，前天刚到。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停顿片刻，他应着：“行，待会我出去接你们。好，待会见。”
　　叶思齐直觉电话里提到她，便出声问：“有人要来吗？”
　　方助把手机放好，点点头：“谈雅婷说十二点要过来探班。”
　　“啊？”
　　“嗯！”方助重重地点头。
　　叶思齐张了张口。
　　“她说她给我们送饭。”
　　“那先谢谢她了。”叶思齐有些哭笑不得。
　　方助怕叶思齐会太拘束，便和她讲了讲谈雅婷。说她私下真的很像个大姐，经常咋咋呼呼，和程然互怼，虽然程然每次都懒得理她。还有她未婚夫，其实是个地产老板的公子，说是素人，只是没露过面罢了。
　　叶思齐看着方助滔滔不绝，忍不住说：“方助，你知道的八卦好多。”
　　“那肯定的啊。”方助得意洋洋地直起腰板。
　　叶思齐笑笑。
　　想了想，决定问一问自己一直很好奇的八卦。
　　说着说着，两人窝在一起偷笑。
　　“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叶思齐一抬头，就被程然的影子笼罩。
　　方助赶紧翻包，给他找出水杯，还告诉他谈雅婷要来探班的消息。
　　“知道了，”程然喝了一大口水，补充说：“让她给我多带点老北京的小吃给叶思齐尝尝。”
　　叶思齐扯扯他的衣角：“说什么呢？”
　　程然回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这一幕便落到田小园的眼里。
　　她往前走的脚步滞住，转身走向反方向。
　　叶思齐无意间看到了田小园的无措，抬眸望向程然，想说点什么，还是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