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细无声》阿闻文

20、第 20 章

　　银装素裹的北京城被叶思齐收入眼里，大小胡同在她面前闪过，稀疏行人脚步匆匆，更添生活气息。
　　程然开着车，每到一处就给她简单介绍。她很兴奋，频频解锁手机拍照，以期留下多一些关于北京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程然停下车，带她来到一家店前。
　　北新桥卤煮老店。
　　叶思齐抬头，捏了捏口罩，踩着薄冰，好不新奇，可再往前一步，没平衡好，脚底一滑。
　　“小心。”
　　程然手快，一手抓住她的左臂，一手托住她后背，稳住叶思齐，没让她摔倒。
　　事发突然，他伸手一抓，极其用力，叶思齐穿了厚厚的衣服还是觉得痛。
　　“有阶梯，注意脚下，”程然松开她，转而抬起手：“抓着我走吧。”
　　叶思齐早就被吓出一头冷汗，在大冬天里实属反常。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情绪，抬手摸摸额头，便攥着程然的手继续走。
　　走进店里，程然带叶思齐来到边角，说：“你这鞋底不防滑，我让方助给你买一双新的。”
　　“会不会太麻烦他了啊？”叶思齐环顾四周，确认大雪天里真的没什么人出行。
　　“领了工资的，”程然让叶思齐坐下，解下自己的围巾塞给她：“酒店附近有家商场，让他们送过去。37码对吧？”
　　叶思齐嗯了一声。
　　稍后，程然端了两碗卤煮回来。
　　“大肠和小肠，我猜你应该吃小肠吧？”
　　叶思齐望着眼前的两大碗，嗅了嗅，只觉满满的温暖。她拿过小肠的那碗，用筷子把上头的香菜按进汤汁里，又从程然那里夹了一点大肠过来。
　　“总得都尝尝。”
　　程然挑眉，再拨了些给她：“试试吧，我去拿瓶北冰洋。”
　　“味道如何？”
　　叶思齐舔舔嘴唇，接过程然递来的北冰洋:“好吃，就是汤有点咸。”
　　程然解释道：“我已经让师傅来淡点了。”
　　“不碍事，喝饮料就好。”
　　程然吃得快，大概也是肚子饿的缘故，吃完抽了张纸擦嘴，瞥见叶思齐的碎发快要掉到碗里，连忙替她勾到耳后。
　　不得不说，叶思齐的胃口不算大，再加上碗大，她吃了半碗就觉得肚子微涨。
　　“吃不下了。”叶思齐默默把自己的碗推到程然面前，眨着眼睛看他。
　　程然颇感无奈，摇摇头，慢悠悠地替她解决半碗卤煮。
　　“下午还有空，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叶思齐想了想：“天安门和故宫吧。不过我想看升旗，到时候可以自己去。”
　　程然垂眸，思考着她话里的可行性。
　　“放心吧，我虽然没自己出过远门，但我是成年人。”
　　“好吧，”程然答应了她，心里却还想着帮她安排一下，“走，现在带你去故宫看看。”
　　真实的故宫不比影视剧里精致，但能带来一股历史的厚重之感。从天安门城门起，脚下的砖石被磨砺出千百种样子，更不用说被雨水洗刷过的红墙黄瓦。今日有雪，显得十分冷清。宫殿匾额已褪去艳色，徒留被多彩纹案衬托出的斑驳与素雅，诉说着朝代的兴与衰。
　　叶思齐很好奇御花园的样子，现在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花团锦簇，反而是有点出乎意料的朴素。
　　从故宫出来时，天已经暗下来。
　　程然让方助点了烤鸭到他的工作室，然后带叶思齐驶去。
　　叶思齐坐在副驾，翻看程然给她拍的照片，忍不住夸夸他：“拍得还不错诶，你学过吗？”
　　程然偏头看她，见她脸上带着笑，不由骄傲起来，清了清嗓子说：“之前拍杂志的时候找摄影师偷师了一下。”
　　杂志？
　　“我好像没看过你的杂志封面诶。”
　　“很久不拍了，最近的内页比较多，”程然打下转向灯，笑道：“毕竟不是很红。”
　　叶思齐揶揄他：“瞎说，我们班以前看过好多次《再见》。”
　　“你也说是以前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感叹。
　　叶思齐忽觉自己把话聊死了，不知道怎么接，咬了咬嘴唇，干脆看向窗外。
　　程然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在圈子里滚了这么久，什么都经历过了，倒是见叶思齐有点蔫蔫的，便也不再开口。
　　中途方助打来电话，问工作室那边什么时候送过去。
　　“待会吧，这边还在堵车。”

　　叶思齐见过程然工作室的照片，但是亲临的感觉还是非常不同的。
　　各种乐器陈列在一旁，小射灯的光照下来，活像个小型乐器展览。
　　“进来啊。”程然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轻轻把她推近了一些。
　　叶思齐转头，注意到左手边有个架子。
　　“那些是唱片吗？”她走过去看，果然是。
　　“想听什么自己挑，机子在旁边。我去给你烧水喝。”
　　叶思齐应了一声，弯下腰翻看程然收集的唱片，左看右看，最后拿了一张cd。
　　“你去哪买的这张日版菊次郎啊？”叶思齐把光盘放好，按下播放键，久石让的轻快琴声传了出来。
　　程然把陶瓷杯用热水烫了烫，斟了半杯，拿过来：“去日本淘的日首。”
　　“谢谢，”叶思齐接过，双手捧着，吹去热气，杯壁的热温源源不断地给她驱寒，“下次去帮我淘几张宫崎骏的电影原声嘛。”
　　“等高考完，一起去。”
　　叶思齐眼睛亮起来。
　　“我记得你妈妈说你学过钢琴？”程然坐在钢琴凳上，掀开盖子。
　　叶思齐一囧：“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三脚猫功夫罢了。”
　　“要不要来试试，我有这首歌的琴谱。”
　　他指正在播放的。
　　面对程然的邀请，叶思齐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水杯走过去坐到程然身边。
　　“不要笑我啊。”
　　“不会。”程然翻找到《菊次郎的夏天》的琴谱，替叶思齐打开那一页。
　　叶思齐甩了甩双手放松，视线搜索到耳边的那一段，一瞬，十指跟着音乐起伏。
　　“为什么选这张碟？”程然注视着认真看谱的叶思齐，不禁发问。
　　叶思齐低头，倒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学生听力录音的开头就是这首曲子。”
　　琴声骤停。
　　“没看谱，弹错了。”突然被打断，叶思齐愤愤地盯程然。
　　程然赶紧求饶，说自己不是故意打断她的。
　　“所以你就是想听听力了吗？”
　　叶思齐又被逗笑：“不是，突然就想听的。”
　　程然弯唇看她，看那鲜明的神态和刚才在车上分明是不同的。
　　“来吧，我跟你一起。”程然也把手搭上琴键，朝叶思齐抬抬下巴。
　　“好。”
　　于是，二重奏的琴声在工作室环绕，如叮咚清泉。一遍又一遍，带着微风，好似菊次郎的那个夏天永不停歇。
　　曲毕。
　　叶思齐向程然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
　　程然把她搂到怀里，俯首去寻她的嘴唇。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穿插在cd的歌曲中。
　　程然起身暂停了碟机，拿起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
　　“喂？”
　　“您在干嘛呢，我这打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烤鸭到楼下了。”
　　程然摸摸鼻子：“知道了。”
　　“方助吗？”
　　“嗯，外卖到了，”程然挂了电话，按了按太阳穴：“思齐，可能得麻烦你下楼取一下。”
　　叶思齐应了声好，站起来，随手拿过一条围巾围上。
　　“手机填的是方助。”程然叮嘱她。
　　“明白。”
　　程然站在门边等叶思齐回来，帮她拎袋子。
　　“东西还挺多啊。”
　　程然打开袋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必须尽地主之谊。”
　　方助还是非常上道的。
　　他把袋子放到桌上，递给叶思齐碗筷，又拿出一盒盒菜，叶思齐只觉香味扑鼻。
　　叶思齐掀开面前的食盒，惊喜道：“哎，是烤鸭啊。”
　　烤鸭皮发红微焦，却又透亮晶莹，很快把她的馋虫勾了起来。
　　“烤鸭是不是全聚德最好吃？”她好奇。
　　程然的目光略过餐袋的logo，笑答：“这家更好吃。”
　　“哦~”叶思齐拖着长音。
　　“空口试一下，别一下吃完就行，容易腻。”程然夹了一片给她，随后拿出一碗面和小料，分了一些进叶思齐的碗里，倒入酱搅拌均匀。
　　再接下来，程然不知从哪里端出一口小锅，倒入菜和汤汁，推到叶思齐面前：“酥肉锅，还热着呢。”说完用面皮替她卷了几片烤鸭放到她面前的碟子。
　　“你别光顾着我呀，你也吃。”叶思齐看程然不断把菜拿出来，帮她弄好，连忙压下他继续动作的手。
　　程然轻轻拂开她，说道：“先前在你那都是你在忙活，到我这就应该轮到我帮你布菜。”
　　叶思齐没料他还想这些，夹起一块酥肉抬起来，另一只手托在下面防止掉落：“那麻烦你吃了这个再忙活吧。”
　　她回想起程然在她家里都是嗷嗷待哺的那一个，从上次他给晚课的自己泡麦片到现在他给自己布菜，角色转换，享受一下明星的照顾也挺有趣的。
　　叶思齐刚开始就觉得程然十指不沾阳春水，许老师说程然没进过厨房做菜，做家务至多是打扫卫生，有了女朋友之后倒是会帮忙了。
　　“好，”程然弯下腰，衔走那块肉，直身翻出一盒小吃拼盘和两个小盏，搁在桌子边：“最后一道：杏仁豆腐。”
　　“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吧。”
　　程然端起饭碗，倒了一堆心里美和青瓜丝，拌匀，和叶思齐一起窝在沙发，说道：“吃吧吃吧。好吃吗？”
　　“好吃！”叶思齐非常捧场地回答。
　　不过确实很美味，分量也超级足。
　　两人埋头吃着，叶思齐中途打了个饱嗝，程然分出一只手去顺她的后背，轻声让她慢慢吃，不着急。吃了一会，停下来休息，再继续吃。
　　后来叶思齐想看电视，程然给她开了投影，调到她的下饭纪录片——《风味人间》。
　　叶思齐吃着京味，看着电视，旁边还有程然作陪，心下觉得这大概就是平凡生活的温馨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