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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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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从头顶落下来照得人恍恍惚惚,张为净踩着李期颐的影子慢慢的走。
街上没什么人,路灯滋啦直响似乎下一秒就要灭掉。李期颐的影子拉的很长,张为净踩着他影子里心脏所在的地方,脚步很轻连踩影子都怕弄疼他。
李期颐忽然停下脚步,张为净很自然的走到他旁边,声音因为很长时间没说话略显沙哑:“不舒服?”
李期颐摇头继续往前走,一手抓着张为净手腕,很小心的回头偷瞄一眼说:“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张为净下意识的警惕起来,趁着蹲下给李期颐系鞋带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墙角站着一个穿着白色上衣黑裤子披头散发的人。
张为净假装镇定的往前走,讲真的他其实第一次被跟,从素人转入娱乐圈不过才半年,代表作也只有一部还没播出,微博上的粉丝全是买的不说,接机都没人多看一眼,连出门戴口罩墨镜都是来之前的一个月才要求的。
“是路人经过吧。”
张为净与其说觉得她是私生,更愿意相信她是路人。毕竟他真的太糊了连公司清洁阿姨都不知道他是艺人。
李期颐半信半疑的点头,还是抓着张为净的衣角不放。
老巷的灯光更加暗了,弯弯绕绕的窄巷只能一个人通过,张为净牵着李期颐的手走在他后面。
李期颐瘦了太多,温热的后背贴在他身上,毛茸茸的头发在他的脸颊上蹭来蹭去痒痒的。
某一个转角处,张为净感受到男生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闷哼。男生脸色苍白的转过来,眼里瞬间泛起泪光和不可言说的害怕。
张为净侧身搂过他,男生的小腿后面蹲着一个依旧是披头散发的人,那个人正仰着脸满脸浓妆的咧嘴笑着看向他们。
张为净拉着李期颐快速的往回跑,快出巷口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对面树后出现了刚刚那个跟踪的人,正向他们跑来。
张为净比他们更熟悉这里,拉着李期颐跑了好几条街才从另一个入口回到老巷。
李期颐躺在澡堂二楼的台阶上,微弱的喘着气。张为净拉他上楼也不动,劝了好半天才勉强答应在楼下的椅子上坐着。
全程李期颐只剩点头和摇头,再没说过一句话。
李期颐做过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他还是十六岁的样子,什么病都没有,在学校里安安分分的上课,从没和别人打过架,下了课和一大群男孩子一样,抱着篮球直奔球场。成群结队的和同学走回家,会有人起哄他和另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是不是喜欢人家,会有人抱怨老班爱管闲事连下课都要进班巡查,会有人炫耀明天请假可以躲过三场周测还能在外面浪到夜里才回家。
少年们迎着阳光慢慢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就把李期颐丢下了。
李期颐努力的追赶上去,却发现眼前愕然已经换了一副场景,一间昏暗的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冰凉白瓷砖铺就的飘窗。
他看到一个少年躲在被子里哭,因为病痛折磨消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他踩着刺骨凉的白瓷砖走向那个将脸埋在被子里的少年,掀开被子却看见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少年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李期颐的手腕,像落水者看见稻草般。
然后两个人合为一体。
李期颐是被疼醒的。
窗外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被高楼挡住只有一条细细窄窄的线落在地上。
张为净也醒了,眯着眼睛小猫一样看向李期颐,问:“醒了?”
李期颐半坐半靠在枕头上,盯着窗外的白墙,直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星星出现才揉揉眼睛点头。
李期颐早上起床和晚上睡觉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一个安静的像猫主子,一个闹腾的像傻狗子。他瘦的不像话,刚见面时候的肉都掉光了。弯着腰两边的肋骨清晰可见。
张为净不敢用力,生怕稍微用点力就掰断了他的骨头。
那天之后,李期颐似乎又变了一个人,很少再下楼,经常走到楼梯口就停止了脚步,连出门都走到哪坐到哪。
巷口的小卖部没什么人,门口挂着牌子写着:打电话两元。
看店的是位老大爷,戴着老花镜按有声计算器算账。
“你在外面也浪了那么久,学校里的事早就平息了,赶紧回来,大家都挺担心你的。当初你妈听说你跳楼不是爱子心切嘛才弄成这样,现在都翻篇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张为净坐在门口打电话,李期颐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和小孩儿玩游戏。
“再说了,剧已经开播了你现在也算是当红小花,老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安全。公司给你也接了不少活,你赶紧回吧,那儿又不是你家。”
助理这番说辞讲的声情并茂,张为净单手摆弄着电话线没回他,这次估计又收了不少钱。
经纪人突然抢走了助理的手机说:“张为净你能耐了啊?敢私自就跑出去不跟公司上报?你知道公司为了你赔了多少钱吗?你赶紧给我回来!”
张为净依旧很平静,慢吞吞的说:“我还不想回去。”
“你是三岁还是几岁?懂不懂什么叫为别人考虑?你知道大家为了你费了多少周折才平复那些破事?你倒好,一时说压力大跳楼,一时又偷偷跑出去,天天留我们在后面给你擦屁股,我一月拿那么点工资还要张罗你的家事,当我是普渡众生的菩萨吗!”
张为净默默的听着,很多次都是这样。他心里明白他们说的有道理,但就是不愿意那样去做。他不甘心本来在学校里人缘很好成绩也很好的自己,被所有人强行拉上另一条自己并不愿意走的路,每天被安排来安排去,不停的入戏出戏,要求他像机器人一样随机应变,永远将开朗阳光设置成默认状态。
双方都是长久的沉默,经纪人也许是怕青春期的少年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不情不愿的服软了:“今天十四号,我再给你一个月,八月十四号我准时去接你,那个时候就由不得你说想不想了。”
小卖部老大爷假装看着账本,一手把有声计算器按的直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零一零。
张为净挂掉电话,老大爷还在按一零这两个数字。
“门口不是说两块吗?”
“你那是长途,性质不一样。”
“一零一零一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