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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几重重(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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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酎原以为云敛离开筇竹寺不会再来,却不曾想第二日辰时,又在筇竹寺看到了去而复返的云敛。
已然做完早课,温酎出了大雄宝殿就看见了于寺内墙壁上翻过去的云敛。温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怎么又来了……
谁曾想温酎的动作被离欲看到了。
离欲今日依旧是那袭紫色袈裟,慈眉善目,“不觉,看到什么了?”
温酎一惊,低声道,“无事,只是昨夜未睡好,有些头疼。”
离欲看了温酎一眼,又看向温酎方才所看的墙壁,留下句“注意休息”,而后缓步离开了。
待离欲的身影消失在前院,院中和尚四散的差不多了,温酎才抬步走出了三门,绕过院墙,见着的就是站在远处的云敛。
今日来筇竹寺的只有云敛一人,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来意,云敛面上好似诧异,实则眸里有一分计谋得逞的狡黠,诧异道,“你怎么出来了?”
温酎定定看他,良久叹了口气,“跟我来吧!”经过昨日那一遭,他就知道赶是赶不走云敛的。
对于云敛,他的底线一降再降,只愿云敛别再做出些出格的事就好。
闻言云敛眸里有些喜意,缓步走至温酎面前,声音骄矜,“既然你请我,本公子就勉为其难答应了。”说罢后一改语气里的骄矜,“小和尚,你带我去哪里?”
温酎只愿云敛早些下山,反问,“你想去何处?”
“昨日那里。”云敛思索片刻。
其余地方到底不便,若是遇上了离欲,少不过一番交锋,猜来猜去云敛也觉得麻烦,还不如去寮房里待着,清净,除了温酎谁也不认识他。
“好。”温酎的回答好像只有一个“好”字。
云敛在他面前仿佛掩饰了所以负面,“你回筇竹寺后离欲可曾有责怪你?”似乎只是寻常的询问,若是细细查看,就能看到云敛眸里冷冽多过询问。
他知道离欲那人刚愎自用,对他到底是不喜居多,有很深的怨念,他怕温酎与他同行了许久,再加上些外面传的温酎投靠他的真假不一的传言,对温酎有所责罚。
温酎脚步一顿,想起了师父叫他抄写的《金刚经》,算不得责怪,闻言摇摇头,“不曾,师父对小僧很好。”
云敛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他也不再是曾在黔州能对筇竹寺随意表达善恶的云敛了,对着温酎再说不出什么关于离欲的话,只好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知晓了。
云敛真的是变了很多,每每对上温酎显得内敛许多,将什么都压在心底,他的好与坏,善与恶都与温酎绑在了一起,唯一不变的就是云敛总是直白的对温酎表达欢喜。
就像是追逐太阳的温暖,飞蛾扑火,趋之若附。
云敛骤然安静了下来,抿唇不语,很是气恼温酎方才的回答,又隐隐觉得委屈,离欲对他很好吗?比自己都好?
许是初次爱慕一个人,见不得温酎说别人一句好,哪怕是个老头子。
云敛抿唇,明明温酎都没说过自己很好。
温酎不见云敛回应,侧眸看他一眼,就见着了云敛面上肉眼可见的失落委屈。温酎眸里有些无措,脑子突然灵光了一下,阴差阳错道,“师父从小抚养我长大。”说罢后温酎顿时大为后悔,他为何要解释?
云敛垂眸“嗯”了一声,再不复方才低落,眸光灼灼,带了些笑容。
索性解释也解释了,温酎也就道,“毒解了吗?”
“解了。”
温酎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云敛看他,笑容再也压不住,就像是偷腥的猫,他知道他还是很在意,看到温酎紧张他的伤势就更在意了。
“还说你不在意本公子。”云敛哼笑一声。
温酎侧眸看他一眼,神色平静,“若中毒的是阑意,方灼或是你底下的白苏,小僧都会过问一句。”这都是与他们一路联系最深的人。
言下之意,就算是云敛的属下他也会询问,一同相处了那般久,实是云敛想的多了。
云敛暗自气恼,温酎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本公子乐意这般想。”云敛愤愤说了句后情绪攸的低落下来,小声嘟囔,昳丽的眉眼似是有些黯淡,“你就不能顺着些本公子,明明在黔州在金陵你都是顺着我的,为何这会儿就这般了?”半真半假最是惑人。
云敛抿了抿唇,莫名委屈,“你与本公子亲都亲了,说句在意如何了?”
温酎耳廓发红,揉了揉眉心,被云敛的大胆言论惊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亲都亲了,明明就是云敛……云敛……
“孟浪。”
云敛神色一顿,终于恢复了几分本性,眉眼昳丽,“孟浪了又如何?你占了本公子便宜还不许本公子说了。今日就在这佛祖之地就让那些佛祖看看他的弟子如何孟浪了本公子。”
半点也不提自己在金陵做的好事。
颠倒黑白,不外乎如是。可偏偏温酎无可奈何,看着云敛稠丽的眉眼恨得牙痒痒。
温酎自觉说不过云敛,只好红着耳廓闭嘴,论云敛如何言语就是不肯再吐露一个字。
这一路走至寮房,倒也自如,云敛也不再多去询问其他,静静走在温酎旁边,时不时瞥他一眼,好似在确认身旁人。
温酎将云敛领到了寮房就要离开,却听云敛道,“又要走了?”
云敛面上笑容有些勉强,似是知道自己留不下温酎,但还是不死心想要询问一下,非要讨个清楚明白,直至得了答案也不肯死心。
温酎一怔,猛的攥住了拳头,声音滞涩,“寺中有事,继续让延明来陪你如何?”
此番算作解释。
他到底不肯与云敛共处一室,怕云敛,也怕自己。
云敛本就没有这个心思,也算是认同了温酎的解释,“也可。”只是心情到底好不到哪里去。云敛眸色灼灼看着温酎,好似有些期待,“那昨日的点心呢?”
他什么都不去猜测,那是他来筇竹寺后温酎唯一给他的东西,背后的含义是什么都不重要。
温酎语气艰涩,闭了闭眼,“也有。”说罢后温酎匆匆出了房门。
又只剩了云敛一人。
什么时候都是他一人。
竹枝遮天蔽日,他闻不到竹枝的清新冷冽,阳光的温度透不过窗坳。冬日萧瑟,他坐在燃着炭火的房中,闻着房中的檀木香,他只觉得浑身孤寂,天地间只余他一人,无趣极了。
云敛神色恹恹坐在桌前,就连延明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还是延明一句怯生生的“施主”云敛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云敛依旧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延明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眼巴巴望着云敛,“施主,您需要什么?”
云敛看他,思索一番,“唔,下棋会吗?”
延明茫然摇摇头。
云敛来了些精神,“我教你。”
期间温酎只是来了一次,给云敛放下糕点就走,一句话也不讲,看的延明惊讶又害怕,总觉得是自己惹了小师叔生气。心中却是暗暗惊讶,虽说他看着小师叔害怕,但小师叔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竟然也会冷脸。
真是稀奇。
云敛却是没有一丝意外,郁闷过后兴致勃勃的教延明下棋,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由头。
不过云敛这个臭棋篓是否能教好延明就是两说了。
云敛依旧是夕阳渐沉后下了山,也不留宿。
寮房中糕点云敛只动了温酎送来的那碟,其余的皆是没有食用,那桌上还放着一盘棋,在温酎看来狗屁不通,他是见识过云敛下棋的水平的。臭棋篓子一个还偏爱这项游戏,真是不知该说何。
温酎看了良久,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归位,神色平静,半点也没有要替别人收拾残局的不虞。
夜色已浓,温酎搬着棋盘拿回了自己房间,也不知在想什么。
往后余日皆是如此,温酎辰时一过就可在筇竹寺见着云敛,领他到寮房后离开,再就是延明陪着云敛下棋读书。云敛走后温酎收拾残局,仿若乐此不疲。
只不过第二日云敛见着的棋盘却不是昨日模样,棋子更柔润了几分。那桌上的糕点花样越多,模样越好,味道却是不变,叫云敛记在了心上。
星罗棋布间窥得几分掩藏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