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霁色明（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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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林间涌起了薄雾，漫山遍野皆是沉沉的雾气。山林恍若清醒，晨光熹微，就连破败的庙宇都染上了点点霞光。
温酎依旧是站在院中。
云敛隔着墙看了几眼温酎，雾色朦朦胧胧仿佛要遮住他。云敛勾了勾唇角，果真是个蠢和尚。对着阑意道，“可有收拾好了？”
阑意来回瞥了瞥，他也没什么可拿的，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好了大哥哥。”
云敛“嗯”了一声，摇着扇子走出破庙。
阑意急忙跟上云敛，就怕云敛突然丢下他。走至云敛身边却是迟疑了一下，“大哥哥，那个和尚怎么办？”
还能如何呢？
云敛不作答，只是在经过温酎时目不斜视，仿若无人般从温酎身边走过，眼神陌生的像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昨日的交集与不虞。
阑意看了好几眼温酎，抱着东西急忙跟上了云敛。
反正以后他只会跟着大哥哥，别的人跟他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温酎捏紧了手里的佛珠，转身看向云敛的背影，眼神里泄露了一丝情绪，轻声喊了句，“云施主。”
云敛唇角带了丝笑，又很快敛了下去，没理温酎，连脚步都没停一下，不急不缓，丝毫看不出半分情绪，叫人全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阑意看着这两人觉得怪异极了。
温酎抿了抿唇，转身看了眼破庙，他恍若看到了殿内完好的佛像，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转过去快步跟上了云敛，又喊了一句，“云施主。”
云敛脚步顿了顿，随即停下，依旧是背对着温酎，语气淡漠，“不觉禅师，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在下还要赶路，恕不奉陪了。”
见云敛又开始走，温酎急忙上前拦住了云敛，低声叹了句佛号，“云施主。”
云敛看着他嗤笑一声，“不觉禅师，道不同，不相为谋。云敛自认和禅师没什么可说的，这般拦着我，耽误了行程，你付得起责任吗？还是说……”云敛眯眼瞧他，神色意味不明，“禅师是故意阻拦的？”
阑意大气不敢出一声，犹犹豫豫看着两人，纠结着自己该不该离开。
温酎却是不理阑意也在旁边，看着云敛，朝他行了一礼，“云施主，昨夜是小僧错了。”
云敛看向阑意，冷声道，“看到前面的牛车了吗？去喂它。”
阑意如释重负，脚底抹油急匆匆的溜走。
呜呜呜，吓死他了。
云敛这才看向温酎，嗤笑一声，“禅师怎么会错了？”
风吹起了温酎的衣袍，衣袂纷飞，更显得他恍若遗世独立，气韵与传说中的仙人是如出一辙的一致。容色也是极好，只是他身上浓重的禅意往往遮掩了温酎清俊出尘的好颜色。
温酎握紧了手里的佛珠，“云施主。”云敛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他还没有见过。但本来就是他错了，温酎眸里歉意。
云敛没有看他，垂下眼眸，“禅师，何必不放过在下？在下说了放你离开了，天色已明，你且走吧！”
温酎歉意更深，语气更加诚恳了几分，“云施主，小僧错了，不该怀疑你，也不该昨夜不相信你。”温酎看着云敛的眼睛，原本疏离的眼睛里恍若盛满了诚挚，“云施主，小僧信你。”
云敛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随即又道，“禅师可还有说的？若是无了在下离开了，阑意在等我。”
温酎从没遇过像云敛这样的人，喜怒无常，叫他完全无法猜透他在想什么。也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无措的时候，对着一个人完全不知道该做甚。
猜不透，说不出，想不明。
他也曾出过筇竹寺，也自诩见过了江湖中的各色人物。
就像那个拿他换取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对于一个和尚他也威胁不到别人。也有像昨夜贪心不足的小乞丐，窃走他的全部行李……
完全没有像云敛一样，一但察觉不是同类立马就能驱逐出领地的人。越是接触，温酎就觉得云敛越是深不可测。
“云施主，小僧确有一事。”温酎敛下神色，“云施主，小僧愿与你一同前往苗疆。”
云敛眸里笑意一闪而逝，满是笃定与稳操胜券，嗤笑一声，“不必了，在下记着禅师要去宸京，我们就此别过。”
温酎眸色诚恳，“还请云施主答应。”
云敛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为何要带你？时刻带着一个‘麻烦’，你知道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先不说路途遥远，就论你一个正派弟子与他一个邪魔外道走一块，一路上他可就够“闲”了。
温酎眸色一动，给出了一个云敛无法拒绝的理由，“阑意施主没出过远门，不认识路。小僧年幼时在筇竹寺藏书阁仔细读过宁朝的地势，定能带施主顺利到苗疆。”
云敛笑了声，“好像还真无法拒绝。”
温酎眸色一喜。
云敛瞥了他一眼，倚靠在一旁的树上，“禅师，与我同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要听我的，能做到吗？”
温酎沉凝片刻。
云敛也不催他，依旧倚靠在树上，看着不远处忙活的阑意，自身仿佛要与晨雾融为一体，叫人莫名有了些与天一色的感觉。
温酎半晌点点头，“好，都听云施主的。”
云敛眸里有些意外，还以为这和尚不会答应，没想到他却是答应了，叫他颇为意外。“那就走吧！”
阑意坐在一旁牛车上抱紧了行李，百无聊赖的等候两人，眸里却是兴奋轻快的。
他还没有离开过这里。
见两人一前一后一并过来，阑意急忙跳下了牛车跑向了云敛，语气欣喜，总算是有些少年意气了，“大哥哥。”
云敛没理他，倒是温酎对阑意道，“阑意施主。”
阑意躲在了云敛身后，拽了拽云敛的衣袖，“大哥哥，他跟我们一块走吗？”
云敛也没扫开他，“嗯”了一声。
阑意看看云敛又看看温酎，顿时觉得疑惑，昨日夜里还有今日早晨不是吵的厉害吗？大哥哥还一副不认识这和尚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就要同坐一车，还要同去一个地方了？
看着温酎温和的模样，阑意不禁想到，果然不愧是大哥哥。
什么人都能治的服服帖帖的。
云敛嫌弃的看了眼牛车，下个城池一定要换辆马车。
有了阑意，这驾车的活计自然是落到了他头上。不过阑意也是自得其乐，没有半分不虞，眸里满是兴奋。
牛车再次晃晃悠悠的上路。
待牛车走过不多时，林中有一人跟了上去，面上依旧带着面罩，看身形，分明就是先前独身来刺杀云敛的那位年轻人。
江沅离他们有些距离，像是在寻求什么东西，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牛车上的云敛看了眼温酎，又看了看车上，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云敛眯了眯眼，恍然。他就说呢，少了什么，原是温酎的行李不见了。
云敛也想起了昨夜骂他“臭书生”的几个鼻青脸肿的小乞丐，眸里有些邪气，他还从未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浑身都冷了下来。
温酎端坐在一旁，手中转着佛珠，也是顺着云敛的视线看去，想起了自己被盗的行李，对着云敛道，“被人偷了。”
云敛嗤笑一声，“原不知和尚的东西也会被偷。”云敛恍然想起温酎提起的要送去宸京的信也是装在包裹中，“哟，你的信也丢了，看样子去不了宸京了，真可惜。”
云敛的面上却是看不出一点可惜的神色。
温酎这两天的接触深知云敛的脾性，也不恼，神色平静，“小僧应了云施主去苗疆，自然不反悔。”
这会儿雾气渐渐消散，露出了林子的全貌。季夏就算阳光浅淡，林中依旧是湿热难耐，一路蚊虫甚多。
云敛一直蹙着眉头，掏出一个瓶子扔给了温酎，“驱蚊药。”
“多谢施主。”温酎接过涂了药后给了前方驾车的阑意，却见他没涂，而是捏在了手里。
云敛蹙着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了，
温酎忽想起云敛还给过他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而现在又是驱蚊药，微微有些好奇，“云施主会医术？”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药？
云敛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我只会调毒药。”
温酎没说话了，也不知信没信。温酎垂眸看着手里的佛珠，“云施主，毒药伤人害己。”
云敛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像是在补眠。
啰嗦。
温酎也不打扰云敛休息了，低声念了句佛号。
日头渐浓，云敛蹙了蹙眉，像是想要遮住头顶的太阳。
温酎看了云敛一眼，就见阳光轻吻着云敛的面颊。眉宇微蹙，昳丽的容色在阳光下更加耀目。唇色像是冬日的腊梅，竟比女子的口脂还要艳丽好看。
云敛生了副好皮囊。
温酎抬起手臂用衣袖替云敛遮住了太阳，心里却是暗自盘算着等到了前方的城池，定要去买一柄油纸伞。
云敛面色平静了下来。
温酎低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将视线看向了前方。
不消片刻手就有些酸软，温酎正要准备换一只袖子，就见云敛睁开了眼睛看他。
眸色锐利，像是锁定猎物一击必杀的狼。细看似茶的瞳色里却是迷蒙一片，温温软软。一瞬间恢复了清明，也遮住了一瞬间的懵懂。
温酎身上的檀香味钻入鼻息。
云敛看向温酎的手，很漂亮，想来是方才为他遮挡住了太阳，云敛有些恍然，眯着眼看温酎，也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知温酎是做了甚，明明不接触庙宇中的香火，身上却沾染着檀木香味，并不浓烈，反倒好闻的紧。
“小和尚你在作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霁色明（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