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陈奶盖

4、第四章 送养余秀

　　胡三妹有些喘不上来气，胡国英站起来给她把掉下去的被子再盖上来。
　　屋子在昨晚大致地收拾过了，还是有股生命的血腥味。
　　胡国英此时不能再说出女儿也好这样的话，因为她有两个儿子，显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胡国英也说不出同意小妹把这个孩子送养的话。
　　胡国英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就该让小的再等等，说不定有镇上能介绍的，不是非得嫁到村子里。这几年村里是有人这样做，送走女儿，为了要个儿子。得跑得足够远，跑到一个几代都没人认识的地方生。等生出儿子了，再等几年，等孩子好几岁了，一切都不会再改变了，就可以衣锦还乡了，回来抓到就交罚款。虽然可能面临大额罚款，心里还是跟抹了蜜似的甜。
　　余莲起床了，余山明给孩子们煮了蛋花汤，除了有点煳味其他一切都好。她上小学了，懂一点人事了，知道昨晚生下来的还是个妹妹，就知道她妈为什么没回来。
　　余莲拿的是大人才用的保温壶，她跟余山明说自己去上学了。
　　余山明跟在背后送她出门，叮嘱她：“认真听老师讲话。”
　　两个大的儿子不喝糊的鸡蛋花，踹了地瓜走。
　　余莲瘦，个子在同龄人里算偏矮，但跟她哥站一起又显不出她比同龄人矮多少，她哥也不高。
　　她走在上学的路上，感觉自己很幸福。她有书读，她妈对她的要求只有一个——好好读书。她从来都不用干农活。她妈妈小学都没毕业，跟她说，阿莲，读书改命，读书才能改命。
　　很多个早晨，余莲站在平房前，迎着朝日走很远的路去上学，背后站着往自己缝的围裙上擦手的胡国英，或是跟她摆摆手准备下地的余山明。
　　这条土路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走出去为止。
　　.....
　　屋里，胡三妹做下了一个大决定：
　　她要拉上丈夫去再远的地方躲起来，直到憋出一个儿子来。
　　这意味着这个刚出生的女娃出生的几个小时到现在连一口热乎的母乳都没有喝上，就要紧赶慢赶地被送到别人家去。
　　这件事耽误不了。
　　胡国英看了一眼窗外，谁出门，让铁门在地上划出一道笨重而又刺耳的摩擦声。
　　“大的怎么办？”胡国英问。
　　一阵清晨里的凉风吹来，吹散里整夜弥漫不散的怪味，人闻着都清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