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陈奶盖

3、第三章 送养余秀

　　胡三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家里的姐姐来看望她。
　　大姐和二姐带来了一篮鸡蛋和一只能下蛋的母鸡。
　　胡二妹：“你拿着吃。”
　　胡二妹在媒人的介绍下嫁到邹家村去了。
　　胡三妹见过姐夫，矮，家里过得去，有田有山，三代都是农民。
　　二姐出嫁的时候她有点舍不得，但大姐说要开心，二姐能嫁到一个家里三代有田又有山的，很好了。
　　还好老天生得她们家女儿各个都长得像人。
　　胡二妹拉着小妹：“你放心拿着。他家里有十几只鸡呢，才拿一只，他家不会说什么的。”
　　鸡是二姐给的，鸡蛋是大姐攒的。胡国英家目前就一只鸡，只给得出鸡蛋。
　　胡国英站起来把胡良梅的衣服拿出去洗了，廉价肥皂有时比皂角好用。小妹的衣服也旧着，胡国英站在门口选哪些要洗，有些塞着棉絮就不洗了，洗了就不暖了。
　　胡良梅在床上试图阻止，赶不上大姐和二姐的速度。
　　二姐说，你养着吧，别再多折腾身体了。
　　胡三妹有个不知道谁给她定的必须生儿子的指标，有一阵她总觉得公婆妯娌总爱抱着孙子儿子在她屋前晃。
　　村子里的人也会说的，说她婆家老大一生就是儿子，好福气。
　　老二......老二家，老二家下一胎肯定是儿子。
　　听多了这样的话，她开始和自己的肚子置气。
　　胡国英讲她：“儿子女儿哪个都是自己的种。”
　　胡三妹不干。
　　她偏要生个儿子。头胎是女儿，后来怀了二胎，摔了一跤流产了，农村的赤脚医生对着血水里的死胎松了一口气，说：“是个女娃。”
　　第三胎生下来就没气了，也是个女娃。
　　第四胎因为镇上的医生说是女儿，偷摸着找人给流掉了。
　　几年又几年，计划生育了。
　　今晚要生的，是第五胎了。
　　胡三妹自己认为能不能翻身，全靠肚子里这个了。村里的老人佝偻着背，看肚子尖说是儿子，看屁股也说是儿子。
　　......
　　家里热闹起来，隔壁邻居也来了，胡国英忙前忙后。
　　......
　　女婴余秀出生了。
　　她在一众人沉默里，来到了这个并不欢迎她的世界。
　　胡国英抱着崩溃的三妹。
　　胡三妹对着长姐流了一整夜的泪，哭得眼睛疼得不行，涩涩的，好像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流出去了，再也掉不出一滴泪了，她哑着嗓子问长姐：“怎么办啊，又是个女娃。”
　　“女娃也是自己的，养着吧。”
　　胡国英心疼自己妹妹遭了这么多罪。一晚上过去，胡国英在这里坐着有些腰疼。
　　“养不了啊。”
　　胡三妹擦擦脸：“养了这个就不能再生了——！”
　　她做了决定，她要把这个刚出生的女娃送给别人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