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陈奶盖

2、第二章 送养余秀

　　20世纪80年代，江城的一个镇，镇下属的乡，乡下属的余家村里，有一户人家的老婆快生了。
　　这一胎对于这个有些贫穷的家庭来说至关重要。
　　余家村除了嫁进来的女人几乎都姓余。这个马上就要生了的女人就不姓余，她是从隔壁的隔壁的胡家村嫁过来的胡良梅。
　　.....
　　胡良梅上面两个姐，下面一个弟。
　　大姐叫胡国英，二姐叫胡国怀，她排第三，下面的弟弟叫胡良水。
　　长姐，二妹，她和四弟。
　　她们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地主家，但家道中落。家里衰败后，胡国英作为家里的大姐，扛起了一个人操持上下的重担。
　　胡国英二十多岁时嫁给了比她大五岁的余山明。
　　余山明家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他是老大。
　　第一个妹妹叫余秋虹，第二个妹妹叫余秋雁，最小的弟叫余朝生。
　　余山明的爹也是地主，他八岁那年爹被土匪抢劫杀了，家里洗劫一空，他成了靠天吃饭的农民的儿子。
　　两个人在媒婆的介绍下走到了一起。
　　胡国英出嫁那天穿了一件领口缝着浅色布条的蓝色布衣，挥别了胡家村。
　　冬天的冰柱融化后，地里积的一层霜也化成了水渗进了土壤里。余山明开始下地的时候，胡国英怀上了第一胎。
　　一年后，她爱喝酒的爹把弟弟妹妹送过来给她“养”，两家八兄妹住在一起，在一口锅里吃饭。
　　全家八口人靠胡国英和余山明的工分换粮票、布票，勉强吃饱饭。
　　几度春秋，两家兄妹都长大了，这两家最难的日子终于过去，家里的劳动力多了起来。
　　余山明两个妹妹，余一妹和余二妹，一个跟着堂姐去镇上给人卖衣服，一个跟着表哥南下去大地方做厂里的女工。余二妹走得那天，胡四弟想了想跟着跑了。
　　家里只剩胡二妹、胡三妹和余四弟。
　　又过了一两年，胡二妹也嫁了。
　　又过来一两年，胡三妹也嫁了。
　　胡国英拿着限量的布票，把那几块灰色、军绿色的粗棉布缝缝补补，补补缝缝又三年，她有了一块卡其布的时候，她最小的女儿余莲出生了，这是1974年。
　　胡国英穿着打补丁的旧衣，叫她两个儿子过来看妹妹。
　　余山明瘦干干的，从土坯房的后面出来，他刚刚去村头的旱厕给胡国英倒马桶。
　　胡国英叫他蒸饭，把红薯、土豆掺进去。余山明老实的脸发红，天有点回暖了，四月，他来回走得有些出汗，余山明变戏法一样变出刚刚又跑了一趟换来的半斤猪肉。
　　胡国英恼他：“现在吃了，过年吃什么。”
　　肉票、油票稀缺，过年才吃大肉。
　　她刚生完孩子没几天，现在要下床，她说你不会做，我来。
　　两个儿子围着妹妹，闻着肉香，大的说你看她眼睛和我们一样大，小的说你等下吃糟菜吗？
　　屋外，灶台搭在屋檐下，一做饭，雾一阵一阵的。
　　几天后，余一妹来看嫂子。她穿着出嫁时的碎花衣，每次家里有喜事，她都穿这件。
　　余一妹在镇上卖衣服，嫁给了猪肉摊主的儿子。
　　余一妹：“女娃好，女的好，嫂你都两个儿了，来个女娃太好了。”
　　胡国英已经开始劳动了，她在想怎么补房子。屋顶的草换成瓦片，还会漏雨，木桶放在角落正淅淅沥沥地接水。
　　胡国英说：“你还来干什么，来一趟多远啊，人辛苦。”
　　余一妹说不远，她搭亲戚的拖拉机来的，路上遇到板车付钱坐了一小段，又走了一段。
　　余一妹：“阿嫂你讲哪里话，我去镇上的钱都是你给的，你生孩子我肯定要来看你。诶，家里就剩这个小的还没结婚。”
　　余家两个妹妹走的那天，胡国英拿出了含辛茹苦攒的钱，给去镇上塞了小部分，给南下去厂里的塞了大部分。
　　胡国英：“你有介绍？”
　　“我没有，有了我肯定介绍了。诶，小弟人去？”
　　“不懂哦。”
　　余山明最小的弟弟还留在家里务农。
　　余一妹：“诶，阿嫂，你三妹，是不是要生了。”
　　是的，胡良梅又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