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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罗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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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坐的都是皇亲国戚,是文官集团的中坚砥柱,平日里和祁钧暗地里争锋尚且不敌,明面上自然更加露怯。
可李斩向来直楞,听到祁钧明里暗里的嘲讽,哪还坐得住,猛地一锤几案窜起来,却被旁边的人拉住,朝他摇摇头。
祁钧掌管着锦衣卫,皇城宿卫,势力范围几乎将整个京城囊括其中,就算是王侯将相,也轻易得罪不起。
李玟对眼下局面乐见其成,但还是要维护表面的和平。
他朝祁钧招了招手,面上微笑一丝不减:“掌印来的正是时候,朕和诸爱卿正等着呢。”
其余人也接二连三的附和,气氛终于缓和下来,祁钧从寻真身上收回视线,大步进屋向李玟行礼。
“让陛下久等。”
许山站在一边干着急,一面不住地向寻真使眼色,一面在心里懊恼让她进殿伺候——差点惹恼了皇上不说,还撞到了老祖宗,老祖宗是什么人,常人若是靠近三分,都是要论处挨罚的。这丫头可是结结实实地碰上了,那还不得剥皮抽筋大卸八块,连自己也跟着遭殃。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祁钧眉横冷黛地让人离开。
他斜靠在玫瑰椅上,李玟正同他说话。但他的眸光却若有若无地看向寻真,嘴角永远抿着一抹况味不明的意味。
“还杵着作甚,还想再撞别人不成?”
许山大惊失色,忙爬过去,与寻真并排跪着。他全身发抖,险些把巧士帽抖下来。
“老祖宗恕罪,都怪奴才失察,才让这丫头冒犯了您。”
祁钧呵了一声,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脚:“你是该罚。”
许山被踢翻在地,也不敢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抿着下唇,额上冷汗一层盖过一层。
“还不走?”
跪着的两人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抬眸,却发现祁钧只是看着寻真,他眼窝深邃,眼睫如鸦羽般颤动,眸底是看不穿的深渊阴霾。
寻真面上划过一抹窘迫,她今日初见李玟乱了方寸,险些连命都保不住,眼下心绪复杂且难堪,只是埋首轻轻道了声:“多谢老祖宗宽仁。”
祁钧哂笑,头次听到有人说他宽仁,竟觉得有几分新奇。
许山还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祁钧对他毫无兴趣,又踹了一脚,叫他下去领板子。
“皇上。”他今日来是有正事,这才慢悠悠地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意味深长道,“空印案牵连甚广,尚熊星在宫里还有内应。”
此言一出,几人表情变化莫测。此事追根溯源,定然会查到宫里。原本官员任免,都有各地呈报名单,中央盖章任用。但很多时候,两地来往耽搁时间,中央也图省事,便会私自分发一些已经盖章的任免书,只需下级部门填上任用人员的名字即可。
久而久之,便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卖官鬻爵的手段,官场贪污也因此滋生。
这件事由来已久,涉及的官员有的位居高位,有的名声赫赫。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且相互之间已经形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罗网,想要一次性打压实在困难。李玟却一改常态地摆出强硬态度,想必祁钧是掌握了什么根本性的证据。
“既是宫中的人那便好办,有劳掌印继续追查,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两人一唱一和,把其余人唬得心神不宁。寻真从养心殿出来,不禁抹了把冷汗,风一吹,连背脊骨都是冰凉的。
罗洛比她出来的早,见她嘴唇泛白,脸色苍郁,还以为她闯了祸。
她追着询问情况,迎面撞上许山,许山糟心到了极点,指着她破口大骂:“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罗洛气憋,也不敢反驳,许山骂的起劲,像是找回了点面子,正欲继续发作,扭头又对上寻真沉静的眸子。
许山一时没收住,一口气反倒回肚子里,剧烈咳了起来,讪讪道:“里倒小瞧了你,竟攀上了老祖宗。”
“我没有。”
“少糊弄人了。”许山鄙夷地乜她一眼,方才那样的事情,换个人估计这会儿已经噎气了,她非但没事,还全须全尾的,反倒是自己连座。堂堂御茶房管事,在宫里头威风好几年了,还得亲自去领板子。
传扬出去,以后谁还拿正眼瞧他。
寻真不想和他废话,一旁的罗洛听出了门道,等许山走了后,扯着寻真问怎么回事。
“左右我在宫里待不了几天了,你跟我说说吧。”寻真停下脚步,简洁地说了一下,罗洛抓住了重点,瞬间兴奋了,“你不会被老祖宗看上了吧。”
寻真冷静地给了她一个不可能的眼神。
弹幕里也不安分——
取名字费劲:我才几天没看,进度这么快?
后宫佳丽三千:我悟了,大太监就是男主。
美男收割机:我们小钧钧人帅又多金,是男主标配好嘛。
乾隆皇帝:我支持李玟。
最后一句话引爆全场,随之而来的是铺天谩骂,才没一会儿,乾隆皇帝顶不住舆论,再次发声支持祁钧。
后宫佳丽三千打赏五十两
美男收割机打赏三十两
“换做是你,你会想被那样的人盯上吗?”
罗洛想都没想就猛摇头,祁钧样貌出挑是不错,但毕竟是个太监,再加上他劣迹斑斑,视人命如草芥,稍有不喜便会夺人性命,谁敢在他面前有半分别的心思。
这么一想,罗洛突然同情起寻真来。
半夜,三个人就寝。阮香最后一个进屋,身上一如既往的伤痕累累,甚至比平日更甚。许山今日挨了处置,心里正藏了股气儿,找不得寻真,只好拿阮香撒气。
罗洛心肠软,主动帮她上药,寻真躺在床上,听到罗洛在小声抱怨。
“你说这些阉人,自己活不成人样,就把人往死里折腾。”
“你们年纪还小,可得听我一句,这宫里头怪压抑,那些人模狗样的太监,多多少少有些毛病,轻易别去招惹。”
门外突然有响动,阮香似有所感,衣袖都没来得及拉下,便欣喜地跑出门。
寻真微微躬身,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黢黑的院落,两个人影在角落交谈,没一会儿阮香拿着什么东西进来。
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罗洛认得那人的穿着,皱着眉疑惑道:“是御前带刀侍卫,阮香,宫女可不能和侍卫私通。”
“不是。”阮香睨了她一眼,“是少爷给我的东西,叫他带进来罢了。”
她口里的少爷自然是伍小侯爷。
寻真觉得不对劲:“他给你一张纸条?”
“你管不着。”阮香没好气,闷声拉开被子,不再和她们继续说下去。
今晚的夜空乌云翻滚,不见半点月光,整个红墙内外皆是黝黑一片,次日清晨雾气重重,行人走在夹道中,仿若游离云端。
御茶房每天都有定量的活,干完自己的部分,便有闲情可以打发时间,这是在尚仪局享受不到的待遇。
阮香一天到头见不着人,许公公来了才露个面。罗洛过几天就出宫,手头的活也有寻真分担,她闲着没事,便成天盯着阮香。看她一会儿跑储秀宫,一会儿到侍卫值房,满宫的奔波,生怕人不知道她攀上了伍家。
这天和寻真两人走到御花园,又碰到阮香一个人鬼鬼祟祟,罗洛想拉着寻真跟过去,寻真拒绝了,态度放得端正,比她这个在宫里呆了十来年的老人还要老练,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自身难保,切莫因为好奇引火上身。”
说完这话,前头几乎有响声,罗洛还是很好奇。和寻真说了声等我,便循着声源靠过去。
“罗洛姐。”寻真唤她,可罗洛魔怔了般,快速拐过前面一个假山石堆,立马便没了影子。
寻真无奈,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因为昨晚下了大雨,御花园内大雾弥天。阳光走散在树丛中,被水汽击打,散成叶片上的微光。突然从某处传来呼叫的声音,寻真猛地警醒——那是罗洛的声音。
她连忙冲进雾水环绕的假山池,密密匝匝的脚步声紧随其后,还没等她发现罗洛,后来的侍卫们先看到了她。
为首的深目削颊,疾步如飞,横着长刀对准她的咽喉:“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在这儿干什么!”
“我...”寻真汗毛倒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候罗洛的喊叫声愈演愈烈,她担心罗洛遭遇不测,上前拽住那人的袖口,“大人,先救人吧。”
李岩挑眉收刀,叫身后人把她拿住,一行人又往深处走,直到出现两个身影,罗洛在地上哭喊,一旁的太监神色惊慌。
“别动!”
片刻功夫,罗洛和小太监也被拿住,一个侍卫从地上捡起纸条,递给李岩查看。
李岩把刀扔给身后的人,把刀鞘别再胳肢窝,看了看纸条,又抬眼在两人脸上一通审视。
“带去慎刑司,听候发落。”
“大人,那她...”寻真被人推上来,她冷汗如浆,眼眸却沉静的过分。李岩没看她,直摆手,“先放了,有事再拿。”
“大人,请问他们犯了什么事?”寻真被松了绑,上前一步,直视李岩。
“我要和你汇报吗?”李岩觉得搞笑,对上寻真的眸子又犯怵,勉强稳住脸色,拿出刀来比划两下,“还是你活得不耐烦,让爷来剃一剃?”
“不敢。”
寻真没有法子,只好跪在地上,罗洛仿佛被吓懵了,全程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反倒是那个太监满口求饶。
李岩被那太监扰的心烦,顺手抓了把草堵住他的嘴,草根黏着许多泥土,尽数滑进了那人的喉腔,片刻便只剩呜呜咽咽的杂声。
寻真回到寝房,便看到阮香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她一把扯开阮香的被子,质问她。
“你怎么会在这?”
阮香神情闪忽不定,把被子又从寻真手里扯出来,捂在自己的胸前,大声道:“我怎么不能在这?”
寻真没工夫和她扯哑谜,她的声调冷成冰块,眼睛里折射出迫人的气势。
“刚刚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阮香伸长脖子大喝一声,一只脚踹齐了被子,双手用被角把脑袋罩在里面。
“你不知道是吧?”寻真拎起水壶,手腕一弯,透明的液体从壶嘴里冲出来,瞬间打湿了阮香的被子。
“啊你干什么!”阮香气急败坏地跳出来,头发散落在肩上,张牙舞爪,像匹疯狗:“你为什么要逼我!”
“罗洛姐被慎刑司抓走了,是替你被抓走的。”寻真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
“我没有!我...我只是替少爷去送东西,哪知道那个畜生要猥亵我,我难道不该跑吗?”
寻真辨别着她话里真假,如果只是遭人猥亵,那为何不声不响就要拿人,一定是牵扯到了什么大事。
寻真皱眉深思,很快想起来那张纸条。上面肯定写了什么,而且是能惊动御前侍卫和慎刑司的大事。
“那张纸是伍轶给你的,上面写了什么?”
“我不知道,少爷不让我看。”
“你跟我到许公公那里说清楚,把罗洛姐救出来。”
阮香闻言大惧,她背着许山和伍佚好上了,许山对付不了伍佚,可整死她绰绰有余。
“你疯了,那个狗杂碎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可是你不去,罗洛姐就会被你害死。”寻真一字一句。
“我管不了这么多。”
“好。”见阮香铁了心,寻真冷笑着点头,随后走出房间。
旁的宫女听见两人争执,过来查看情况,在门口和寻真遇上。寻真没理她,只是继续朝着前头,却不知道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