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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主动 ...


  •   天空破了个窟窿,雨水汇成溪流,在黄琉璃瓦上奔腾,最后顺着精美的瓦当,跌落进廊下石砖。

      刘全胜伸手往脸上捻了一把,掌心微凉湿润,转头吩咐人拉上竹帘。

      未几,从殿内现出一个人影。刘全胜咧开嘴一笑,从旁边人手里抢过桐油伞,举到那人头上。

      “老祖宗上哪去,奴才送您一程?”

      祁钧刚从养心殿出来,李玟体虚羸弱,很多事情都交给了他处理。而六部大臣多数不买单,每日朝会过后,总有一些自诩刚正不阿的朝臣跑到养心殿来掰扯。

      每每处理完政务,已是日暮四合。

      祁钧没搭理他,迎面匆匆跑来一个太监,雨水溅湿衣袍,帽沿歪向肩膀,形容很是迫切。

      “老祖宗,崔侍卫在御花园拿住了两个线人,现在已经送往慎刑司了。”

      “崔清?”祁钧挑眉。

      “正是。”

      崔清是御前带刀侍卫,父亲是尚书令,母亲是安阳公主。家族人丁稀少,他又是嫡子,自小受人重视。还没到十八岁,便被李玟破格提携。

      崔家算是前朝百官中极少数中立派,只因安阳公主和李玟关系尚佳,崔殷又是个不偏不倚的老滑头,崔家家底渊源,旁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明面上表露。

      不过崔清此人性格乖张,行事激进,做出来的事,大多令人咋舌。

      如今拿了两个线人,不送大理寺,不呈报上级,反而关进慎刑司,像是专门送给他似的。

      李玟将案件全权交托给他,一方面是放权,一方面是避险,毕竟空印案牵连甚广,若是祁钧被人扳倒,他也好脱身,继续做个和稀泥的皇帝。

      雨势愈大。慎刑司门外立着两个身宽体胖的侍卫。大门敞开,却是黑黢黢的,像一只阴森的眸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往来之人。

      祁钧肩宽腿长,刘全胜只到他耳朵,时不时踮着脚撑伞,满头大汗地紧跟着。

      慎刑司算是宫里的小诏狱,屋内潮湿腐朽,墙壁渗着水,一盏料丝灯挂在门边,半亮不亮。

      推开门就是审讯室,看守人员背对着门磨蹭,听到动静连忙扣上腰带,满脸堆笑地迎过来:“老祖宗,两个人都用过刑了,死鸭子嘴硬,就等着您来发威呢。”

      顷刻,从角落漏出哼哼唧唧的呜咽。几人循声看过去,一个宫女缩在墙角颤抖,她双手捂着撕裂的衣领,嘴唇咬在胳膊上,企图用身躯遮掩住不堪。

      刘全胜傻了眼,当即甩了那人一个耳光,装模作样地呵斥道:“你个没规矩的,老祖宗都没到,就敢胡来?”

      男子刚做了好事,自个都没收拾干净,哪有时间替罗洛遮掩。只一个劲地跪在地上求饶,直道下次不敢了,请老祖宗饶命。

      祁钧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看不出有半分恼怒,似乎觉得意料之中,他只关心案子的进程。再说进了慎刑司,多少得有些心里准备,太监动辄就打折筋骨,宫女大多丢了清白,这都不稀奇。

      “崔清离开前说了什么?”他寒凉的声音在几人耳畔徘徊,那人颤地厉害,半晌才搭上话。

      “崔侍卫说...说...让您请他吃席...”

      祁钧闻言勾唇,暗纹金边的袍角在等下折射出微亮,优越的下颌骨动了动:“开门。”

      石砖上满是干草,一个太监躺在地上喘气,他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亵裤沾满血迹,鲜血和排泄物的气味同时充斥在牢房中,酿造出刺鼻且极度难闻的空气。

      刘全胜当头被熏了满脸,险些翻个白眼昏过去。

      祁钧却面不改色,只是凝眉站在门口,审讯的眸光从自上而下把男子扫描一圈,不带任何温度地吩咐一句。

      “把他拖出来。”

      雨点滴滴答答地敲在石阶上,寻真撑着伞,正对着永和宫的白玉影壁,两旁的石狮子清雅端丽,衬得她苍白憔悴。

      “娘娘在午睡,不见人。”锦绣从影壁旁拐出来,见雨下的实在大,“要不你回去,明儿再来。”

      “我没关系,娘娘何时醒了,还请锦绣姐姐别忘了知会我一声。”

      锦绣问她什么事这么着急,寻真只是摇摇头。她想了一整晚,只好来淑妃这儿碰碰运气,祈求贵人慈悲,至少能让她和罗洛见上一面。

      她虽入宫仅三个月,再也知道慎刑司是个什么地方,宫女太监除了犯大错,平日里都是绕道走。偶尔有一两个倒霉的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

      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凉风夹杂着雨水,混进寻真的眼眸,把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描摹的更加残败。

      大约半个时辰,锦绣急忙从院内赶出来:“娘娘醒了,你抓紧些,晚些时候娘娘还有其他事。”

      一进屋便看到淑妃穿着朴素,柔柔地斜靠在隐枕上。离淑在宫里混迹了三年,虽然看着脆弱,其实心里多少都有数。

      她大概猜到寻真是来求人的,所以也没有先开口。食指挑着香囊,另一只手捻了捻衣袖,一副意趣横生的模样。

      寻真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娘娘,实不相瞒,奴才今日确是有事相求。”

      “我知道娘娘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帮我。”寻真跪在地上,坚决不起身,“娘娘今日帮了我,奴才来日有了出息,定会回报娘娘。”

      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复述一遍,离淑听的晃了耳,但隐约也能感觉到这件事牵扯巨大。

      生在后宫,又没有倚仗,几个人想主动惹事。

      又听到慎刑司三个字,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人,离淑直接打断了她解下来的话,冷冷道:“不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你是个聪明的,我虽然份位高,实则没什么权势...”

      “娘娘!”

      离淑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太监,长得面冠如玉,一副温润的做派,似乎官职也高。寻真被请出殿内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分明有几分眼熟。

      她多留了个心眼,趁着锦绣没有注意,又溜回主殿,弯着腰躲在门后,透过薄薄的糊纸,听到男人和女人的交流。

      两人都是谨慎的性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寻真听不真切,只能看到身影逐渐交叉重叠,淑妃呜咽一声,瘦削的身躯在男子掌中一寸寸下滑。

      锦绣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见她蹲在门外有些奇怪,寻真作势从地上捡东西,回过身正打算和她告辞。

      “进了慎刑司就别想着出来了。”锦绣还是忍不住提醒她,“你不知道吧,里头的犯人可都是老祖宗亲审的。”

      祁钧亲审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寻真心中苦笑,从永和宫出来,天边放了晴。她回到御茶房,阮香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夜里拿着伍佚捎给她的簪子左看右看,拉着寻真一通炫耀。寻真掰着手指头,又过了两日。

      这天许公公招呼她们上养心殿伺候,却特地留了寻真,让她去偏殿伺候着便是。

      那日寻真差点闯了大祸,许山哪敢让她在上御前,万一碰着皇帝不高兴了,又想起那天的事,他这不活生生跟着受罚。

      寻真自然没话说,许公公让她往东,她也去不了西边。

      不过许公公不知道,皇帝不在偏殿,宫里头可是有位活阎王,最喜欢在偏殿用茶。

      这边寻真刚迈进屋,一股子阴冷的气息迎面扑过来。她抬头就看到男子矜贵的身姿,祁钧靠在榻上,一手端着茶盏,一手刮了刮茶盖,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吱吱嘶嘶——”的摩擦声。

      寻真敛了敛神,走过去把茶杯放在案上,收回被石钧喝光的那杯。小步子细细碎碎的往门外挪,可行到半路上又停住,祁钧似有所感,懒懒地掀开眸子看过去。

      祁钧的眸光格外炙热,仿佛要把人剥皮抽筋,容不得半点虚假。寻真被他盯得冷汗直冒,最终咬了咬牙。

      “老祖宗,奴才有事相求。”

      “什么事?”

      祁钧接下她的话茬,语气很平淡,把茶盏搁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奴才想进敬事房看望罗洛。”

      似乎没想到是这个要求,祁钧面色沉了下来。那种摩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半晌说了句:“咱家为什么要满足你的要求。”

      寻真愣了片刻后,下意识回嘴道:“是大人先问,奴才才说的,现在奴才说了,大人又要反悔不成?”

      “呵。”祁钧哂笑,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平日里哪会由人这样拉扯胡掰。

      “咱家问了就一定会答应么,哪来的歪理?”

      寻真抿着唇,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日,淑妃和太监媾和的画面,心底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又或许是早有预谋。

      她起身,将手探向男子的指尖,声调柔和了许多,她本就生的美,无意间流露出的媚态就很勾引人。

      “大人,您现在想想,还答应么?”

      女子的气息就在眼前,祁钧眼底暗藏的波涛有奔流的趋势。寻真水灵灵地看着他,分明看到男子眼底深藏的缱绻欲念,就在即将开闸放水的那一瞬间,茶杯的厮磨声再度在耳边炸裂。

      祁钧蓦地站起,脸上是鲜少的难堪,他走到门口偏头,似乎有意等她。

      寻真知道有戏,心中一阵欢喜,忙欸了一声,也来不及收拾。许山远远地看到两人身影,啧啧叹了两声,扭头碰上阮香出了岔子,又尖声厉气地训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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