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安适意心里矛盾地跟着他走，很快到了一处室内温泉。
温暖的水雾在屋内氤氲，安适意渐渐觉得不那么冷了。
安适意换好泳衣，拿浴巾遮住伤口，泡到池子里。
林远风向服务员要了姜茶，给她驱寒。
“你先泡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一定要泡到出汗才可以出来。”见安适意乖巧地点点头，林远风才放心地起身离开。
确定他走了，安适意舒了口气，稍微坐起来一点，将上半身露出水面，一直闷在水下，只露出一个头，她快受不了了。
一上午又急又累，现在完全放松下来，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刚开始还能抵御，渐渐地，实在困得狠了，她便趴在池边睡着了。
林远风拎着一堆新买的女式衣物回来，看到的便是这香艳的水上美人春睡图。
他明知道这样睡去不好，却舍不得叫醒她，贪恋着她趴在池边恬静的睡颜。
他还从未有机会这么近，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每次他只敢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望一望她，偶有几次被她发现，也会被她遮住眼睛，不许再看。
原来，她睡着了是这么美，安静得就像最初认识她时那般。
两年前，林远风读博时的师兄邀请他到江大客座讲座，主题是鲁迅的《野草》。
同学们听讲座只是为了挣学分，对初高中时期给自己留下深深背诵默写阴影的鲁迅先生，也不甚感兴趣，当然都抢着往后排坐。
第一排几乎空着，只有最右边角落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白裙的女孩。
她每一个五官都很精致，可凑在一张脸上却又形成了一种淡若远山的美，在嘈杂的礼堂内显得格格不入。
林远风播放出讲座标题——《开在地狱边沿的小花——野草》，开始了讲座。
林远风长得温润，学识丰厚，他口中的鲁迅，完全不是同学们初高中留下的刻板印象。
他将富有烟火气的鲁迅先生娓娓道来，周身弥漫出一种难言的气质，会场越来越安静，所有女生的目光都被他成功地吸引。
慢慢地，他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一直投射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他想都没想，就望向最右边角落的方向，果然，是那个女孩。
只是跟别的女生看帅哥的眼神不同，她的眼神胶着，眼眸是纯粹的黑，黑得好像宇宙尽头无尽的深渊，多看一会儿便有一种快要被吸进去的感觉。
林远风有一种错觉，她的神色仿佛不是在教室听一场讲座，而是在深山里与高僧参禅论道。后面的内容，他是为她一个人而讲。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讲座圆满结束，林远风起身致谢，又望向第一排的角落，那个女孩的视线依然胶着在他的身上，撞上他的视线，没有躲开，而是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林远风即使文学修养深厚，可至今都无法用合适的词句去形容那个笑容，只是觉得，那一刻，他遇上了知己。
没错，虽然是第一次见，虽然没有交流，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他就是能感觉到，她，是他的知己，她，懂得自己的精神世界。
讲座结束后没几天，文学院一个女教师要休产假，原本找好的代课老师临时出国。
师兄找林远风诉苦，却没想到一向如世外高人的林远风，什么也没打听，主动提出可以帮忙。
师兄受宠若惊，当场就借着林远风的电脑，登录学校网站，打出课务安排，第二天一早便有课。
师兄生怕他反悔似的，把时间、课务、年级安排解说一遍，就逃之夭夭了。
林远风没有抱怨师兄过河拆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满心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来到不熟悉的江大。校园很大，眼前来来往往，都是青春的面孔，他突然忐忑起来，这样茫茫的人海，命运会眷顾他吗？
几经周折，林远风终于在偌大的校园里寻到文学院，又对照着师兄留下的门牌号找到教室。
推门而入，教室里零零星星地坐着几个同学，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玩手机，但都无一例外的抬起头来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远风走到讲台上，友好地笑了笑，对早到的同学们介绍：“我是来代课的老师，姓林。”
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眉目如画，长发及腰，手里抱着一叠书，没看任何人，直接坐在了第一排右边角落的位置。
林远风像个未谙世事的小伙子一般，整颗心都雀跃起来。
本已做完自我介绍，竟又鬼使神差地补充道：“我姓林，林远风。”
女孩在整理书的手一顿，抬起头，待看清眼前的人，笑了，然后朱唇轻启：“林老师好！”
教室里也跟着响起一片问好声。
林远风从回忆中醒来。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笑得开怀。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命运之神对他的眷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可能是睡得久了，安适意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水珠，诱惑着林远风低头把它们一一吻去。
林远风贪婪地望着她温柔姣好的脸庞，越凑越近，呼出的温热气息拂在安适意脸上，惊醒了她。
安适意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还泡在温泉池里，这一退，一下子就跌进了池里，她吓得尖叫出来。
林远风直接跳下去扶住她，紧张地询问：“没事吧？”
安适意挣脱他的怀抱，往旁边靠了靠，拉开俩人的距离，道：“我没事。”
林远风讪讪收回自己空落落的手。
安适意一瞬间有点怨怪自己，退什么退，这不比表白直接多了。
等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再做。
她想，既然他不开口，不如就由自己迈出这一步吧。
她抬起头，看到那帅气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她想抚去他额头的担忧。
她抬手，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黑暗慢慢侵袭了她的全部意识。
彻底晕过去之前，她看到一张天人之姿的脸庞近在咫尺，一双焦急眼眸紧紧地凝视着她。
她看到他温润的红唇不停地对她张张合合，仿佛在呼唤她，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安适意睁开双眼，望着白花花的一片，怔忡了片刻，她在哪儿？
再转头环顾，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静悄悄，空无一人。
她想起身，才发现静脉上插着针管，循着针管向上看去，清澈的药水正一滴一滴地缓缓滴下。
铁架上挂着两个已空的药水袋，正在滴着的，显然是刚换的第三袋。
慢慢地，她记起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又环顾了一遍四周，没有林远风的身影，心里也莫名变得空落落的，失望开始从心底向空空的病房蔓延。
两年了，他们相交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都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明明不只是什么纯粹的知己。
上次，与他在湖边久坐聊天，起身上坡时，她想顺势握住他的手上去。他明明看到了，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假装没有看见，并未拉她一把。
再上次，与他在书店闲逛，她被一本《青青边愁》吸引，站在窗边看书，许久后才回神。
一抬头，却发现他并没有在看书，而是用那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自己。
她的心乱了，伸出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许他再看。他呢，只是掩饰地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每次，他都将一切掩盖下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很多时候，让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
像今天这样失态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还以为，今天他终于愿意迈出那一步，以为他只是怕自己拒绝他，以为只要自己主动，就会有个结果……
然而，那一瞬间鼓起了勇气，老天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或许，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他们之间，只能如此罢了。
安适意做下决定，眼睛却泛起酸意，想竭力忍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往下滑。
她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眼泪还是像决堤一般往外涌，流过太阳穴，流过耳垂，无声地滴落在枕头上。
林远风回到病房，看到安适意已经清醒，放下心来。
“你醒啦！”
安适意听到声音，连忙将脸转向里面，抬手去擦泪水。
慌乱中抬起的是正在输液的手，疼得额头渗出冷汗，使劲蜷紧身体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林远风觉察到他的异样，连忙走过去，这才看到安适意满脸泪水，刚放松的神经再次收紧。
他放下买来的粥和点心，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擦安适意的泪水。
“别担心，医生说你是因为没吃饭，空腹泡温泉时间太久，短暂地晕眩。补充了葡萄糖，休息一下就好了。”
看安适意竭力地克制自己的眼泪，林远风的双眸幽深得如同黑暗的深渊。
“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这样……”他的脸埋得低低的，声音也喃喃的。
低哑的声音犹如在耳边的呓语，一下一下敲击着安适意脆弱的神经。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只是崇拜。
他们之间或许是心照不宣，可她依然期待着他能开口，或者只是告诉她，他的顾忌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今天太过脆弱了，在她自己意识到之前，抬起手抚上他低垂的头，轻叹似的开口：“远风……”
“你也喜欢我，对吗？”她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