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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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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氏也觉得沈娉婷这样有些不像话,可她是知道原身的性别的,又怕真有这事,神色犹疑起来。
池妙一个头两个大,她觉得要是连亲娘都搞不定,那她的大男主计划也就趁早熄火得了。正巧夏妈妈端了山楂糕上来,她拈了块糕咬了一口,又神色郁郁地搁下了。
“我从前是一心读书,不擅与学院的同窗交际,许多事总想或许能做得更好些,难免有些优柔寡断。”她看了眼,屋子里现在只有夏妈妈、蔡妈妈,于是放心往下演:“我从前不懂事,许多事有不周到之处,却也非我本心,更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
“外人说我什么,我不甚在意,毕竟只是一些外人,时间总会证明我的清白。可妹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却一心只信外面的传言,也信不过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她看了眼沈娉婷,眼神失望,“难道在你眼里,哥哥就这么不堪吗?若妹妹觉得我这个兄长给你丢脸了,那我也无话可说。”
这一番话说得既心酸又失望,穆氏哪里能忍,一时都要心疼死。沈娉婷脸色也是变了又变,池妙这番作态让她想起了从前的沈檀,沈娉婷小时候和长兄也是好过的,脚崴了有哥哥背,摔疼了也给她吹吹,怕打雷是哥哥陪着睡,就连这山楂糕,第一口也先给她吃,相熟的长辈没有不说兄妹俩感情好的。后来沈檀渐渐大了,装了太多难言的心事,沈娉婷又长成了任性刁蛮的样子,对着长兄大喊大叫,恶言相向,慢慢就疏远了。可沈娉婷却也不是真的讨厌这个哥哥,只是不懂为何从前母亲和兄长都疼爱自己,后来这些疼爱却没有了,说是憎恶兄长,不如说她只是想一切都回到从前那样。
现在见到哥哥这样,沈娉婷一阵心慌。她跟三表哥的事说起来没什么打紧的,毕竟只见了一面,那三表哥也不是个才貌出众的,引不起她的少女怀春。之所以对着哥哥咄咄逼人,只是心中实在害怕他真如传闻所言,有断袖之癖。现在一看,只怕哥哥真的再也不理她了,忙开口否认:“我、我可不是……”
池妙红着眼眶看过去,沈娉婷就更慌了,她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可不说,又怕哥哥不要她了,嘴一瘪,急得埋在穆氏衣服上哭出来。
蔡妈妈是看着沈檀长大的,可夏妈妈是看着沈娉婷长大的,忙过去哄她:“哎哟我的婷姐儿,好姐儿,别哭了,妈妈的心肝都要叫你哭碎了。”又掏出帕子给她擦泪,“不哭了不哭了,好好跟檀哥儿说,自家哥哥有什么不好说的,是不是?”
沈娉婷偷偷看了哥哥一眼,见他还是蔫蔫的样子,又急了,打着哭嗝:“哥……嗝……”
颇有些好笑,池妙差点绷不住。
池妙别过头去,沈娉婷不知道他在憋笑,只觉得她都哭成这样了,兄长都不看她,又委屈又害怕:“哥哥别不要我……”
好家伙这话一出口是真放闸了,她“哇”一声不管不顾哭得更厉害了。
穆氏和夏妈妈手忙脚乱地哄,池妙也坐不住了,她本就打算要跟沈娉婷和解,如今正是机会。于是起身走过去,摸摸小胖妞的头:“妹妹别哭了。”
沈娉婷的打扮确实审美力骇人,但是此刻哭得实在是可怜,任谁看了要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更别提池妙这具身体与她一母同胞,本是做戏引她的,现在也不忍了。
小胖妞哭得起劲,见哥哥理她了,一下抱住池妙的腰,鼻涕泪水糊他一身:“呜呜呜呜呜呜,哥哥好久不疼我了。”
“我只你一个嫡亲妹妹,怎会不疼你。”池妙努力忽略隔着衣服传来的那湿润的感觉,摸了把她的后脑勺,“兄长从前刚入学,顾不上你,你又总是凶巴巴的,以为被你讨厌了。”
“府里的人都说你霸道蛮横,外面也说你刁蛮无礼。可我知道我妹妹的本性不是这样的,是有些人做了坏事惹你的,从前只觉得这是女儿家的事,我不便插手,现下哥哥想通了,既做了你的兄长,就有教妹妹的责任。”又柔和了声音问,“以后兄长得了空,就教你怎么应对那些坏人,好不好?”
沈娉婷只觉得往后哥哥又疼她了,一时啥也不想,只顾点头。
一番操作下来,池妙被穆氏和两个老妈妈慈祥欣慰的目光看得顶不住,衣服又被糊了一滩……赶紧找了借口说先生留了功课要回去写,脚底抹油溜了。
却说这头工部尚书杜都也正在房里和长子说话,工部最近又有个大项目,他原在书房研究工程图,长子就敲门进来了。
杜都抬头,“你不去你母亲处用膳,跑来我这儿,是要帮我画图?”
杜如昭被父亲打趣,脸上浮出笑意,“便是帮父亲画个图又如何,身为人子,自当替父分忧。”
“呿。”杜都摇摇头笑他,“你嘴皮子愈发利索,不像我的儿子,倒像御史台那些老匹夫养大的。”他索性搁下笔,净了手坐下,“说吧,来找你老子有什么事?”
少年的唇角不笑也翘,让人看了就多几分亲近,容易卸下防备,他直言不讳:“今日新上了算学课,夫子出了道题。”
“算学课?”杜都略一思索,“你们夫子是刘徽刘大人?”
“正是。”杜如昭颔首,“夫子出了道持米出关的题。”
“持米出关的题……”杜都想了会儿,想起来了,“他老人家倒是用上了,这是上个月要印刷前临时加进你们算书里的开篇题,因印刷量大,又是临时添加,恐赶不上国子学开课,还与你们李博士争论了一番。”
“嗨,刘老,那是拧得很,他老人家觉着好,那谁拗得过他,你们还没拿到算书吧?”
“是没拿到书。”少年见事情果如所料,又往下说:“还记得父亲当时为了编书,常常在忙到半夜,可是人手不够?”
杜都摆摆手,“那倒没有,此次编书主要还是沿袭以往,不过是顺应国情做了些改动,加了些题目。我调了工部下属四司员外郎过来,并国子学两个博士、刘老和一些翰林院的同僚,已是够用了。”他说着说着发现有些不对,长子这是在套话。
“好小子,套起你老子来了,问这个干什么?”
少年被亲爹揭穿了也不恼,低头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今日课上,夫子此题有人解得,用时不过几个呼吸。”
杜都常年研究工程图以致有些呆滞的眼珠霎时瞪圆,“你说什么?”
“此人是礼部司郎中沈家嫡长子沈檀,今日罗兄没来上课,他直接坐儿子旁边了。”少年缓缓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他道是此题沈郎中曾与他提起,可儿子亲眼见到他在纸上运算,那些符号颇为陌生,儿子也没见过,父亲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怀通?不,他不可能知道。编书的人里根本没有他,何况这是临时加的题。”杜都眉头都要锁成“川”字,“他用的符号你可记得?且让我看看!”
两人又在纸上写写画画,琢磨了一番,又翻了一通杜家所有的藏书,末了,杜都一脸意味深长道:“你这个同窗,很有意思啊。”
杜如昭笑笑,低了头若有所思。
至此,池妙被第三个人惦记上了。
“哈欠!”茂林院里的池妙毫无知觉,正坐在回廊上吹风,忽然打了个哈欠,惹得蔡妈妈一通念叨。
“檀哥儿,天晚了,莫要贪凉。”蔡妈妈拿了件披风出来,“明儿还要上学呢,你这般要是受了风寒可又得告假了。学院的功课该跟不上了。”
池妙从未被人这样念叨过,别人可能觉得烦,她只觉得心里熨帖,于是乖巧地起来进屋。
桌上摆了一碗抄手,热气腾腾,在深秋夜里瞧着分外暖人。这是池妙饭后心血来潮想吃的,她想起上辈子在现代的事情,当时没见识,第一次点抄手还以为是猪脚,满怀期待吃肉,后来东奔西跑,夜里最奢侈的就是放了工能吃一碗抄手。蔡妈妈原是怕她积食,不愿给她做,老了老了还是心软,亲自下了小厨房给做了端来。
池妙看着这一碗抄手,只觉得心里百味杂陈,鼻头一酸。
蔡妈妈正捏了筷子递给她,“快趁热吃,下不为例啊。你小时候有次就是积食,撑到半夜都睡不着……”
池妙接过了筷子,埋头大口大口地吃。
“阿哟,哥儿,小心烫!”老妈妈是时时刻刻都在操心,“慢点!可别噎着了!”
抄手的热气蒸腾而上,池妙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在想,老天有时不公,有时却也是有情的。她和沈檀命里有一劫,都没躲过去,可这个重生,是她们两个人的机会。她活了过来,享受着沈檀该得到的关爱和教育,自然也要替沈檀护好亲近的人。担子很重,可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有了,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
她眼泪连着汤一起吞下去,豪迈地抹了把嘴巴,甚至打了个饱嗝。
然后冲着蔡妈妈傻笑,“好吃。”
蔡妈妈忍俊不禁,叫春芜收了碗筷下去,又同她说:“哥儿先前同老爷说要挑小厮,可有想过外面那四个大丫鬟如何安排?”
“妈妈看着打发出去就是了。”池妙有些不解,这事难道还有什么讲究。
蔡妈妈却严肃起来,“哥儿可知这几个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