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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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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妙回到沈家,前脚才下了马车,后脚就被沈怀通喊去了。
“请父亲安。不知父亲找儿子有何吩咐?”她规规矩矩给沈怀通行礼。
“嗯,今日找你来,是有两件事。”沈怀通撂了笔,从书桌后面走出来,“你三妹妹的婚事,我与你母亲说了,已经回拒林家了。”
池妙装出讶异的样子,“这么说表哥家果然……”
“哼——!”饶是沈怀通不怎么看得上沈娉婷这个女儿,但想起来林家的做法,也是忍不下怒火,“林家幺儿在外面斗狠,打死了人,原想使了钱银把事情按下去,奈何对方家里是三代单传独苗,老夫妇老来得子乍闻噩耗病倒了,养了两日起来要闹到衙门去,让那林家的血债血偿。”
“你道林家的为何急着与你妹妹定亲,这是存了心思想借咱们沈家的名头去压人呢!”沈怀通一巴掌拍在桌上,力道之大,茶杯都蹦了一蹦。
池妙唯恐天下不乱,还要往里添点柴:“实在令人不齿!这等舞权弄私之事,且不说成与不成,御史台要是就此参咱们一本,咱们沈家少不得也要惹一身腥!”
“正是这个道理!”沈怀通找到人跟他一起骂林家,心里觉得痛快了些,“此等门户,咱们切不可与之沾染上,免得被拖下泥潭,徒惹一身污秽。”
池妙见差不多了,又开始拍马屁,“幸好父亲明察,一片慈父心肠,不惜为了三妹妹的婚事奔波操劳,否则三妹妹的幸福乃至咱们沈家的声誉都要被毁了!”
此话一出,沈怀通只觉得嫡长子今日瞧着莫名就顺眼了起来,“哎,这本是为父分内之事。”他骂也骂了,奉承也听了,只觉通体舒泰。“小厮已给你选了几个,为父瞧着尚且不错,人已经在院里了,你且随为父去瞧瞧。”
“哎。”
沈怀通给挑了十个小厮,已经一字排开站好了,等池妙自己选。
蔡妈妈不在,池妙也不知道这些小厮里有没有厉害关系,面无表情地看了一圈,然后选了四个行礼端正长得好看的,就让管事的带人去登记了。
池妙带着春芜回了茂林院,就一脸苦大仇深地坐下喝茶吃点心。
蔡妈妈说那几个丫鬟被穆氏送去老夫人院里了,只道是茂林院要换人了,可这几个又是在府里做了好几年的,一下子打发出去传给人听了未免有些无情,赶巧又想起来老夫人这儿不久就要缺人了,索性给老夫人看看,若是这几个能得老夫人看上,便是她们的造化了。
这几个人本就是和老夫人身边的人沾亲带故的,几年来没捞着什么消息,可错不在她们,如今要把人打发出去,岂不是寒了身边人的心?只能笑着把人全收了。
晌午穆氏打完机锋回来,心里畅快,饭都多用了一碗。
池妙对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是以没有很高兴。她在愁另一件事,她这两日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功课对她来说,太难了。虽说身体有点子肌肉记忆,但她一个半点文论不通的现代思维,让她用毛笔写时论,简直跟杀了她没两样。还有这算学,这边的算法和符号跟她会的压根不一样,这边用的还是算筹,而她是个连算盘都拨不明白的。每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功课仿照别人样式交上去,她都要愁秃头,而且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夫子们已经开始注意她了……
女人的直觉确实是蛮准的。
刘徽此时正在宽敞的院落里和他的老师对坐闲话,泥炉暖茶,秋风送凉,明月皎皎,好不惬意。
“不知老师竟会来京,合该学生去城外迎接老师才是。”刘徽恭恭敬敬地给对面头发半白的老人斟茶。
老人上了岁数,可精神矍铄,面色红润,毫无衰老之相。听见自己爱徒这么说,颇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子安,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婆妈。”
又接过刘徽递来的茶,啜了一口,“嗯,这茶不错。”
近日让文院众人叫苦不迭的刘徽此时此刻恭顺板正,“老师喜欢,一会儿带些回去。”又想到什么,“不知老师可有下脚的地方?不若在学生这里委屈两天。”
“嗤。”老人一点不给面子,“你管住这么大的宅子叫委屈?老了老了越发虚伪。当初怎么教你的?”
刘徽叫噎得没话,半晌叹出一口气,“在朝为官半辈子,落下这毛病。如今看来,还是老师这样的自在。”
老人不以为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时间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选。”他意味深长,“人不可贪,知足常乐。”
又笑起来,“但人活着,有所求才有意思。”
刘徽细细回味,不由点点头,“老师所言甚是!”
“你如今入了国子学?”老人坐得随意,侧对着刘徽,也不正眼看他,眼睛眯着,漫不经心地随口问。
刘徽一顿,露出一点笑意,“正是。”
“有意思?”老人听出他的情绪,睁了只眼看他,“可别跟老夫打马虎眼,说什么为国为民发挥余热这种屁话。”
刘徽不敢有瞒,点点头,“学生入国子学不多时,倒发现了个有趣的小子。”
“噢?”老人好奇了,“如何个有趣法?”
茂林院里,这个有趣的小子正在忙着给自己的小厮起名字。
几个小厮被卖进来的时候,是听过沈府大少爷的名声的。初时说这个大少爷女气,身边全是丫鬟。又疑似有断袖之癖,还闹了一出为妹夫跳池子的事来,后来又说是误会,沈家更是否认有这门亲事。
如今这大少爷突然要选小厮……又有人说这是沈郎中为了招人安抚大少爷那颗躁动的心……
四个人低垂着脑袋偷偷看了眼别人,见了对方相貌,心下惶惶然,一时想起这些日子的蹊跷:怪道人牙子挑的都是品貌不错的人。料想这些日子的猜想恐怕要成真了,一时心有不甘,有的咬着牙想威武不能屈,有的想到家中困境心里绝望,有的偷偷看了眼大少爷的脸,心里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一时之间四个人内心风起云涌,波涛翻滚。
“那个……”
池妙刚起了个话头,忽然发现几个人抖了一抖。
池妙:“……”
在一种尴尬的安静中,小厮们头更低了。
这不行啊,池妙两手一拍,“小伙子们!”成功又把人震了一下后,“抬起头来!”
几个人被这一声喝镇住了,愣愣地抬头。
“你们这样不行啊!”池妙严肃地皱眉头,“没点子男子汉的样子,畏畏缩缩!”
这下几人眼里只有茫然了。
池妙来回踱了两步,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她叉着腰气势十足,点了一个单眼皮出来,“你,上前一步,以后就叫你沈城!”
又点了一个厚嘴唇出来,“你,站他旁边,以后你就叫沈明。”
又看向剩下两个,“沈华,和沈友,你们俩挑。”
剩下俩人对视一眼,一个浓眉大眼的先上前一步行礼:“奴才沈华。”
另一个桃花眼慢了半步,只得接上:“奴才沈友。”
完了四个人规规矩矩:“奴才谢大少爷赐名。”
“不客气。”池妙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都各有什么擅长?”
几个人互相看看,一时拿不准池妙要做什么,还是沈华大胆站出来:“回爷的话,奴才读过两年书,能写字。”
池妙心下一动,“好,以后你随我去国子学上课。”
沈城见没人说话了,也出来自荐:“奴才会驭马。”
池妙点点头:“以后出门带你。”
沈明就接上:“奴才……力气大。”
他原是个庄稼汉,可是田遭了灾,庄稼都没了,家中老小病的病弱的弱,原是出来卖力气活儿的,别人看他年纪还小,长得端正,手脚也利落,给他指了条路,让去大户人家当小厮。
他也不知道小厮怎么当,只是人牙子教规矩的时候老老实实学了,许是因为自带一种憨厚正气,一路绿灯被选进来。此时被主家问及所长,颇有点不好意思。
池妙看他挠头,心道是个老实人,就开解他,“力气大才是真汉子,爷就欣赏这样的!”一时想不到给他派什么活儿,就说:“以后出去玩带你。”力气大有安全感嘛。
也不知沈明脑补了什么,脸色刷白。
倒是沈友上前行了个礼:“少爷,奴才……略懂香料。”
沈友此人,长得很有意思,他不笑的时候,就是个文静瘦弱的小伙子,放进人堆里也翻找不出,一笑起来,眉尾上挑,颇像个男狐狸精。
池妙被他咬着唇看了一眼,直看得她心里毛毛的,电光火石间,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你们……不会以为……”池妙一副被雷得不轻的样子。
几人看她表情,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神态各异,又不敢说话,齐齐跪下了。
“……”池妙有点头疼,她伸手揉了下太阳穴,“爷把话撂在这儿了,爷挑你们几个进来,是干活的!别有什么奇怪的想法。爷对你们没想法,你们也别对爷想什么不该想的。”
她放狠话:“要是你们敢打爷的主意,爷就把你们阉了!活儿干得不好就发卖出去!懂?”
几个人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中气都足了不少:“是!”
“滚下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