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银烛温夕

12、第12章

　　这一夜叶惜失眠到凌晨四点，听了会儿钢琴曲强迫自己入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气灰蒙蒙的，看了眼时间，他睡了不过两个小时。

　　一夜雨未停，叶惜身子半靠在床头，看着花盆里那小小的绿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出花来。

　　怀着心事睡不着，叶惜去桌前开始画一些简笔画，第一幅是叶弦牵着小小的他，第二幅是长大了一些的他站在落地窗外看着刚刚回到家的叶弦，第三幅，是他和叶弦一起吃饭，笑得很灿烂的画面。

　　第四幅，是他躲在沙发里偷偷去看工作时的叶弦。

　　......

　　第七幅，是他和叶弦一起抬头看烟花。

　　第八幅，是他希望的——叶弦能和他单独过一次年，不需要其他人在，饭简单吃些就好。

　　第九幅......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来了，叶惜下意识地盖住了这些画，听见容姨在门外说：“西西，吃饭了。”

　　出了门没看见叶弦，叶惜敲响了他的房门，几秒后，叶弦的声音传来：“进。”

　　叶弦身穿便服，少了平时凌冠众人的距离感，他坐在桌前面对着电脑，面容有些疲惫，看来像一夜未睡。

　　“......哥。”叶惜走到他身边，见不打扰他工作才开口，“不是放假了吗？”

　　叶弦揉了揉眉骨：“美国那边有些事需要处理。”

　　叶惜嘴巴张了张没说话。叶弦常年都是这样忙，有一年只休息了除夕那一天，看得他心疼却又没有别的办法。

　　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地说：“去吃饭吧，吃完饭好好休息。”

　　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昨晚的事没人再提，叶惜吃得不多，叶弦看在眼里，又给他盛了一碗。

　　叶惜的手扶着碗沿：“我不想吃了。”

　　叶弦眼眸抬起，不轻不重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淡淡道：“你以前的饭量没那么小，最近胃口不好？”

　　叶惜不说话，叶弦叫来容姨，交代根据他的情况改变一下饮食，叶惜听他说完，犹豫着想再开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苏泽，今天要过来给他检查身体。

　　一口粥咽下，叶惜悄悄看了眼叶弦，找了个理由想拒绝：“改天吧，外面下雨，你离得远，不太安全。”

　　叶弦的视线直直向他看来，叶惜装作没看见，粥在嘴里没了味道。

　　电话那头苏泽安静了一会儿，轻轻说了声好，而在他挂掉电话的瞬间，叶弦已经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叶惜坐在那儿看向二楼，眼里有些无措。

　　遗留的问题没有解决，这就让他和叶弦之间无法回到之前的状态，他想解释，可又不知道叶弦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就像刚刚突然变了脸色一样，总是让人无法琢磨。

　　雨下得很大，从天边狂泄。

　　叶惜画完了第九幅画。

　　画里的叶弦和他并肩站在那儿，手牢牢牵着他，他口中唤的不再是西西，而是一声“思思”。

　　.

　　雨在傍晚时停下，叶惜趴在桌上睡了会儿，拿出手机看见维愔发了条动态，图片里是他在学习包饺子，照片一角露出了一双男人的手，衬衫向上挽起，手里拿着一张饺子皮，大概这个人就是他的叔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后天就是除夕，他要去给叶崇山拜年。小时候他的家庭不富裕，但是每到过年时他妈妈也会准备些年货，随随便便炒几道家常菜他也吃得很开心，晚上一家三口一起在电视机前看春晚，那时允许放烟花，屋子外的炮声好一会儿都没停下，他跑出去抬起脑袋，看着绚烂的烟花在黑幕中绽开，对于小时候的他来说，过年那几天是他觉得真正开心的日子，只要看到那些形态各异的烟花，就已经满足得不得了。

　　而现在烟花没有了，他也不喜欢过年了。

　　他好想、好想和叶弦两个人，单独过一次年。不用面对那些对他目光冷漠的所谓亲戚，不用小心翼翼看着叶崇山脸色，也不用在那个场所里，敏感到觉得所有人都在提醒他，他不是叶家的一员，除了叶弦，没人在意他。

　　他现在拥有的全部都是叶弦的，准确来说，他的一切都是叶弦的，包括他自己这条命，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想要的永远也不会得到。

　　他贪婪，在叶弦的施予里想乞求更独特的情感，他自私，想让这份价值连城的珍宝永远在他这里存放，可他又无可奈何，有些话只能扎根在肚子里，控制那在温室成长的小苗不要长得太快，不要升得太高，不要被叶弦发现。

　　叶弦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叶惜听见了院子里停车的声音跑去窗前看，看见叶弦刚刚回来。

　　想想这两日他们之间的微妙，这一次叶惜没有再出去，只是拨弄着花盆里的小芽儿，直到房门被人打开。

　　叶弦站在门口，幽深的目光朝他看来。

　　叶惜半跪在座椅上与他相望，他一眼看出叶弦神色凝重，带了些隐忍的怒气，叶惜有点不明白：“......怎么了？”

　　几步来到他身边的叶弦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微微抿着的唇足以证明此刻他的不悦。叶惜的身子往后靠，手支撑着椅子让自己保持平衡，他看着叶弦的眼睛，猜到了他为什么生气。

　　“瞒着我和其他男人见面，现在连饭都不吃了吗？”

　　他的力道有些重，叶惜疼得皱了一下眉头，叶弦的手松开来，拨了拨他耳边的发，闭了闭眼缓了一下情绪，再开口声音已经变得平稳：“你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不能淋雨，不能断食，你知不知道？”

　　“可是，你不在啊......”叶惜的声音小小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一层水雾，“你不在，我就会想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想着想着，什么都吃不下。”

　　叶弦蹙眉：“谁？”

　　叶惜张了张嘴巴，要说出口的话被门外容姨的声音堵在喉间：“先生，有人找。”

　　是索菲亚。

　　叶惜没跟下去，站在二楼隐秘的地方听两人之间的谈话。索菲亚说：“我只是想，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改变一下那一次我给你留下的不好印象。”

　　叶弦没有出声。

　　索菲亚细柔的嗓音再次响起：“也请你不要介意我突然到这里来，因为上次我在餐厅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有出现，我想当面跟你说清楚。”

　　“我与你父亲已经见过面，他的诚意很足，我会考虑。”叶弦颔首道，“据我所知，你所读的专业和你家里产业毫无关系，还请你的时间花费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听出叶弦的话已说绝，索菲亚紧紧咬住了下唇，她在叶弦身上已经鼓足了最大的勇气，但看来这个人如一道墙，再往前，怕是要撞得头破血流了，她起身告别，走出了宅子。

　　叶弦喝了口茶，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抬头一眼看见光明正大偷听的叶惜，冲他勾了勾手。

　　从刚才索菲亚的话中叶惜已经得到答案了，叶弦根本就没有和她见面，全是他多想。叶惜脚步缓慢，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像犯了错的小孩。

　　叶弦眼角弯起，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笑着问：“现在能好好吃饭了吗？”

　　晚饭叶弦一直看着叶惜吃完最后一口才帮他擦了嘴回了房间。叶惜站在他身侧，脸上透着粉，跟叶弦说话也不自在，这几日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把对他的情感泄露出了一些，叶弦那么聪明，不可能没有察觉出来。

　　而叶弦的反应就跟上次他偷亲他被发现了一样，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挑明，只是拉着他的手，温温柔柔地警告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

　　叶惜乖乖点头：“好。”

　　叶弦垂眸摩挲着他的手，说：“我会担心。”

　　叶惜的手指蜷缩，把叶弦的手紧紧抓在了手心里，他看着叶弦，嗫嚅道：“那天 ，我没有喝酒，淋雨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嗯。”叶弦任由他抓着他的手不放，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那个男生喜欢你？”

　　叶惜愣了一下，非常耿直地回答：“他没有说，我不知道。”

　　叶弦追问：“如果是呢？”

　　叶惜认认真真想了会儿，想到了一个问题，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哥，他是男生。”

　　“嗯，怎么？”

　　“你不介意这种事？”

　　“啊。”叶弦故作沉思，“如果我告诉你之前有男人开了房等了我一夜呢？”

　　叶惜的眼睛登时睁大了，抓紧了他的手臂，蹲在他腿前：“你去了吗？”

　　叶弦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笨。”

　　回过神来，叶惜觉得他是不太聪明。

　　一身紧张劲儿散去，这会儿叶惜觉得困了，他把脸贴在叶弦的腿上打了个哈欠，叶弦帮他梳理着头发，见他这样，问道：“没休息好么？”

　　“嗯。”叶惜闭上眼，“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

　　说错话了，叶惜立即闭嘴，但为时已晚。叶弦捏住了他的脖颈，声音也跟着变得充满了危险：“是不是仗着我对你好为所欲为了？”

　　叶惜跪在地上，上半身快趴到他大腿根了：“没有......”

　　他被捏得乱动，手也不知道无意间碰到了哪儿，叶弦把他拉了起来，难以言喻的神色一闪而过，让他去洗漱。

　　令叶惜比较意外的是这一晚叶弦留在他房里好久，他不睡叶弦不走。叶惜侧躺着看着叶弦的侧脸，觉得很奇怪，这个人好像每天都能让他多一份眷恋，叶弦把最足的耐心最好的东西全都赋予他，让他逐渐成为了别人眼里最幸福的人，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

　　叶惜忍了好久，还是没抵过困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叶弦对他永远只有付出，而他也不知道他心里的回赠，叶弦会不会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