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不逐流[重生]》忘流年

3、墙头

　　九江市一中位于环海路与沿江路交叉处，环海休闲运动公园的对面，顾随波和任哲成从游泳馆出来一路穿过运动公园便到了环海路上。环海路是九江市二十五年前打造的沿海观光线，二十年前的环海路一条路左右两边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致：一边沙滩海岸，星云罗布的景观建筑掩映在绿树红花中，外地游客络绎不绝；一边人间烟火，鳞次栉比的老房旧楼间人声鼎沸，本地居民川流不息。

　　市一中是九江市最好的高中之一，二十年前顾随波考进市一中时高兴的顾爸顾妈敲锣打鼓整个小区派发了喜糖，这让顾随波被任哲成整整取笑了三年，为什么只有三年呢，因为三年后顾随波考上了首都大学顾爸顾妈直接在街道社区拉了红横幅。

　　在顾随波的坚持下，顾随波和任哲成最后也没去成医院，穿过环海路上的天桥来到学校门口，一看时间任哲成脚步一转迈进了学校旁的小巷，顾随波一回忆笑了也跟着任哲成走了进去。

　　二十年前顾随波在市一中上高中的时候，市一中还没有因为市政规划搬离重建，还在环海路左侧夹在一众老旧居民小区中间，学校周边一条条深巷小道充斥着各色各样小吃店、书吧、网咖、游戏厅等等，绝佳的地理位置让这里聚集成一片小有名气的娱乐生活区，鱼龙混杂但热闹非凡，是学生们休息时的天堂。

　　市一中不是封闭式学校但中午一点便会关闭校门关闭宿舍区大门以限制学生们午休时间在外闲逛，但这并不能阻止学生们奔向学校周边网咖书吧游乐厅的步伐，学校左侧小巷深处有一个小区与他们学校教学楼与宿舍楼之间的区域相连，是翻墙进学校的最佳位置，这块“翻墙点”是学长学姐经验实践下的最佳位置，够隐蔽好攀登，自入校一个月后发现了街对面运动公园里的游泳馆，顾随波和任哲成中午便再没在学校里呆过，自然也成了这块“翻墙点”的常客。

　　“都是你小子，今天都没游畅快。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虽老听说善泳者溺但你小子怎么也会翻车？”任哲成进了小区轻车熟路的来到花台跳了上去，边爬墙还不忘吐槽顾随波。

　　“可能没拉伸抽筋了。”两人以前游泳都不好好拉伸直接下水，顾随波正好趁着这次提醒一下任哲成，顾随波记得任哲成在大学有一次游泳比赛就是准备活动没做好抽筋最后严重影响了成绩郁郁不闷了好一阵子。

　　“好吧，看来以后下水前要运动一下了。”任哲成笑道：“顾随波你是未老先衰啊。”

　　“你才未老先衰，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我面前哭得那么丑，我就应该把你那样子拍下来。”

　　“我那不还是因为你……”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准备从墙头往下跳，结果蹲在墙头向下一看，抱着胳膊正横眉怒目瞪着他们的教导主任，还有在墙根处整整齐齐抱头站了一排正斜眼看着他们两个倒霉蛋的“小鸡崽们”。

　　完了，任哲成心里绝望，他还想挣扎一下，拉了拉顾随波想往回跳，他们新生刚入学估计教导主任还不认识他们呢？

　　“怎么，墙头风景太好舍不得下来了？”看顾随波蹲在墙头一动不动而任哲成悄悄收回腿想往回跑，教导主任被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学生气得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不用跑了，我认识你两，下来吧，顾随波。”

　　顾随波的那张脸见了很少有人能忘记，一进校门便成了全校焦点，是所有学生的焦点也是他们老师盯梢的主要目标。

　　从低头看见墙下正抬头看他的人那一刻顾随波就彻底呆住了，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天空如此清澈，风携着花香，银杏叶染上金黄，光聚集在了那人身上，顾随波此刻混乱的思绪却只感受到墙头的风，好柔好暖，如果是梦就让这个梦停留的就一些吧。

　　看墙头两人还是没有动静教导主任火气更大了：“你两到底下不下来，快点！ 还有你们几个看什么看，低着头好好站着。”

　　顾随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墙头下来的，他回过神来已经和任哲成加入了墙角抱头排排站队伍，就站在他看的那人身边——李乘风的身旁。

　　“有的同学啊，刚入校就不遵守学校纪律，违反纪律还妄想逃脱，认错态度不端正……”

　　耳边是教导主任批评的声音，顾随波却一直用余光去看身旁的李乘风，是啊，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敢去想，但只要回到过去只要来到学校他必然会遇见李乘风的。顾随波突然想起来好像曾经也是在这一天，好像曾经也是在这个墙角下，他和李乘风第一次相遇了，不知道这次他们到底是算初见还是重逢。

　　市一中围墙建得特别高，爬墙点之所以成为“爬墙点”除了前面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作掩护，也因为墙那边的小区有个花台作为蹬脚石极大缩短了同学们与墙头的直线距离，但正因为位置优越人流量大这里经常被老师蹲守，一蹲抓一窝一次跑十圈，但十圈操场四千米的惩罚远远不能磨灭同学们爬墙奔赴游戏天堂的热情，学生们也根据与老师斗智斗勇的经验开发了一套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的暗号——猫对鸟叫，一声猫叫问情况，三短一长很安全，两短可能要等等，无声赶紧往回撤。那时顾随波和任哲成刚入校没多久也才刚刚摸到这儿，又一直没遇过老师蹲守的情况导致暗号不熟练，例行公事猫叫完便往墙上翻，翻了一半反应过来没收到鸟叫时已经晚了，一低头就是教导主任的脸。

　　和今天一样顾随波也站在了李乘风身旁，只是那时看懂了李乘风眼里因为无效暗号对他的鄙视的顾随波从此和李乘风对上了，两个学校里女同学形容一个像冰一个像火却一直没什么交集连球赛都没有打过一场的名人就这样真的像冰与火一样对上了，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做什么都想压对方一头。顾随波永远记得他见李乘风的第一印象：呵，他就是一班的李乘风啊，眼高于顶讨人厌的家伙。

　　呵，这就是十八班的顾随波啊！李乘风看了一眼身边一直看他的顾随波，他知道这个人，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两人在一个年级按说早该见过，但两人班级一个头一个尾连楼层都不在同一层开学一个多月了愣是只知其名不见其人，这次见了不能说名不符实吧，但闻名确实不如见面，他没想到十八班的顾随波居然是个傻子，连暗号都不知道叫的傻子。

　　一直看着李乘风的顾随波忍不住笑了，李乘风的眼睛还是这样有什么情绪都能够看得明明白白，现在肯定又在说他是个傻子了。记忆里的画面与现实中的情景交相辉映，不知是过去还说是未来的一切让顾随波看着李乘风的眼睛模糊了，我们也曾墙头马上一见欢，最后得个瓶坠簪折两相忘，李乘风，你后悔认识我吗？

　　教导主任正说得慷慨激昂，一看居然有同学流眼泪了，不禁反思难道自己说得真得太重了？训话是停了但总得有个结尾不是：“咳咳，行吧，既然你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念在你们初犯那我也不叫家长了，但上完课十圈操场你们还是要跑完的，到时候我来监督，散了吧，回去上课！”

　　教导主任一说散墙角听训的“小鸡崽”们也陆陆续续散开回各自班级，只是边磨磨蹭蹭地走边一直回头向顾随波李乘风那边看去。

　　“是李乘风和顾随波哎！”“那不是高一新来那两个挺出名的，是有什么事吗？”“气氛怎么那么奇怪呢，怎么那么像前任又见负心汉！”“不是吧，没听说两人以前有什么啊！”“声音小点，你们还想看不想看！”

　　“散了散了，他是今天游泳呛水身体不舒服，没什么啊没什么！”任哲成硬着头皮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架着顾随波准备去校医室，这家伙今天绝对脑袋进水了，要不是两人一起长大确定今天才第一次见李乘风他都要怀疑两人真有啥了，不行，他必须带顾随波去看医生要不再这样喜怒无常让顾随波见一个赖一个，他良心也受不啊。

　　李乘风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和顾随波是不是天生犯冲，他想张口说什么但这气氛下都像在狡辩，但看顾随波一直看着他连眼眶都湿润了李乘风不得不再翻一遍自己的记忆，确认两人确实不认识后李乘风还是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我们认识吗？”难道自己小时候有抢小朋友玩具骗小朋友的糖吗？

　　“不认识！”顾随波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脸上恢复淡漠语气斩钉截铁地再次说道：“不认识。”然后快步从李乘风身边走开了，再没看他一眼。

　　不认识，只是我们相识了二十年，只是我们曾在一个屋檐下住过八年，只是在我死的时候想的是和你未完的誓言，只是在我死后我从未如此希望过我们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