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非本非妃

3、青枫不愁（三）

　　燕孟辰本想和谢娇儿一起离开，但看到谢非殇仍然端坐在原处，一咬牙，跟着继续静坐。
　　他提了提精神,欣赏起弹琴唱曲的莺莺燕燕，还是……好无聊！
　　有歌女在咿呀呀唱着曲子，曲调逐渐模糊,嗅着身边传来的梨花香，听着催眠曲，燕孟辰眼睛一闭，顺势倒下去。
　　谢非殇感觉腿上一重,往下一看，燕孟辰似乎已经睡着了。
　　少年穿着红衣,似火般明艳，眼睛微闭，睫毛很长，还有一些微卷。
　　睡着的燕孟辰没了平素的纨绔,在谢非殇腿上毫无防备地睡着，看着人畜无害，甚至有一点乖。
　　谢非殇推了两把，没推动，只好由他睡在腿上。
　　睡着的少年许是不适应光线刺眼，头埋到谢非殇的衣袍，两只手攥紧谢非殇的衣角。
　　在看不见的地方，燕孟辰勾起唇，微微一笑。
　　***
　　黎明时分，宴会散场,燕孟辰“恰到好处”地醒来,一脸歉意地望着谢非殇。
　　“谢少主，我也没想到枕着你那么舒服，一不小心就……”
　　“无妨。”谢非殇冷淡地说道，随即站起来,没走几步就踉跄了一下，腿麻了……。
　　燕孟辰笑着目送谢非殇离开，心情大好。
　　***
　　白玉在温润的催促下离开了十三峰，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走在路上只能模糊看见人影，“藏娇”被烟雾笼罩，虚无缥缈。
　　间或能够瞥见数道人影掠过，然未闻丝毫声响，想必是晨起过早，尚未全然清醒。
　　在烟雾缭绕中，一盏灯笼挂在门前，光芒柔和微弱，它就这样立在屋檐下，亮了一夜。
　　谢娇儿站在灯笼下，与白玉四目相对。
　　白玉握剑抱拳，浅浅地行了一礼，不发一言。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谁也不开口，谁也不让路。
　　谢娇儿轻叹，败下阵来，她从白玉旁边经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她讨厌秘密，讨厌她身边的人随便离开。
　　走了十几步后，谢娇儿停下脚步，期盼身后的少年给一个解释。
　　身后的人没有追上，他定在原地，无措地站着，不敢向前一步。白玉垂首，跪在原地，未曾开口。
　　***
　　余欢和燕孟辰按时按点出现在藏娇门口，新的一天，新的蹭饭之旅。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燕孟辰依旧警惕地关注着余欢的一言一行。
　　谢娇儿本就心情烦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见燕孟辰靠近，一道剑光打过去。
　　那道剑光只用了谢娇儿一成功力，原本燕孟辰可以躲过，不知为何，他硬生生挨了一掌。
　　而后极其夸张地后退几十步，直到一双黑色云纹靴出现在视线，他吐出一口血，往后倒去。
　　谢娇儿惊诧地望着燕孟辰
　　谢非殇看见一团火红就要倒在他怀里，他后退一步，晦暗地盯着面前摔了个五体投地的人。
　　“咳咳，谢大小姐好生厉害”燕孟辰气若游丝地爬起来，衣服褶皱，发丝凌乱，眼中带雾，看起来楚楚可怜。
　　“只是现在，我恐怕无法保护大小姐离开青枫浦玩闹”燕孟辰叹道“一个深受重伤，两个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姐，怎么办才好”
　　燕孟辰死死拉住谢非殇的衣角，“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阿。”力气大得惊人。
　　“我和你们同去”谢非殇停住，的确不能要这三个人一起出青枫浦。
　　“走嘞！”燕孟辰生如洪钟，哪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意识到反应过头，燕孟辰捂住胸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余欢挽着谢娇儿的手，跟在后面，谢娇儿从头到尾没给白玉一个眼神。
　　算了，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做甚，谢娇儿决定按照原计划出去玩。
　　一行四人来到闹市，谢娇儿带着余欢绕着城区逛了三圈，依旧兴致勃勃，东看看西看看。
　　燕孟辰左手提着糕点，右手拿着糖人,肩上还扛着一个包裹。
　　谢娇儿又看上一对珠钗,包好后正要让燕孟辰拿着。
　　燕梦辰连忙躲开“别别别,大小姐，我实在是拿不了了。”
　　“那就……”余欢把目光转向两手空空的谢非殇。
　　燕孟辰挡在谢非殇面前，“我又可以拿了。”
　　“你?”谢娇儿围着燕孟辰转了一圈，“啧啧啧。”
　　“你别不信！”燕孟辰说完把右手的糖人塞进嘴巴，腾出了右手,朝谢娇儿伸去,示意把东西给他。
　　谢娇儿见买的糖人到了别人嘴里,急忙伸手去夺。
　　糖人从中间断开,一半在谢娇儿手里,一半已经进了燕孟辰肚子。
　　“还能吃。”燕孟辰嘿嘿一笑。
　　谢娇儿嫌弃地白了燕孟辰一眼，把糖人塞进燕孟辰嘴里,“算了，这个包裹我自己拿着。”
　　谢非殇看着两个活宝叽叽喳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转瞬即逝,快到不易察觉,燕孟辰却是看到了。
　　燕孟辰呆呆望着谢非殇，觉得自己的心像嘴中的糖人一样，快要化开了。
　　“啧,还挺甜。”燕孟辰感叹道。
　　“妹妹，天色不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燕孟辰询问道。
　　谢娇儿侧身询问余欢的意见。
　　“不急，我们先吃点东西。”余欢走进一家路边摊,点了一碗馄饨。
　　“再不回去就天黑了。”燕孟辰把东西放下，一脸不赞同。
　　“原来也没见你这么矫情”谢娇儿算是表态同意余欢的意见。
　　“天不黑，怎么办正事?”余欢神秘一笑。
　　到了夜晚,余欢熟络地带三人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当地有名的……青楼！
　　燕孟辰面对谢非殇审视的目光，惊恐地摆着头，“不是我不是我,这……她……我……”
　　谢非殇平时很少出青枫浦，就算出去也不可能去烟花之地，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见燕孟辰这般紧张，谢非殇心生疑惑。
　　“你们两个爱干嘛就干嘛，我们两个先回去”燕孟辰还在垂死挣扎。
　　“不必，一起进去”谢非殇一本正经。
　　“啊？”燕孟辰急得跺脚，谢美人这种单纯的人，进去了可不得被吃干抹净
　　燕孟辰虽能挡住一人，却难挡众人，立于门口的一群姑娘目光敏锐，即刻便发现了门口的四人。
　　在场四人均是人中龙凤，颇有姿色，不时有路过的人偷瞄几眼，又装作若无其事般离去。
　　燕孟辰只觉得向他们款款走来的姑娘似乎化身成魑魅魍魉，要将身边不谙世事的谢少主吞个干净。
　　那群女子逐渐逼近，燕孟辰已然做好了舍身饲虎的打算，岂料那群姑娘忽地拐了个弯，将余欢紧紧包围。
　　“小欢儿好久没来了”“欢姐姐这是我新绣的荷包”“……”
　　一群莺莺燕燕围在少女身边，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欢喜。
　　“小欢儿和朋友从后门进去，不要被那群臭男人瞧见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于是众人带着四人从后门进入，直接到了一个雅间。
　　燕孟辰瞧着这场大反转，松了口气。
　　四人刚到雅间，一位抱着琵琶的姑娘走进房屋，冲余欢浅浅一笑。
　　“阿笙～”余欢的声音软成一滩春水，撒娇意味十足。
　　笙歌招手，余欢和她单独到了隔壁的屋子，隔壁屋子走出一个白衣舞娘，来到雅间。
　　涟漪未曾想到雅间内还有他人，目光扫过在场的两位男子时，心中不禁为之一惊。然而，雅间中除她之外的三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她当下决定，暂且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谢非殇闭眼打坐，视万物于无物，燕孟辰枕着手臂，可以将眼前人看个天荒地老，谢娇儿把玩着空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涟漪对着镜子梳妆，五个人相安无事，竟出奇和谐。
　　***
　　隔壁屋中只剩下笙歌和余欢二人，笙歌卸下余欢的朱钗，在兰花木簪上停顿一瞬。
　　余欢在那一瞬的停顿和笙歌沉下的脸色中，求生欲爆棚。
　　“好阿笙～别生气了”余欢可怜巴巴,继续撒娇。她底气不足，毕竟谢娇儿头上还戴着同款木簪，戴也就算了，还被抓个正着。
　　“不气”笙歌从头上取下紫竹玉簪，给余欢戴上。
　　风尘之人如何与仙门大小姐比较……是她心胸狭窄。
　　“你要做涟漪的替舞多久”笙歌给余欢额头描了朵梅花花细。
　　“那要看阿笙什么时候跟我走”余欢说这话时全是郑重。
　　笙歌手一顿，没说话。
　　“我没有地方去了。”笙歌打破沉默。
　　“我说过，我带你回家”余欢闭着眼，任由笙歌涂涂抹抹。
　　“习惯了，不用。”笙歌淡淡地说着，无喜无悲。
　　既然她已经掉入泥里，就不要再走出去让污泥脏了别人的裙摆。
　　“没事,反正在哪里我都陪着你,而且我要是不来春梦楼，姑娘们肯定会想我。”余欢故作轻松，她不喜欢笙歌这样的语气。
　　她站起身,自己换上白色的舞服，率先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条件反射回头,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
　　楼内的灯光打在余欢脸上,让余欢多了几分暖意。“来呀。”余欢又走回原地,握住笙歌的手。
　　手很暖,让笙歌觉得这凉薄的春梦楼都多了几分暖。
　　要是早点遇见就好了……涟漪一瞬间幻想到。
　　望着浅笑的余欢,笙歌露出了一抹笑,她握紧了那只手,跟着走进光中。
　　走了几步余欢一顿，眼睛望着楼下。
　　楼下一个青衫小公子与黄衣胖公子拉拉扯扯。
　　有几个姑娘正欲上前，余乐摆手。
　　“各位姐姐，实不相瞒，我是来捉奸的”余乐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听说我姐姐在春梦楼偷人，我……”言语尽是无奈。
　　余乐正要接着编,一位白衣女子从三楼飞下，戴着面纱，落在一楼搭建的看台。
　　春梦楼的客人一齐拥住看台，不时有人叫着“涟漪姑娘,涟漪姑娘....”
　　***
　　余欢抬眸投去一瞥，眼里似盛着一汪春水,明亮动人。朱红的花细在皮肤的衬托下更显妩媚。
　　楼上洒下一片片红色花瓣,余欢踩着花瓣向上，竟在半空中舞了起来。
　　花瓣落满看台,伴随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白衣的余欢一双玉足踏在地上。
　　她走到余乐面前，明媚地笑着。
　　“姐……姐……”余乐结结巴巴,小声叫道。
　　不是，姐你真来偷人呢？！
　　余欢伸出食指,堵在余乐嘴上，"等下再跟你算账。”说完走到看台中央,继续跳着。
　　轻盈的舞步，半遮面的美人，幽幽的花香，让看者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