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英雄气概 ...
-
关于姬荣华的“村民组长”工作,刘珍珠是“旁观者清”,但她历来就是夫君的“铁杆保皇派”,支持姬荣华的一切行动,甚至,经常不遗余力为姬荣华出谋划策,鼓劲加油。当然,姬荣华在“努力当好村民组长”的同时,还 “努力发展家庭畜牧业”、“ 力求种好责任田”。一般来说,他每天的时间安排是:早晨、中午和傍晚诸三阵,履行“村民组长”职责,——主要是到村民家中造访,也只这三阵工夫到村民家中比较容易见到村民家的主人;上午和下午,履行“种养”职责,至于外人认定的“从谷商店后台老板”职责,他既有意放手锻炼小儿姬从谷,同时也确实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够当“后台老板”。单就种12亩责任田的事,比年轻时在农业社当队长辛苦许多。“当队长”几乎是“事事带头”,但不一定事事由他来“善始善终”、“善始慎终”,事实是绝多数事情由群众来终结,而这种12亩责任田,则事事必须由他来“善始善终”、“慎始慎终”,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如浴盆般大小的没有犁到也不可能犁到的田角,如果他不拿锄头去挖,那么,这个田角必定荒废。
年老“种田”本来不容易,既辛苦又麻烦,但姬荣华讲究“英雄气概”,不仅“坚持种责任田”,而且 “力求种好责任田”。一日,他于老妻刘珍珠面前激昂慷慨的说:我姬荣华“力求种好责任田”,并不是或者不只是做样子给大家看,而是或者主要是出于我的阶级感情、农民感情。解放前,我因为没有田耕种,跑到刘员外家做了两年长工,当时所付出的努力较比目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结果,总共只得到九担半谷,而刘员外家当时有稻田60亩,两年就是120亩,两季稻谷就是240亩,事情主要由我和夏飞鸿两人来做,出产是900多担谷,可知我的劳动报酬仅只出产的百分之一,被严重剥削,但我是自动去打工从而有意让剥削者剥削!那是人吃人的社会制度使然,是我耕田者无自己的田耕的万般无奈。今天,田地的经营权是我们的,要种什么就可以种什么,即便是种稻谷,所有出产的绝大部分是我们的,“上交”毕竟只占极小部分。较比旧社会,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将这12亩田服侍好!切实而准确地说吧,我姬荣华虽已年老力衰,但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应当老当益壮,前人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说法,总之,不能言 “老” !
刘珍珠历来是他姬荣华的积极支持者,眼前自然而然的得到声援:就是嘛,我家已经形成志洁行芳、冬抱寒冰、夏热握火的良好家风,我们决不能翻身忘本,必须弘扬艰苦奋斗精神,种好责任田,以此来支持改革开放、支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业之建设!
姬荣华听过老妻的言说,“哈、哈”大笑,然后,说:知音,知音!
为了不误农时,抓住季节,姬荣华“种责任田”风雨无阻,不避骄阳与寒冷;插秧、割稻与担谷,不雇佣他人,事情由自己来做,除非出了五腹的细哥姬昌怡和儿女亲家姬加犁这两位老兄主动带着儿孙前来助阵。
有些事情,是别人或者亲人无法“助阵”的。譬如,一天下午,他于犁田完毕后,牵牛啃青草,至很晚才往回家的路上走,可是,走在平时走贯了的坑凹不平的路面上,出乎意外地扭伤了左脚的脚脖子。这时,天已经晚到“下了夜影子”,四下无人;然而,回归长丹湖湾山窝中住房的路程尚远,回归商店的路程更远。他此时的概念是:现在处于真实的困境中,不能够指望谁来帮助一把,没谁能够来帮助一把;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显灵!于绝望之中,他想到了“让牛驮回去”,但他不忍心使辛苦了一天的牛继续辛苦,还是凭了压倒一切困难的英雄气概和“跛鳖千里”的意志,而跛回商店里。
脚脖子扭伤了,经医院拍片子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轻微骨折。既然“骨折”了,那么,最少半年不得下水田做事。于是,“村民组长”的事,姬荣华在第一时间内,委托刚刚担任支部书记的姬昌浩代管;至于“种责任田”,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委托,现在,正好是种水稻季节,得有办法既不“雇佣他人”,又不误农时。经反复考虑,他安排儿媳顺喜去种责任田。——犁田耙地的事,她在几年前修机耕路的那个冬季已经学会;插秧、割稻与担谷的事,现在几乎家家是年轻妇女唱主角。同时言明:顺喜忙不过来的事,譬如“割稻”、“担谷”、“ 担晚稻秧”,由她请娘家兄弟帮忙,过后,如解放初期互助组一样,由她回娘家做事还工;商店里此前归顺喜做的事,此后几个月由他姬荣华来做,同时言明:他姬荣华一旦伤愈,就继续种田,和“当村民组长”,相应地,顺喜继续经商。
毕竟,这平白无故扭伤了脚脖子的事件,证明了姬荣华已经不是青年,也不再是壮年、中年,而是“一年老一年”甚至是“日暮西山”的老人了。因而,刘珍珠从此以后只能够为姬荣华 “当村民组长”出谋划策,和鼓劲,不能够或者说不忍心为姬荣华“努力种好责任田”出谋划策,和鼓劲。平时,力图避免在姬荣华面前具体的说“责任田”的事,即使姬荣华提到“责任田”的事,她也要环顾左右言其他,决不随声附和而说出“情投意合、并肩前进”或“比翼齐飞”类激励人心的话。当然,对于姬荣华“努力种好责任田”,她刘珍珠不能够忍心泼冷水。——这也是她“真、善、美”的自然呈现,和出于自己的农民感情或者说阶级感情。尽管解放时,她家是中农阶级,不像姬荣华是雇农阶级是旧社会最受压迫阶级是革命的最基本阶级,但她的父母双亲在她儿时给她讲的家史、村史,则尽是对旧社会“人吃人”制度的血泪控诉。故此,她的阶级感情同夫君一样,是对太平的新中国的无限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