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与悸》醉樵

30、模糊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他抬手又抽了一口烟，雾从他的口中吐出，连呼吸都带上了隐晦的痛感。

　　烟被掐了，他的鼻腔里充斥着让人眩晕的烟草味。陈悸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祁也，我定了明天下午的票。”

　　祁也放松了紧绷的身子，把所有重量都压在沙发上，他应了一声，有些沉闷。

　　“那个纹身。”陈悸低头扣着指甲，“什么时候纹的啊？”

　　“初二。”祁也的声音已经蒙上了一层沙哑，他回答的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她的手指猛的错开，抓了个空，抬头看向祁也，他目光依旧向前，陈悸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张张合合了好几次。

　　直到祁也的目光挪过来。

　　一句话都没说。他鼻梁太高，灯光照的脸颊上形成了一滩阴影，他眼底黑漆漆一片，但仍能看出来那眸子里的占有欲。

　　不知道哪个房间的窗户没关，窸窣的风声磕磕绊绊的传入陈悸的耳朵里在沙沙作响，窗外的树枝就着月光将残影照进屋子里，少年们依旧对视着。

　　她记不清第一次见祁也是什么时候了，混沌的记忆里也对不上他的模样，或许是初二，或许更早。那种蓝莓味的糖她上初二之前就已经不吃了。

　　...

　　痛苦了好多年，那种不踏实的感觉让人摇摇欲坠，祁也差点死在了某年冬天。

　　...

　　“你...”

　　话被打断，少年的声音传来。

　　“我能吻你吗。”

　　陈悸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什么也思考不了了。

　　话没得到回应，祁也叹了口气，缓缓的附了下去，很轻地吻在了她的眼角，像是对待无价之宝一样轻怜。

　　少年身上的烟味儿很重，幅度很小的动作都会让空气里弥漫着让人上瘾的尼古丁，他起身要走，却被陈悸拉住了手腕。

　　少女生涩地贴上了他的唇。

　　烟味儿太苦了，苦地让她清醒。陈悸猛的松开他想说点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祁也猛地压了回去，吻上她的唇。陈悸往后退了一下，却被他顺势带到了沙发靠背上。

　　少年的舌头挤进齿间的时候，她还有点不清醒。祁也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也算不上莽撞，带着克制，带着欲望。

　　周围静谧又嘈杂，好像所有的器官都暂停了工作，只有泛苦的口腔给她下了蛊，陈悸慢慢的闭上眼，笨拙地回应他。

　　直到陈悸将要窒息，祁也才卡在那的前一秒松开她。当听觉重新恢复的时候，空气里只有二人的喘息声，目光缱绻，祁也的眼从她微张的唇移到了她的双眸上。

　　他唇很红，发出的声音又涩又哑:“能不能不分手?”

　　“我可以去见你。”

　　当意识重回大脑的时候，陈悸已经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盯着他的眼眶，那里有些泛红。

　　...

　　祁也没回去，在客厅待了一晚上，陈悸本来在沙发上靠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朦胧的意识里好像有个人把她抱到了床上，那怀抱让人眷恋。

　　她睡得好像不太踏实，但又很安心。第二天很早就醒了，窗帘有点挡不住外面的骄阳，她盯着有些发亮的天花板，回想着童年里祁也的痕迹。

　　幼时的记忆实在太过于久远了，她除了程焕曜和谢予灵之外在之前没有什么固定的玩伴。在池燃那也基本只去他私人的琴房，那些放在脑海之后的细碎记忆早就被自动抹除，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陈悸一直觉得她很烂，会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而放弃所热爱的东西，也会同大多数人一样懒惰拖延，也会优柔寡断，会怯场。

　　她战战兢兢，马上就快过完了整个青春，然后，祁也突然降临在她那如一滩烂泥的生命里。在那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穿着长裙站在舞台中央演奏，会从头到尾地参与一场疯狂又热血的电音节，也没想过自己会身兼那么多份期盼在操场上肆意奔跑，最后不负众望的赢得了比赛。

　　以前的陈悸畏惧一切的悲痛与愤怒。她想不明白池冉会同那个男人扬长而去。

　　但至少仍有人爱她，并且她也很爱他。

　　...

　　“咔哒”很轻的一声被刻在安静的晨光里。是家里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跳下床拿起床头的花盆一步步挪到客厅，直到看清那人的模样才松了口气。

　　祁也的手里拎了几个塑料袋，听见动静后他抬头看向陈悸，又看了眼她手里的花瓶，低声笑了两下。

　　“我在呢，别怕，吃饭吧。”他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随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她，“想让你好好睡觉，但怕出去之后进不来，看着它在客厅桌子上放着就拿走了，不好意思啊，没和你说。”

　　“没事，谢谢。”

　　虽然说了不分开，但经过昨天之后两人的气氛还是掺了些尴尬。

　　陈悸走到餐桌前，看着祁也买了有...一二三四五六，六样的早餐，有点疑惑的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早上喜欢吃什么，就多买了点，吃不了可以我吃。”祁也把吃的一样一样地从塑料袋里拿出来。

　　陈悸盯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早餐，几乎都爱吃，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就盯着它们犹豫了半天。

　　“不喜欢?”祁也看着她，“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陈悸抬头同他对视，她才发现祁也满脸的疲惫，他的眼袋比之前又青了几分，眼底也像被蒙了层布一样浑浊，唇纹也因为太干而变得明显，一副刚通完宵的模样。

　　“你没睡觉?”陈悸没回答他的问题。

　　祁也套外套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回应道:“恩。”

　　“怎么了?”

　　“认床。”

　　“真的?”

　　屋子里两个房间的窗帘都拉着，客厅没有很亮只有顺着房门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微弱光线。祁也站在原地，抬眼与她对峙了一会儿，才低头叹了口气。

　　“不是。”

　　“怎么了?”陈悸又问了一遍。

　　“怕你走了。”

　　怕你丢下我不了了之，怕你突然销声匿迹，怕我的眼里没有你的影子。

　　街上开始响起让人心烦意乱的汽车鸣笛声了。那声音空荡越过楼房，空旷的让人感受不到真实。房间里静的能听见钟表转动的声音，陈悸心底开始翻涌，理想恒河崩塌，心脏绞痛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全身。

　　“不会。”她挪开视线盯着自己的手，鼻子有点酸，“我很喜欢你。而且，早餐我都爱吃，我只是不知道吃哪样，没有不喜欢，也没有想要抛弃你。我太烂了，你不应该止步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