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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素年 ...


  •   ......
      许圳。
      七岁但是生日在十一月,好像还不能上小学。
      “提早吧,以后高考考差了还可以因为年龄小再读一年。”邻居们出着主意。
      尔兰摇摇头,“他还是笨笨的,总感觉会不小心走到女厕所。”
      许圳大喊:“我不会!”模样倒像是个女童。
      八月,也许再过若干个周末,许圳便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九年义务教育的黑布即将遮天蔽日。
      许圳一直懂事得诡异,会帮尔兰做家务,喜欢画画却从不画到墙上,绝不会在大热天跑出去晒得一身黑,往往要钱也是五角一块的要。
      邻居们很是感动,小孩们很是愤怒。
      “兰啊你有福气,生而又育女。”
      晌午,八月的南方湿热而躁动,偶有暖风无力轻拂,藤椅上的蒲扇安静睡着,头顶风扇懈怠地工作。
      许圳趴在地板上,手边是一群贴纸,她们有名字。苏珊、吉拉、小雪。“今天要逛街咯,要去看看外国的巴黎铁塔。”
      “小雪”的穿着最为得宠,愣是贴了四五层衣服,头顶的珍珠贴老是压的纸片人变形。许圳不耐其烦的扶起一次又一次,很是固执地想将小雪送到外国。
      笨蛋许圳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会明白,“外国”其实不是一个国。
      “许圳,许圳。”是邻居的小孩们。
      探下窗,是那个黑仔。邻居们都这样叫他。那些大人总喜欢乱取绰号,黑仔为此哭过好几回。另一边是思思和瑞瑞,两个女孩穿着一绿一篮的薄薄睡裙,蹦着挥着手。
      其实孩子还有很多,但跟许圳玩的,只有他们三。四个人玩的内容也极为有限,无非便是在后院摘取一些奇怪的鲜艳的果子,装在超市的白色塑料袋内,在炙热阳光下,碾碎它们,装进各自的玩具容器里,便可以“开饭”啦。被烤熟的洗衣台上水花四溅,清凉的水滴流过许圳的脖颈,思思的裙子被水渗成了深蓝色。四个人住的民房后面是一整座山,从山脚到山顶,一览无余的是郁郁葱葱的浩瀚,孩子们从未有过往树林深处一探的好奇,总是乖乖地在山脚的浅水泉里游荡。
      黑仔跟着奶奶生活,没有零花钱去买一些漂亮的容器。三人便存了许久的钱合伙给黑仔买了一副最便宜的,还记得黑仔那天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笑得将前几日摔伤的伤口再次扯开。
      “黑仔,你的爸爸妈妈呢。”瑞瑞其实好奇很久了,每次问妈妈从来得不到清楚的回答。
      “在外面工作啊。”黑仔笑了,阳光不折不扣地映射入他的瞳孔,古铜色的皮肤透着金色的光。
      许圳不喜欢谈论爸爸妈妈的话题,马上站了起来,惊呼:“我们忘记了时间啦,我们的“午餐”要迟到了。”三人也一起站起,也是假装惊呼着,像是真的忘记了一场贵族的晚宴。
      被雨洗过的天,脱胎换骨般的舒适,微凉的晚风拌着新鲜枝丫上残留的雨滴,扑面而来的晴天的触感。
      许圳吃完晚饭便要洗脚,之后便不准再大跑大闹了。稀疏零散的几颗星星被乌云挡得苟延残喘,昨日仍是完美的遭人睥睨的圆月此刻早已睡下。几个男孩在屋外喊叫着,大概是一些角色扮演。铠甲勇士还是奥特曼许圳也不是很清楚,他向来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当然,许圳也玩角色扮演,大概是一些魔仙的剧本,道不同不相为谋,许圳从未强行融入他们,更不愿发生矛盾。
      可某些情况下,也会破例。
      ......
      “娘娘腔啊娘娘腔,看什么看,看个大便。”
      “你个傻的,猪八戒。”
      已经算不上是什么插曲了,太正常不过的戏码,这次被骂的,是黑仔。
      ......
      也许当时黑仔之所以能跟自己玩到一起,并非仅是因为“像”,成长路上“像”的人太多了,而黑仔,是能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的人。当时的他,是自己想做却害怕去做的人。
      很可惜,那年七岁的许圳,并没有想到这一个层面。黑仔于他,仅是生活中异于其他男孩子的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与他有着共同的爱好,一起被骂,一起去骂。而这些所有的“一起”,走在前的,永远都是黑仔。
      ......
      许圳看着窗外跟几个男生厮打的黑仔,很生气,很想上前,但最终还是只是喊着:“陈晨,你妈来了。”
      那个叫陈晨的男孩,是这些男生当中最大的,许圳知道,只要他停了,他们就会停。
      黑仔的袖口被撕出了一些裂口,微弱的灯光照在他身上,露出的皮肤像是一道充满引力的鸿沟,压得许圳喘不过气。
      “许圳胆小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男不男,女不女,不男不女。”大概是陈晨发现自己被骗了,注意到在楼上的许圳,便也展开了攻势。
      旁边的男孩子们附和着,偶有一块石子扔进窗户,直到邻居们出来制止,这场孩子们“仅是开玩笑的玩闹”才终于结束。
      许圳自然是哭,他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少年的恶意可以这样的大。
      他跑下楼,黑仔瞪着他,似乎比起先前更是生气。许圳很困惑,明明危机解除,为什么还在生气。
      “为什么不下来帮我?为什么不打他们?”
      许圳不知道说什么,对啊,为什么?因为打不过吗?打不过就忍气吞声吗?好像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我不想跟你玩了。”
      这句话太不足轻重了,因为过家家抢了别人的果子也会被这句话“威胁”。但还是会忍不住回一句“不玩就不玩”。
      ......
      “小孩子的打闹是打不死人的,开玩笑而已。”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院子里的邻居们,包括陈晨妈还有尔兰。她们磕着瓜子,肆意的享受着闲暇的午后,她们唠着,早已忘了两家的孩子昨夜的闹剧。
      许圳走了出来,还有思思和瑞瑞,他们骂了陈晨一个上午。至于黑仔,今天大概还是在跟许圳赌气。陈晨妈把许圳叫到身边,将一个橘子塞在他手上,“越来越可爱了啊。”
      ......
      似乎所有大人都觉得这样的事情无关痛痒,骂两句能忍了便是显得小孩大度,小孩子都是无心的,纯净的,任何的口无遮拦都可以用童言无忌来洗净。那一场场无硝烟的斗争,一场场看不见的嘲弄与谩骂,总是可以在一夜过后化作午后的炊烟,变成大人们肆意闲谈的佐料。
      “小孩子的打闹是不会出事的,开玩笑而已。”
      可大人们忘了,所有的杀人犯,他们的小时候,都是一个又一个“童言无忌”的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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