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明珠》玻璃鱼D

7、飘香楼

　　快正午的时候，阳光突的强烈了起来。照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白晃晃一片。
　　老周头正在柜台上埋头对着帐本子打算盘，手指头动得飞快，上上下下晃得跟一阵雾似的。只听得那算盘子子噼里啪啦清脆悦耳，倒有几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味道，不多时便把飘香楼这几日的收支算了个清清楚楚。他悠闲地呷了一口茶，正抬头时，忽看到一名青年大踏步走进堂来。
　　二十来岁，修长身子，瘦削的脸上五官俊挺。背上背一个斗笠，还有一把剑。
　　这本该是一副潇洒绝伦的景象，可不知为何，这青年却浑身湿淋淋的，像是被人一盆水从头泼到脚，连头发丝都卷了起来。
　　青年在靠墙的一张桌前坐下，他周围的几个食客立刻像是怕被沾染了似的“刷”地四散开来，挪桌的挪桌，换位的换位。而他本人却仿佛并不在意，只是取下背上的剑放在桌边，一言不发。
　　老周头在这行当里打了二十来年的滚，别的不敢说，这看人的眼水，也还是有几分的。这人模样虽狼狈，但内里这一身气势却不是街头巷尾的晃荡小子们装腔的出来的,当下，便提了袍子，一边招呼着小二，一边迎了过来。
　　“啊，这位客官，想是要点什么啊？咱们飘香楼那可是……”
　　“一坛女儿红，带走。”
　　不等老周头话完，青年就冷冷得打断，顺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皮酒袋子，放在桌上。
　　老周头吃了个钉子，摸了摸鼻子道：“那可要些下酒小菜？”
　　尹百川抬头，突地挑眉一笑：“你喜欢我么？”
　　老周头顿时楞住了：“这……客官何出此言？”
　　尹百川又道：“那你是要送我酒菜？”
　　老周头慌忙摇头道：“客官可爱开玩笑。”
　　尹百川吃吃笑起来，道：“你既不喜欢我，又不愿送我酒菜，又何必叫我这空有一壶酒钱的穷光蛋点菜呢？”
　　“你……我……这……”老周头想是从来没遇过这种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其实尹百川此刻比他更郁闷，甚至是十倍的郁闷，所以他突然想喝酒，他需要找点事做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相思夫人训斥过紫鱼后，那小丫头今日果真“乖乖巧巧”地送他出阵了，只不过中途却发生了几个小“意外”，换紫鱼的话来说就是“因为你在夫人面前告小状，所以要略施惩罚”。
　　于是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浑身从里到外湿了个透，连随身的包袱也丢了。没有包袱就等于没有钱，尹百川虽然浪迹江湖多年，却也还从没有为金钱之事拮据过，所以现在他更郁闷了。
　　忽然一阵清朗的笑声从楼上传了下来。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这位兄台的嘴皮子可真是伶俐之极，如不介意，可否让小弟做东，与兄台痛饮几杯呢？”
　　众人抬头看去，却不见人影，只觉这声音清润爽朗，说不出的好听。

　　尹百川从来都不是个讲客套的人，尤其是在他需要的时候。
　　如果在平时他也许会拒绝别人的邀请，也或许在心情很好看对方很顺眼的条件下和对方畅饮几杯交个酒肉朋友，反正，如果在平时，他至少有一百种以上的选择可以去做。然而现在，他却只有一种。
　　在江湖上，送上门酒不能不喝，正如送上门的女人往往很难甩掉。尹百川是深知这个道理的——尤其在今日之后。而且他现在确实没有钱，也确实想喝酒。
　　尹百川粲然一笑，朗声道：“虽然占萍水相逢之人的便宜不是件好事，但既是酒友，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拿起他的剑，丢下还傻傻站在一边的老周头，稳步上了台阶。
　　尹百川上了二楼，没走两步，便看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白衣青年，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君子谦谦，温良如玉”，尹百川忽地，就想起了这句话。
　　“兄台请坐，在下薛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