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往事》放鹤剪剪

9、第九章

　　另一边，江岚并未如他所言留在山脚的云隐村。对于沈欢行踪的失而复得，江岚认为有必要亲自前往知会。
　　是夜，微弱的月光透不过阴云。
　　“水青，樊佐在哪？”江岚看着眼前同自己一样一袭黑色衣装的女子开口道：“他的私自行动已经扰乱了计划。”
　　名唤水青的女子站在阴影里，回答道：“他不在这里。”
　　漆黑的大殿照不进一丝光亮，水青问起沈欢的下落。江岚皱了皱眉说：“与一个山野大夫在一起。”
　　对于这样的回答水青自然是不太满意，她追问道：“在哪？”江岚显然没想回答，于是水青问起那个所谓的山野大夫。江岚说出了林间寻的名字，水青回忆着各个江湖名士，并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山风，你要小心这个人。”水青朝着江岚所在的位置说道：“你不能出事。”
　　江岚眼底温柔，随即一笑，走出了漆黑的大殿，似是抱怨的说着：“你现在都不唤我哥哥了。”随后隐在黑暗之中。
　　在江岚走后，水青站在殿内说道：“他走了，你都听到了。”殿内静的可怕，仿佛水青在与空气对话。水青倒也不恼，见对方不答，步着江岚的步子，也藏在了黑夜之中。
　　片刻后，一抹粉色从殿内步出，离开了这幽黑的地方。
　　……
　　一晃时间过去了一月，已然到了冬季。沈君容曾在跟林间寻下山时打听过江岚的下落，却无人知晓。
　　日子照往常一样过着，沈君容坐在院子里看着太阳西沉。
　　益生搬着个凳子坐到沈君容身旁，跟他一起看这风景。沈君容盯着远处的红霞出神，益生伸出小手拉了拉沈君容，沈君容这才回过神来。益生问起沈君容刚刚在想什么，沈君容故作沉思的样子，半天没有回答。
　　益生紧紧盯着沈君容，沈君容无奈只好说道：“我在想山间有没有大老虎。”益生不解，沈君容接着说：“万一大老虎来了怎么办？”
　　益生眨着眼睛，回答道：“有哦。”
　　沈君容闻言一顿，他不过随口说的，倒是没想过真的会有老虎。益生接着说：“但是它们不见了。”
　　沈君容询问为何，益生却回答不知道，只道老虎曾经来过一次，从那以后便再未出现过。许是林间寻做了什么把老虎赶跑了，又或许老虎被猎户猎走了，但不知为何，沈君容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一大一小并排坐着，凛冽的冬风刮过，益生缩了缩身子。
　　沈君容脱下外衣盖在益生身上，益生拢了拢衣服，问道：“容哥哥不冷吗？”
　　沈君容仰着头回答道：“不冷。”说罢将手覆上益生的小手，传递着温暖。
　　益生看着沈君容耳边垂下的头发，问道：“容哥哥有兄弟吗？”
　　沈君容先是摇头，随后似想到了什么，笑着回答说：“有。”
　　益生眨着眼睛追问是个怎样的人。沈君容笑笑，说道：“是个混小子。”
　　益生喜笑颜开，随即说道：“那还是益生好，容哥哥做益生的哥哥好不好？”
　　沈君容没料到益生会这样说，想起曾经与益生聊天时，益生说过他自从记事起便与林间寻待在这里了。沈君容故作诡异一笑，说着：“可是益生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闻言益生摇着沈君容的胳膊，忙说自己一定听话。沈君容揉了揉益生的脑袋，声音温暖了冬风，答应了益生。益生高兴地跳起来，冲向林间寻的房间，嘴里喊着：“寻先生，容哥哥答应做益生的哥哥了！”
　　不一会儿，益生丧着脸从林间寻房里出来，垂着头对沈君容说：“容哥哥，寻先生又让益生抄书。”
　　沈君容噗嗤一笑，被益生瞪了一下。益生央求着沈君容帮他抄书，沈君容额角一跳，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益生哼了一声，嘴里念着“容哥哥是坏蛋”后跑开了。
　　落日烧红了半边天，远山遮住了半个太阳却遮不住温暖的光芒。林间寻不知何时站到沈君容身后，熟悉的药草香让沈君容立刻注意到了林间寻。沈君容偏头看向林间寻，后者沉默着坐下。
　　二人并肩而坐，片刻后，林间寻看向沈君容，说了声谢谢。沈君容闻言一笑，答了句不用谢。林间寻目光看向身旁之人，落日的余晖洒在其身上，像是与光芒融为一体。顺着沈君容的目光看去，林间寻缓缓开口：“益生，是大户人家管家的孩子。”
　　沈君容转头看向林间寻，听着林间寻接着说下去。
　　益生原是平京一户管家的孩子，然而管家并不承认益生的存在。益生的母亲为了诞下益生已经耗费了所有的精力。益生的母亲曾于林间寻有恩，所以林间寻带益生离开了那个地方。
　　沈君容听完林间寻的讲述，沉默半晌，不知对这种事该如何开口，犹豫片刻最终冒了一句：“原来你可以说这么多话。”
　　林间寻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淡淡回了句：“恩。”
　　二人之间恢复了沉默，林间寻起身回房。沈君容又坐了一会，直至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群山之后，搬起两个凳子，走向偏房。
　　房间里，益生在桌前奋笔疾书。沈君容悄悄走到益生身后，看到了益生在纸上画着小人，小声问道：“你在画什么？”
　　益生下意识的回答后，才意识到沈君容在身后，忙挡住桌上的画。沈君容眼角微弯，说着要告诉林间寻。益生立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得沈君容笑个不停。
　　未干的墨迹糊了半张纸，益生指着画上已看不出形状的小人说：“还没有画完，这是我，这是寻先生，这是容哥哥，还有小鹿，还有大牛他们没画……”益生说完略带恳求的看向沈君容。
　　沈君容摸了摸益生的脑袋说：“我是益生的哥哥，哥哥是不会去告密的。”听到沈君容的话，益生松了口气，又听沈君容接着说：“但是你今天要抄的书还是得自己抄。”益生满面愁容，哭丧着脸动笔。
　　沈君容将益生那未画完的画，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隔天一大早，天空还灰蒙蒙的时候，林间寻便把一大一小二人从偏房叫了起来。益生揉了揉眼睛，拽着沈君容的衣角，脑袋垂下抬起如此反复，像是马上就能睡着。沈君容打着呵欠，看着灰暗的天空感到莫名其妙，问其何意。
　　林间寻看了一眼眼睛都睁不开的益生，说道：“他忘了。”沈君容不太理解林间寻的意思。林间寻又让沈君容将益生背上，准备出门。
　　“去哪又要摸着黑的出门？”沈君容轻轻拖了拖背上的益生，小声问着林间寻。林间寻没有回答，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沈君容皱着眉，思考着现在回房间睡觉会有怎样的后果，随即努了努嘴，快步跟上林间寻的步子。
　　到达云隐村的时候，太阳才从群山后露了个头。
　　沈君容跟着林间寻来到云隐村，不知道林间寻要做什么。来往的村民热情的打着招呼，沈君容一一回应。
　　背上的益生微微睁眼，看到沈君容背上的一片水渍，意识到是自己的口水后，忙擦了擦。沈君容察觉到了背上的动静，问益生怎么了。益生擦了下嘴角，忙说着没什么，环顾四周后，凑到沈君容耳边说道：“容哥哥，我忘记告诉你今天寻先生说要出门了。”
　　“出门做什么？”沈君容放下益生，拉着益生的手跟着前面的人。
　　益生说不知道，沈君容出声叫住林间寻，问道：“林兄，可是来看诊？”林间寻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着。
　　沈君容拉着益生快步跟上，接着说道：“若是看诊大可不必带上我俩。”见林间寻依旧没有回答，沈君容刚想拦住对方，就见林间寻停下脚步，拐进了一家小院。
　　益生拉了拉沈君容的手，说道：“容哥哥，我知道这里，这是霍奶奶家。”沈君容一脸困惑，益生解释道：“益生的衣服大都是霍奶奶做的。”
　　益生拉着沈君容进了院子，一位老妇坐在院中摇椅上跟林间寻说着什么，一见益生，忙招呼道：“哎呀，益生来了，快过来让奶奶瞅瞅，有没有好好吃饭，长高了没有……”
　　益生松开沈君容的手，老实地走过去，任着霍奶奶在脸上摸来摸去。霍奶奶比着益生的肩宽，转头问下林间寻：“小寻你是不是没好好照顾益生，怎么摸着没长肉？”
　　林间寻闻言沉默不语。沈君容稍稍挪了挪位置，站到林间寻旁边，想要小声询问些什么，尚未开口便被这霍奶奶截住了话头。
　　“你是哪个？”霍奶奶指着沈君容问道。
　　在一旁沉默的林间寻突然开口说道：“堂弟。”
　　霍奶奶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嘴里念叨着：“小寻也不说声，我好准备些吃的。小寻堂弟啊，叫啥名啊？”
　　霍奶奶拉住沈君容的手，凑近端详着沈君容的样貌。沈君容有些不自在的报上了名字，又被问到从哪来，只能随口诌道：“从平京来的。”
　　霍奶奶松了手，又拉过益生往屋内走去，边走边念叨着：“从平京来啊，今年留在这边过年吧，那边也回不去了。”
　　本是随口胡诌的，听到霍奶奶这话，沈君容追问缘由。霍奶奶拿着长杆粗略量着益生的身高，说着：“前几天听隔壁老崔说的，平京戒严了，小崔在平京回不来，捎了信回来。得亏小容过来了啊，不然这咋搞……”
　　霍奶奶的亲昵让沈君容有些意外，他接着问道：“平京发生什么了吗？”
　　霍奶奶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走到沈君容身边，量着沈君容的身高，说道：“那不知道，老崔现在老操心了，整日的念叨他儿子……小容啊，胳膊抬起来。”沈君容老实地把手抬起来，霍奶奶捏了捏沈君容的胳膊，比了臂长后走到林间寻旁边示意林间寻抬手。
　　林间寻微微挪了挪，避开了霍奶奶伸过来的手，说道：“不用。”
　　“啥就不用了？”霍奶奶闻言一巴掌打在林间寻背上，接着说：“快过年了，新年新气象，就该穿新衣服，知道不？你看看你，摸着就像没几斤肉，也不知道怎么在吃饭……”
　　听着霍奶奶的碎碎念，林间寻沉默着将手臂抬起，任着霍奶奶测量。看着林间寻无言妥协的样子，沈君容努力抿着嘴角，希望它别上扬的太明显。
　　难得下山一趟，益生表达了想去找别的孩子玩的意愿，然而对上林间寻的目光，声音逐渐变小。
　　霍奶奶见状直说：“嗐，想玩就去，午时记得回来吃饭啊。”随后又对林间寻说：“小寻你去集市上买些红纸年画啥的回来。”
　　林间寻微微颔首，看了眼沈君容，推门而出。沈君容习惯性的想要跟上，却被霍奶奶制止：“不过买个东西让小寻自己去就是了，小容你留下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小寻每次都不怎么说话，可闷了。”
　　不知道林间寻有没有听到霍奶奶这番话，沈君容看了看已经远去的林间寻，只好站到霍奶奶身边听从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