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雾》绿林林

26、变局

　　二十六 变局
　　陈玲玲忙完了论文，过了一个孤单但又愉快的暑假。她不再去思索那些她向来就搞不懂的人际关系。这学期开学以来，她要做好毕业的一切准备了，所以时常呆在实验室，罗老师给她的毕业设计方向居然是她一如既往研究的土壤有机物方面的。她很意外，因为她，杨意，施可三个人都偏向于有机方面，但是罗老师一向都是把好做成果的项目给了那两个人，这次居然给她的正是他们三个应该都想争取的那个项目。她以为罗老师会给施可的。不过她也没必要想那么多，她只需要做好，然后顺利毕业，就再也不管这些事了。
　　开学会议如期举行，一般来说，罗老师都会通知所有他门下的研究生，陈玲玲向来循规蹈矩，早早就坐在了教室。慢慢的，罗老师走了进来，一如既往坐在他的那个位置上。可是在陈玲玲看来，总感觉罗老师哪里变了。身上多了几分落拓，说不出的不对。等了几分钟，杨意走了进来，林幕并没有和他一起进来，而是过了几分钟才进来。陈玲玲略微诧异，但也没有将这件事多么放在心上。施可肯定是不会来的，罗老师似乎也默认了这一点，已经开始在讲开场白，准备让他们三个开始发言。
　　陈玲玲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尽管她自认为她的数据，她的论文都没有什么漏洞，但是她总是害怕一个安静的空间只有自己的声音的场景，只要一旦意识到自己身处于这样的空间之中，她就会全身紧绷，用尽力气才能控制住声音不发抖。所以她不想拖到最后，早点介绍完了，后面才可以自如的坐着开完这个会议。所以她决定第一个开口，她很简短的汇报完了，罗老师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叮嘱她在这个学期继续努力，顺利毕业。
　　轮到林慕时，陈玲玲似乎感受到了一点异样。以往林慕也是不学无术的样子，但是罗老师没有过分苛责她，都给足了她面子，但是这次，罗老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仪器条件不稳怎么调整，样品前处理要注意什么，标准曲线的浓度点有什么讲究等等很内行的问题。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林慕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实验成果还不知道怎么来的呢。果然，林慕非常尴尬，陈玲玲偷偷抬眼看了她，她圆圆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在这种场合她更不可能用她日常的插科打诨的能力去圆场，她只能站在那里，低下头等罗老师放过她。罗老师看她这个样子，就放任场面尴尬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你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用错了地方就不好了。我这里是容不得半点胡混的，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你错在哪里了。坐下吧！”林慕闻言缓缓坐下，脸色相当难看，陈玲玲第一次看到林慕完全没有笑容在脸上。哪怕是假笑呢？陈玲玲莫名有些暗爽。
　　待到杨意准备开口时，罗老师却打断了他，“你不用说了，你的文章我看了，根本不是我给你的课题，也不是我要求的实验内容，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写出来的？”杨意经历了林慕被罗老师为难的场面之后，他也不敢再说话为自己辩驳。何况他的论文也的确是来路不明。罗老师看他沉默，又用更严厉的口吻说，“投机取巧，你难道能一辈子靠女人？”一番话说得极为直白，杨意不可置信得抬头看向了罗老师，他发现罗老师只是低着头，并不看他。他很想骂脏话，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账玩意，有什么资格评判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不敢，韩信都可受胯下之辱，他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陈玲玲十分疑惑，怎么回事，罗老师一向喜欢的两个人，居然受到了这么严重的做吃。就算罗老师看出来，杨意的论文跟自己有关，也不必把话挑明到这种程度。林慕的胡混平日里也是受到了罗老师的默许的，今天怎么都半分情面也不留了？
　　结束以后，林慕立刻就收拾东西走了。陈玲玲知道，她一向要面子，肯定不愿意多待。她叫住了杨意，杨意好像也在等她召唤一样，默契的坐回了位置。“你没事吧”，陈玲玲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杨意低沉的声音说，“没事，无非就是被他羞辱几句，只要能毕业就好。”陈玲玲看他这样，心里很不好受，“快了，我都开始准备找工作了。”杨意只是嗯了一声。陈玲玲装作自然的又说道，“你是不用担心工作的，施可正在成都等你呢，她的那个单位特别权威，你进去也肯定没问题。”杨意听到这话更加低落，“施可可能要跟我分手了，我去不了那个单位了。”
　　陈玲玲心里一动，“为什么啊？”“嗯，很复杂，我应该挽不回她了。工作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陈玲玲听到，不动声色却又用更温柔的声音说，“其实没关系的，凭自己的努力，工作不算难事。”杨意低下头，“谁知道呢。”
　　沉默半晌，陈玲玲接着说，“其实我觉得你不要跟林慕混在一起了，她跟我们不一样，她已经不需要面对我们要面对的就业压力，她是来玩的。”杨意明显听到了，但没有说话。陈玲玲内心又有屈辱感在蔓延，很无措的开始收拾起自己东西，准备离开。杨意此时呆呆的说，“到时候面试什么的，我们一起吧。”陈玲玲内心狂喜，但是没有表露分毫，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本来做好离开动作的她伫立在那里，舍不得离开。杨意又说，“我等下还有事，忙完了再跟你联系。”
　　陈玲玲忍不住看向他，她看到了一个这么平凡的男人，可是她此时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样的眼神，忍不住就是忍不住了。许是有些暧昧，许是有些疑惑。她无法再控制，用眼神表露对杨意的依赖。空无一人，空无一人，有人愿意跟她一起，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她只敢自己在心内叫嚣，她想着，也许他看不出来这一切，因为自己只是在这个狭窄的空间，望了他一眼而已。不然的话，被看穿的孤独和脆弱，被洞悉的无助和清高，都将让她痛苦不堪。她就失去了她唯一的武装。陈玲玲还是收回了眼神，也收敛了内心的激动，不置一词默默的走开了。转身的瞬间她忽然惊觉到，转身这个动作，她无比熟悉。
　　她眼睛快速的挤了挤，终于看清了教室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