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误[重生]》yoniko

10、第 10 章

　　秋月莹见他沉默，心中更是冷笑不止，一张娇美面孔几乎要被那冲天的妒火烧得变形。

　　她知道，她就知道！

　　早前还没出事的时候，她在邵明阳书房内帮着研墨，无意间见着底下压着的折子上似乎提到了庄卫尉的名字，便留了个心眼，趁邵明阳出去的时候抽出来飞快地扫了一遍。

　　那是一本弹劾庄卫尉的奏折，陈列了一条条言之凿凿的罪名，诸如什么言辞直白恶语中伤也写上去了。秋月莹虽然不喜欢庄苒，但庄卫尉其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为人古板了些，却也绝非折子上夸大了的这般。且卫尉一职虽居高位，但到底主要负责的是守卫宫门警戒，不参与庭内党争，这下也不知是因为得罪了谁，这才被参了一本。

　　她把这本奏折放在了这一摞的第二本，便低头继续认真研起墨来。

　　邵明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毫无所觉一般，整理了折子，一一看过去，为第二天上朝做准备。

　　秋月莹本以为会看到庄苒从云端跌落的情景，谁知等了几天，庄苒仍是如往常一样来痴缠着邵明阳，脸上挂着秋月莹一贯瞧不起的明艳笑容。

　　而邵明阳也如往常一般，对她不理不睬。

　　那之后，秋月莹通过旁敲侧击了一番才知道，邵明阳并没有把那折子送上去，而是被他自己压了下来。

　　他分明是看到了，却也没有上报的意思。

　　因为什么？因为庄卫尉为人正直、从不虚与委蛇？秋月莹眼中寒光闪闪，嘴角勾起冷笑，若是这般，那从前那些弹劾其他臣子的，倒真的都是奏折上说的那般不堪吗？大家都是偏向利于自己这方去说话，他不也一一禀报上去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是庄苒的爹爹。

　　他做了这么多，迂回来迂回去，到底是因为庄苒！

　　意识到这个可能的结论，秋月莹只觉头顶一个晴天霹雳，青天白日也犹如四九寒冬一般，冷得她牙齿都发颤。

　　他明明不喜欢她的，不是么？

　　庄苒来找他，他总是视而不见；庄苒给他送吃的送药膏送一切对她来说好的珍贵的，他也一般冷淡，甚至会感到被缠得不耐烦。

　　庄苒的喜欢明明白白刻在脸上，邵明阳的拒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可是，可是，他真的对所有的都视而不见吗？

　　还是说，那个执着得可笑的女子，终于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撬开了他的心门？

　　他会被庄苒抢走吗？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有如火烧一样，将秋月莹的理智一点一点烧到寸草不生，逐渐变作疯狂——她怎么会允许有人能抢走邵明阳呢？在这个世界上，能威胁到她的人还不存在。

　　如果有，那便除掉，将她的一切都抹杀，从此便当无事发生。

　　反正，这样的事，她又不是没做过。只是庄苒的命太硬，几次三番都还能好好地站在他二人面前……可她就不信，庄苒能一直这般幸运下去？

　　更何况，她的破绽如此明显。

　　秋月莹抬起眼眸来，望住邵明阳，隐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小手轻轻攥住了他的衣摆，柔声道：“殿下，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以前的事，我再也不提便是。”

　　邵明阳好似很疲惫，不欲与她多谈，“月莹，我累了。”

　　秋月莹只好悻悻地松开手，目送着他走出相府，眸光里暗潮汹涌。

　　庄苒和童天赐两家算是定了亲，因为庄卫尉是皇后的长兄，这最终的姻亲还得由帝后二人下一道赐婚旨意，不过皇后向来也疼庄苒这个侄女，皇上又肯让她拿主意，是以也就是上报一下，走个形式。

　　在正式结为连理之前，二人便像是寻常恋人一般，细水长流地相处着。

　　这日，宫里突然来了一道懿旨，皇后传庄苒进宫去，庄苒不知是何意，庄夫人只道是要和她谈谈关于她同童天赐之间的婚事，便拉着她嘱咐了好半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之类的话。

　　据庄夫人的观察，庄苒这段时间异常乖顺，说什么就是什么，口中再也不提什么三殿下，转了性一样，教他们欣慰之余，倒少不了奇怪一番。只不过他们最后探视庄苒那一天，心里其实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如果庄苒这般肯听话，根本连这牢狱之罪都无须遭受。

　　只是那便是他们夫妻二人最后的法子，所有的人该求的都求了一遍，几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们这个女儿说话的，提起庄苒，俱是摇头。

　　这些长辈们从自家儿孙口中也是知晓一半分的。庄苒发了狂似的将秋月莹从水云桥上推落下去，那本是数九寒冬天，秋月莹体内余毒未清，哪里能遭得住那苦寒湖水，待其余众人打捞上来，早已陷入昏迷，甚至那之后昏迷了一月有余。

　　中途醒转了一次，众人皆要问她个清楚，她瞧了一眼同样冷得浑身打颤的庄苒，哭诉了一番，诸人俱是一惊。

　　要说所有人都信了秋月莹说出的事实，庄卫尉夫妇都是不信的。

　　尤其是庄夫人，自家女儿什么个性还是清清楚楚的，心高气傲的庄苒哪怕同别人竞争，也断然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可是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似有什么顾忌一样，只说不是她做的，但再要细细追问下去，面上便现了一种痛苦神色，似是不愿再回想。

　　她这样作态，看在众人眼中便是遮遮掩掩，皇帝当场下令要将庄苒关进牢狱。庄卫尉和夫人还来不及站出来说话，便被邵明阳抢了先截断，说出了那样一番话，立时又是断了庄苒的后路。

　　那人是尊贵的三皇子，当今秦王殿下，也是庄苒心心念念的人。

　　他们自是敢怒不敢言。哪怕直到如今，庄苒已经出了地牢，庄卫尉和夫人心里还是有个死死的疙瘩，如今见庄苒对那人更是绝口不提，心下不知几多宽慰，只盼她往后这一世都不要和那人再走近一步为好。

　　眼见庄苒再没有这样的心思，庄夫人更是高兴，握住她的手絮絮叨叨见了皇后要如何如何，庄苒抿唇一笑，一一应下。

　　庄苒只身进了宫，没有带自己的丫鬟。一人进了宫门，行至坤宁宫，却不巧遇上皇后同后妃谈话，坤宁宫的丫鬟要请她去偏殿坐下等候，庄苒却婉拒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散散心也好。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御花园附近。

　　庄苒自后来好像很少进宫了。以前是追着那个人，加上仗着皇后姑姑的宠爱，这朱红宫墙里的哪里她没有去过，说是比起一些不受宠的宫妃还了解后廷的布局也不为过。

　　这御花园，许多年前，她也是来过的。

　　是多少年以前了呢？庄苒有些恍惚地想。加上那不见天日的五年，是真的有很久的岁月了。

　　也就是在这里，庄苒默然抬步踏过，转过中心凉亭，便是一汪平静的池水。这水潭看着不深，实则暗藏汹涌，底下泥沙淤积，人掉进去是会被吞噬进去的。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没待庄苒回头，便听到那娇柔女声，“小苒，你怎在此地？”

　　庄苒不着痕迹地从池边退了回来。“月莹。”

　　秋月莹瞧着庄苒。令她有些想不通的是，面前这个女孩，无论是身陷囹圄，还是频遭打击，身上永远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的气质。纵然秋月莹自己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况且明明是相爷之女，比起庄苒来却更像小家碧玉一样，两厢比对下，相形见绌。

　　秋月莹面上笑容不变，“旧地重游，小苒，可是在怀念故人？”

　　庄苒淡淡地说：“是啊，多年前顺手救了一只猫咪，谁承想这猫儿被一只老鼠叼去了。”

　　秋月莹含着笑意的眼睛霎时收紧，一只手死死攥住成拳，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恐惧，强装镇定地，假作不知庄苒在暗喻什么，“小苒，你又在胡说了，老鼠捉猫，这世上哪有这等怪事。”

　　庄苒点点头，“我也没想过的。”

　　秋月莹恨极了她这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她更宁愿庄苒像从前那样，一言不合就跟她吵起来。谁知道面前的女子却不顺着她的意，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这怎能不让同样心气高傲的秋月莹生气。她有意要在此地揭开庄苒的伤疤，于是故意装作感慨的样子，“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那之后我去向他们求情放了你，可殿下怎么也不松口。本想等着过些日子去牢里看你，你便已经出来了。”

　　庄苒面不改色地睨着她。半晌，嘴角牵起，笑意微冷，凑近了些，用只有她二人能听得清楚的音调，“你真的想来看我吗，月莹？让我猜猜看，是不是打算用从前对付我的手段，再落些毒教我起了癔症，最后毒发而死呢？”

　　秋月莹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她的腿弯都有些打颤。

　　为什么，庄苒竟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一般，嘴角带笑地把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那双桃花眼有如冰刀寒霜，落在她的面上，秋月莹竟不敢再直视，心慌地垂下眼去。庄苒就像有读心术一般，把她前后的算计看得一清二楚。

　　庄苒冷哼一声转身离去，那迫人的压力瞬间消失，秋月莹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额前都冒出细汗来。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庄苒竟同邵明阳有几分像。

　　同样的高傲，同样的冷淡，同样的气势逼人。

　　秋月莹有些迷茫地看向那个女子离去的方向，为什么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这世上会有这样奇怪的事吗？

　　谁也没有告诉的、埋在她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庄苒看穿。

　　秋月莹瞧着前方的葱葱郁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迅速从此地离开，去找一个人。她心下冷笑，眼中现了几分得色和狠辣，暂且不管这是不是巧合，如果庄苒是个怪物，她更要想方设法除去了。

　　庄苒向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这会儿皇后应该已经空出了时间。

　　拐过御花园，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四下里都无人，静悄悄的。庄苒路过某处宫殿背后的假山景观，她没有内力，自是感觉不到此时此地还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就在庄苒要穿过假山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一人扯过肩膀，粗/暴地把她揽入怀中，二人身体相撞发出的闷响教她的心跳几乎就要跳到嗓子眼。头顶传来那人暧昧不清的声音，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顶，是冲天的酒气，“来，美人，爷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