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修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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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在黎明时分告一段落，河谷镇众人都松了口气，进攻的半兽人部队规模远超寻常，尽管在伊鲁伯矮人和密林精灵的帮助下顶住了压力，但损失甚是惨重。
不过所有精通战术的指挥都认为，从半兽人的军队布局看，他们应该安排了援兵两面夹击，他们也为此抽调兵力做了准备，但不知为什么，这支援兵一直没有到。镇长冒险将派出去的兵力调回，这才抵挡住了半兽人的攻击。
“那边。”一个精灵皱着眉向群山深处一指，精灵超强的视力让他能看见人类和矮人都无法看见的东西：“有一大片树林被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树林中的斯黛拉抱着肩膀缩成一团。
以她为中心，方圆五十米之内只剩焦土，树木、巨狼、半兽人一概无存，除了一些融化成一团，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金属武器，凡是能燃烧的连残骸都留不下来。
可怕，真可怕，难怪……
斯黛拉手抖了一下，似乎想找个地方擦掉并不存在的脏污。
分神的瞬间，身侧忽有一道疾风掠过，她下意识侧首，可已经来不及了，锋利的剑锋抵在她颈侧，锐器的寒意迫得她的汗毛根根直立。她的右手刚刚抬起，身后已传来一声低喝：
“你是谁？”一个严厉、冰冷，有些沙哑但意外好听的声音。
“斯黛拉，斯黛拉温斯顿。”斯黛拉结结巴巴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被龙追了。”
“你连我的剑都躲不开，还能在堕落妖兽和戒灵手下逃生？”贴着脖子的剑紧了紧，“别耍花样，我见过很多火焰魔法，分得出光明和黑暗的火焰效果，这里——”他的声音更沉，“比龙焰更黑暗，只有炎魔的火焰才有类似的效果。”
厉火的确是最黑暗的火焰魔法，斯黛拉哑了声，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出你的目的。”
“哦！”斯黛拉正在绞尽脑汁，忽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因为使用了过多魔力，她的增龄剂提前到期了，少女的身材飞速缩水，个头迅速矮了下去。
身后的人迅速察觉到她的变化，将剑挪开了一点，以免立刻割伤，他有这个自信，若非自己主动放弃，一个可疑的人类女孩绝对逃不脱。
于是，他亲眼看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缩成五六岁的模样。
这个有点超出认知，男人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女童手忙脚乱提着向下滑落的腰带，衣服一圈圈堆在身上，十分可笑。
十六七岁的斯黛拉美艳绝伦，那是一种极富魔性的美丽，如童话里妖艳诡秘的女巫，让人色授魂与之余也不免心生警惕。可缩成五六岁的模样，就只剩下可爱，以及超级可爱。那是在现代社会，和平年间富足娇养长大的女孩儿，和这个时代或贫苦混乱，或规矩压抑的孩子们完全不同。
“看什么看？”斯黛拉没好气道，大大的紫色眼睛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下纯净如紫晶，红艳艳的嘴唇有些微翘，小小的、圆圆的腮帮子鼓动着，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男人咳了一声，转开了一下视线，抵挡住被软萌瞬间击中产生的不由自主的微笑。
原来是那个提醒镇长加强戒备的男人，刚刚经历过异常战斗的斯黛拉产生了些许敬意：“我是个女巫，这火的确不是白魔法，但我从没用它做过坏事，刚才是为了自保。”
男人的眉头又锁了起来：“我知道阿门洲。现在迈雅们行走人间只能用老人形体，而我知道的那些都是男性！不会是年轻姑娘，更不会是孩子！而人类术士，只有少数的邪恶术士在黑暗的指引下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
比如努曼诺尔人曾经的对手，如今已经沦为戒灵的安格玛巫王。
“这是一场事故。”巫师为什么不能年轻？为什么只有男人？和这个世界神灵所在阿门洲又有什么关系？斯黛拉一头雾水。但她知道，除非她说出真相，否则以她的阅历和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根本编不出逻辑清晰的谎言，于是解释道：“我能够解释，但需要喝一瓶药剂，否则无法让你信服。”
男人点了下头，斯黛拉拿出增龄剂喝了一口，身材又长大了，恢复到十七岁，这个魔力稳定的年纪（也就是魔法界的成年），然后迅速而无声地幻影移形。若非幻影移形必须有稳定的魔力，她连增龄剂都不会喝，谁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魔法药材？
男人迅速扑过来想要抓住她，但巫师的幻影移形非常迅速，斯黛拉用了无声咒，他没有防备，扑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斯黛拉的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影子，迅速消失。
只一眨眼，斯黛拉便回到了河谷镇上。她本想穿过河谷镇，跟随运酒队进入森林深处，可眼前的一幕幕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种炼狱。
战斗已经结束，而战争带来的伤痛却不会。有人呻吟着倒在血泊之中，有人抱着死去的亲人哀哀痛哭，有人茫然无措盯着自己的残肢断臂，也有人灰头土脸看着倒塌的房屋，抢救最后一点生存空间。
每个人都很忙碌，忙碌里却有种让人心惊的麻木。这样的惨状，对他们来说似乎不是第一次，也没有人觉得会是最后一次，不比以往的更凄惨，也没超出预料范围，大家只是熟练地按照既定步骤运行，除了亡者家属，没有人过分悲戚。
这只是他们苦难人生中的某一场苦难而已。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命运，从不指望这样的日子能够结束。
镇上的医疗队来去匆匆，将伤员抬上担架，在广场上集中救治，可镇上经过战争，许多废墟上仍有砖石摇摇欲坠，一些伤者和医者在运送过程中又会受到伤害。
斯黛拉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看见了那个被她接住的孩子，正和母亲一起赤手空拳扒拉着废墟，从里面找到一些已经破碎沾满灰土的食物，亟不可待地塞进嘴里。
麻瓜的体质和巫师有些许差异，很多魔法药剂不能在麻瓜身上起效。就算有效，换了个世界还有多少效果只有天知道，但有一件事，却可以尝试。
斯黛拉举起了魔杖，轻声念到：“修复如初。”
仿佛有一阵风过，周围的人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停下动作，停下交谈，就连呻吟都消减了许多，所有人都惊愕甚至是敬畏地，看向小镇的某个方向。
宽大的黑袍遮住了少女的相貌身材，只有些许锈红的发丝自兜帽边缘垂下。少女如一个精巧的指挥，站在旋风中央，脚步轻巧向前移动，环绕着河谷镇走过片片废墟。随着她的脚步前移，砖瓦、碎石、滚落的瓜果蔬菜锅碗瓢盆，随着她的魔杖起伏一一飞起、旋转、组合拼接，被压住的碎片挣扎跳动，被扭曲的金属部件迅速挺直，破碎的缝隙迅速消弭，仿佛时光倒流，瞬息间回到战争从未发生之时。
恢复了整个河谷镇，饶斯黛拉魔力不弱，也有枯涸之感，也幸亏河谷镇不大，否则仅凭她一个人根本难以完成。
人多眼杂，她不便回到旅行手包中，只能斜靠在墙上暂时休息，周围有人窃窃私语，她知道，但暂时没力气应付这些。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似乎围成了一圈，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唯有那个带孩子的母亲匆匆抱来一盆新鲜果蔬，犹豫着要不要放在她身边，却又怕扰她休息。
“拿去给孩子吧，别吓坏了他。”斯黛拉从声音里分辨出那位女士，低声说了一句。
那位母亲似乎道了谢？吵吵嚷嚷地也分不太清楚。
“小姐，您没事吧？”有人靠近她问道。
斯黛拉摇了摇头，只是脑中哄哄乱响，眼睛虽然闭着，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那人走近了，看见兜帽下少女的容颜，呼吸忽地一滞，原本有些骄矜的声音立刻柔和了：“小姐，这里乱糟糟的，我扶您去前面休息好吗？”
“不用。”斯黛拉终于睁开眼睛，原来是镇长之子布兰德。
看到斯黛拉紫眸的瞬间，青年的呼吸又是一滞，脸不自觉就飞红了，口舌也有些结巴：“小、小姐，您、您是河谷镇的恩人，爸爸……不对，镇长想见您。”说着，就笨手笨脚地想来搀扶斯黛拉。
“我说了，不用！”斯黛拉呼吸一紧，几乎瞬间挺直脊背，拍开他伸过来的手，仿佛一只收到了激惹的猫咪，炸起了全身毛。
“抱歉。”她似乎也察觉自己过激了，却仍旧忍不住走开两步，在被男人触碰过的袖口掸了几下，语气平缓了些，含义却依然如故，“我没做什么，不想见人。”
布兰德发红的脸露出些许受伤的神色，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斯黛拉已经撇下他，拉紧兜帽向前走去。
“别跟着我。”她推开人群，低声说，也不知是对谁，“别跟着我。”
走了几步，斯黛拉忽然想起一事，惊觉抬头，果然看刚才树林中遇见的男人正行色匆匆向河谷镇赶来，看见房屋楼宇已经完全恢复的小镇，有些惊讶地愣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随即隔着一条长街相遇，男人神色一凛，斯黛拉几乎本能地发动了幻影移形，在对这个世界有限的印象里，那一瞬唯一出现在脑海中的，便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落点——那片广袤的魔法森林深处。
四周再无人影，斯黛拉无声无息舒了口气。尽管她清晰地知道这里仍有危险，却掀开兜帽，整个人的姿态都放松了。
有时候她也痛恨自己，她的朋友用了很长时间才融开她灵魂外的那一道冰雪凝固般的高墙，母亲更是花费无数精力才她重建安全感，愿意伸展触角，接触外界的人和事。
但她知道，其实那只是她将高墙融化了一部分，为她们留出亲近的余地，为了让她们安心，才稍稍压制着回避的冲动主动接触其他人，进入青春期以后，她总在那些或惊艳或倾慕或羞涩的目光里微微战栗，哪怕他们并没有丝毫伤害她的意思。她心底的坚冰仍在，纵然能和在人交流时不太露破绽，但能真正自然流露的，其实也只有原先那么一两个。
“你不必勉强自己，不喜欢就不用做。”母亲有时候会这样叹息。
“没事的妈妈，我总要和别人接触。”她微笑。
她在撒谎，自己知道，或许母亲也清楚，只是不愿加大她的压力。只要是男性，无论霍格沃茨的老师、同学还是外界的男性，她依旧不愿接近，若非迫不得已，不会和他们多说哪怕半个字。
她知道原因是什么。眼前并没有浮现出任何画面，但熟悉的恐惧、憎恨和悲伤已然涌上心头，又被她熟练的压抑下去。
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进入精灵国度，找些魔法书籍，寻找回去的办法。想到也许又要和一些男性打交道，斯黛拉忍不住有些退缩，却被回家的渴望压倒，转头向密林深处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修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