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生也有涯》静水幽深

17、有疑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在一边抱着枚宝石玩耍的露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窜进斯黛拉怀里，一边伸出脑袋四下张望，一边享受着铲屎官无微不至的顺毛。
　　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阿拉贡本该非常生气，但或许是斯黛拉神色平静而真诚，他反而有些后悔话说重了些，说到底斯黛拉只是个外来者，强求信仰多少有些过分，于是向周围看了看，打算转移话题。
　　很快，他看见一件眼熟的事物，放在那一排药品架上，有些突出，似乎不久前被使用过。
　　“那是嗅盐？”阿拉贡认出那瓶子。在刚铎西南相对平安的地方，那些出身优渥的贵女们情绪脆弱，稍一激动便容易尖叫、晕倒，那时便需要这些具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帮助她们恢复意识。虽然阿夕拉斯草作为香料使用也有振作精神、稳定情绪的效果，对抗歇斯底里却不如嗅盐效果强劲。
　　“对，我在刚铎最大的药店买的。”斯黛拉明白他的目的，笑了笑也转了话题。
　　“你需要用这个？阿夕拉斯草有类似的作用，虽然不及嗅盐刺激性大，气味要好太多。”
　　“我可不闻它。那氨臭味……”斯黛拉嫌恶地摇了摇头，“嗅盐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铵，我用它制氨水，配银氨溶液，做镜子。”
　　“什么？”几个没听懂的词汇将嗅盐和镜子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凑到了一起，阿拉贡有点懵，“这是什么魔法？”
　　“不是魔法，”斯黛拉没忍住笑，“只是化学。”
　　她说着站起来，从药品架旁边的桌上拿起两片镜子，只有巴掌大小，背后已经涂了漆，只是没镶边框：“我想做双面镜，不过双面镜通讯距离越远，对魔法的要求就越高，对载体镜子本身的要求也高。制镜魔法带有的魔力波动会干扰通讯魔法，使得通讯距离大大缩短；磨制的银镜清晰度不够，而且不耐磨；银汞齐有毒。幸好没落下麻瓜课程。”
　　阿拉贡接过镜子，果然比见过的清晰许多，他摸着那光洁的表面：“这是玻璃？”
　　“对啊，用魔法做双面镜难，不用魔法做镜子更难，失败了好多次，才做成了一对。”
　　“这叫双面镜？做什么用的？”
　　“通讯，远距离通讯。”斯黛拉拿起其中一面，走到一边，对着镜子叫了他的名字。
　　另一面镜子图案一花，再清晰时，她姣好的容貌出现在镜中：“就像这样。”
　　“这个像真知晶球？”阿拉贡想到了类似的东西。
　　“有点类似，功能要少点，不能单方面窥探，也不能意识和魔法传输。”斯黛拉点头，语气里有点小骄傲，“不过通讯距离有保障，我试过，从刚铎南部到河谷镇不成问题。”
　　这个距离由南而北几乎横跨整个中土大陆。当然，中土大陆东西向更长，但这个距离已经保证了足够的覆盖。阿拉贡点了下头，他不了解魔法，所以并不清楚其中的恐怖之处。在魔法界，限制双面镜技术发展的最大因素就是通讯距离，随制作者炼金水平和魔力强度波动极大，唯有顶尖炼金术师，才能制作跨国通讯的双面镜。
　　也曾有巫师提议如手机基站一般在各国设立魔法中继点，保证双面镜通讯传递，可随着麻瓜手机的飞速发展，集通讯、娱乐、学习功能于一身，就连那些最死硬的纯血家族都低下头玩上了手机，双面镜早已无人问津。就连斯黛拉自己，也只是在长辈家里，见过一对弃置多年的双面镜而已。这一对，完全是学霸凭着记忆中和书籍里犄角旮旯的记载，半临摹半摸索出的成果，甚至参考了瑞文戴尔为数不多的对于真知晶球的记载，才能在远距离通讯上效果卓异。
　　“因为加了一些步骤，双面镜中魔力稳定还需要一段时间。”斯黛拉又笑道，“等做好了以后给你一面，你手上汇总了各地半兽人的消息，传音也好增援也罢，有这个都比较方便。”
　　阿拉贡知道斯黛拉送的都是极为方便实用的东西，也不会矫情地推辞，道了声谢便将双面镜收好。
　　两人又说起近来的打算，斯黛拉这才知道，自亵渎者阿佐格死在五军之战后，东西大道上必经的风云顶一带最近又有一波半兽人崛起，严重威胁过路人，登丹游侠们决定将它们铲除。
　　正在说着，斯黛拉忽然侧首：“有人来了。”
　　半兽人在风云顶附近盘踞已久，东西大道早已荒芜多年，除了一些财大气粗的商队雇佣精英战士们作为护卫，其他人在此行走，简直是拿命在赌博。
　　阿拉贡一下子警觉起来。
　　瞬间天地变换，他们已经到了外面。
　　留恋在眨眼间消失，阿拉贡的注意力很快转移。
　　雨比之前小了些，却依旧未停，雨水被纷繁的脚步踩出错乱的声音。有人仓惶奔至，身后一队半兽人狼骑从两边围堵。
　　他的伤已经很重，雨水混合着血水流到地上，墨黑的卷发和胡须乱草一般贴着脖颈，但阿拉贡眼力过人，只一眼便认出，那是泰伦斯，登丹游侠在风云顶附近的监视人。
　　半兽人们呼喝着包抄上来，领头的叫了声什么，狼骑士们纷纷举起弓箭，男人勉强举起剑试图抵挡，但他非常清楚，他不可能挡住所有箭，这一波过后，便是自己送命的时候了。
　　瞬息之间，数支箭已经射了过来。
　　仿佛有光幕一闪而过，隐约组成半球形，轻薄至极，普通箭矢射上去就直接掉在地上，唯有那些被半兽人以黑暗毒素淬炼过的箭头能激起极微弱的白光。于此同时，眼角余光里闪过一道扭曲的黑影，再看时已不见分毫。
　　追兵已然极近，弓箭不中，领头的战狼当先飞扑，一张散发着血腥和恶臭的巨口向他扑咬。
　　雪亮的剑光在雨夜中闪过，阿拉贡快准狠的一剑，刺入了战狼的咽喉。
　　“阿……大步！”泰伦斯没有忘记自己在外，又惊又喜之下，只喊了阿拉贡的外号。提了口气想要继续战斗，但身上的伤实在太重，持剑的手腕已然脱力。
　　“他伤得很重，速战速决！”阿拉贡扬声，同时迅速斩杀四面围攻的半兽人。
　　“好。”雨幕中，传来一个十分好听的少女声，饶是泰伦斯听遍了布理酒馆里卖唱女郎的歌声，却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个嗓音。
　　精灵？他这么想着，一道暗红色的火光在密林中亮起，如蛇一般缠上还活着的半兽人，那火极凶狠，在雨中没有丝毫影响，火光如无数兽群，撕咬践踏着看中的猎物，只要沾上一点就难以脱身。
　　半兽人的惨叫爆发出来，又迅速消弭下去，火光照映出了树林中穿着黑斗篷的人影。
　　这可惊可怖的火焰……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要举剑，然而重伤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身体，手动了动，却最终跌坐在地上。
　　阿拉贡也叹了声：“你的火，还是这么可怕。”
　　“厉火速度快。”斯黛拉说着，短杖微抬，已然吞噬了最后一个半兽人的黑火倒卷着，回到了短杖之中，刚刚被照亮的身影再次融入雨夜的黑暗里。
　　“你是……”泰伦斯终于将近来的传闻想了起来，“女巫！”
　　“是我。”斯黛拉俯身查看他的伤势。
　　“怎样？”阿拉贡问道。
　　“没有毒。”斯黛拉默念咒语，细细的微光从魔杖中涌出，他的伤便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
　　泰伦斯按了按伤处，已经完全不疼了，看上去也是愈合好几天的模样。若非衣服的破口和未干的血迹，片刻前重伤几死，简直像是他的错觉。传闻中女巫能逆转生死，竟然不全是夸张。
　　只是……传言中女巫美貌无双，凡是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迷惑，他扭着头想从那低垂的兜帽中看出些端倪，奈何遮得结结实实，不由带着点欣羡看向阿拉贡，他应该见过女巫的美貌吧？
　　登丹游侠们和北方人类混血已久，除了王族，寿命早已和普通人类相差无几。泰伦斯看着胡子拉碴，实际年龄才二十出头，在阿拉贡眼里就是个孩子，见他努力不动声色窥探斯黛拉兜帽下的脸，不由好笑，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泰伦斯回头，看了看阿拉贡，没出一声，脸上却露出一种贱兮兮的表情，两个拇指相对一弯，目光又飞快向斯黛拉勾了一勾，满脸都是八卦的兴趣。
　　阿拉贡没好气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任由年轻人失望地塌了双肩，扭头看了一眼斯黛拉。
　　雨还未停，斯黛拉没再打开手包，也没有回应泰伦斯的感激和好奇。雨中不宜出行，她没有离开，只是捡了块地势稍高的地方站着，魔杖上指，雨水隐约勾勒出一柄伞的模样。兜帽遮住了面容也遮住了神色，片刻之前明亮温暖的光晕、简洁舒适的屋舍、神奇的力量和配方、大逆不道的谈话，如同一场迷离的梦境，让人不由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
　　泰伦斯仔细地说着风云顶半兽人的新动向，只是每说几句，都会向斯黛拉那里看上一眼。阿拉贡受他影响，心神也不免有些飘忽。
　　他想起在迷雾山脉追踪她的时候，明明为了避免他发生意外离开又回头，斯黛拉却一直沉默，若非戒灵和半兽人使他们必须联手御敌生死相托，也许那种看似冷淡有礼实则生人勿近的态度，还会持续很久很久。
　　她的内心有一道坚冰铸成的高墙，艺术乃至信仰都无法穿透，似乎只有母亲和魔法在高墙之内。瑞文戴尔十年舒适的生活，也没使那坚冰软化多少，只有极少数人和事能进入坚冰墙内，即便是照顾她的艾莉，也在墙外徘徊，能得到她的笑容和关切，却无法触及她的内心。
　　他实在有些忧虑，斯黛拉无疑是个善良的人，但埃尔隆德和格洛芬德尔都发觉她的灵魂有所缺陷。历史上有无数善良种族堕入黑暗的先例，对魔法对力量的探索和求知，正是黑暗力量最爱入侵的点，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母亲真能让她抵挡住黑暗力量的侵蚀？
　　正在想着，泰伦斯却又说道一件值得注意的事。
　　“你看到他们带走了几个女人？”
　　“是的。有个半兽人想吃她们，却被领队阻止，我想再看时，被发现了。”泰伦斯说着忍不住心下的厌恶，“不过，那一队好像不是风云顶的半兽人。”
　　“你确定？”
　　“我在附近监视了很久，从没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他犹豫了下，“我怀疑是他们发现了我，但追来的是风云顶的半兽人。”
　　阿拉贡微微皱眉，以他和半兽人交手的经验，刚才半兽人出动，绝不是寻常用来对敌一两个登丹游侠的规模和武力，若非斯黛拉这样能在边境对抗半兽人军队的强大女巫在场，就算有他，也只能驱逐，无法歼灭，以泰伦斯的重伤，怕是很难活下来。
　　半兽人追杀泰伦斯，是因为天性的残暴不仁？还是为了……灭口？
　　阿拉贡想先去风云顶附近探探，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如无必要，斯黛拉从不注意别人谈话，奈何他们距离不远，泰伦斯又没压着声音，便断断续续听到了几句。
　　“你们留一个半兽人，我可以摄神取念。”她忽然说道，顿了下又补充了句，“地位高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