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生也有涯》静水幽深

18、旅店

　　雨已停止，天空复明。滚滚浓烟自风云顶上直冲云霄，聚集在一起的登丹游侠们以压倒性的优势清理了这一代的半兽人。一部分人搬运尸体集中焚烧，一部分则将铁器、金银等物资收缴起来。
　　斯黛拉放下魔杖，微微蹙眉，半兽人的记忆里，充斥着血腥暴力的东西，对他们读心实在受罪。
　　“那一队半兽人已经走了，带走了几个女人，风云顶半兽人为此内讧了一场。”她一边忍着暴揍眼前这个半兽人的冲动，一边在他乱七八糟的记忆里翻找，“那一队半兽人的来路，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来自南方。他们抓人是为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词：“生育。”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
　　半兽人大多没有性别，但少数强大的半兽人能看到男性特征，至于女半兽人——以登丹游侠们和半兽人多年的战斗经验，基本就没见过。以半兽人的性情和组织作风，似乎也不存在不问余事，全力生育的“蜂后”。
　　众所周知，被黑暗侵染的人类和精灵会转变为半兽人。但以半兽人洞穴内的疯狂内斗，仅靠俘虏转化，根本不足以培养起数量堪比人类且代代不绝的半兽人种群。
　　但是现在，半兽人绑架人类女子回去生育？可想而知，她们的命运，绝对会比死亡更为悲惨。
　　记忆的最后，是这个半兽人出生，他生在一片泥沼之中，生来已是成年，撕开包裹他的泥膜，便是“出生”。当他离开出生地时，无意转身看了一眼，在那昏暗的地穴之中，仍有泥浆涌动，隐约显示出一个个人形泥膜包，以及其中蠕动的大大小小的人影。
　　斯黛拉重重吐了几口气，缓解刚刚阅读半兽人记忆产生的强烈反感。阿拉贡点了几个人，跟他一起追踪那支半兽人小队，试图救回那些被掳走的女人。泰伦斯因为见过那一支半兽人队伍，自然身在其中。其余登丹游侠们则再次四散，回到各自活动区域，承担相应地区的侦查和守卫。
　　斯黛拉再次骑上红影，向西行去。
　　“女巫小姐，”临走之时，泰伦斯忽然想到一事，连忙道，“您要去夏尔？别去，布里黑市有您的悬赏令，价格非常高，足以让很多人动心。”
　　听到悬赏，旁边有个登丹游侠说：“我们要回布理附近巡视，可以送女巫小姐过去。”
　　“不必了。”斯黛拉向泰伦斯点了下头，冷淡道。
　　泰伦斯还想说些什么，斯黛拉已经策马转身，向西行去。阿拉贡那里已经寻到一些踪迹，回首招呼几人跟上，他微微有些怅惘，跟着离开。
　　斯黛拉走得并不快，第三天傍晚时分抵达了布理。
　　作为中土东西大道和南北大道的交汇处，布理除了本地居民，往来成员极为复杂，西方和北方人类、黑蛮地人、霍比特人、矮人、精灵，甚至包括几位迈雅，但凡穿越中土大陆，都会途经此地。往来旅客使得布理比普通村庄要大些，但因为半兽人和南方黑蛮地人的轮番滋扰，总也达不到城镇的规模。
　　斯黛拉进入布理的瞬间，就感觉到了某种窥探，不同于刚刚进入世界不久那种莫名的，让人不寒而栗的被窥探感，这些窥探的来源明明白白，来自于四周一双双隐秘的眼睛。
　　她开始以为，那是因为那些人大多不是泰伦斯那等菜鸟，知道如何看清兜帽下的面孔。但当她进入布理唯一一家的旅店时，就明白并非如此。
　　这是一个男权世界，在旅店里高高矮矮种族甚多，女性旅客，只有她一个。
　　明白自己兜帽再低也无用，斯黛拉索性掀开了兜帽。
　　仿佛女神临世，有些破旧的旅馆蓬荜生辉，四下里的嘈杂不觉沉寂下来，无数目光或明或暗地射了过来。
　　斯黛拉旁若无人地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份面包。两个女招待——一个人类，一个霍比特人端着酒食在桌子间穿插，时不时向她看过来，欲言又止，露出隐隐有些担忧的目光。
　　有人端着酒蹭到她面前，嬉皮笑脸要她喝一杯，被她拒绝一次还不死心，又借着要酒要菜的机会上前，一只粗糙的大手向她的胸部伸来，被一个倒挂金钟扔了出去，酒洒了一头一脸。
　　身形魁梧膀大腰圆的壮汉越过数人，重重砸在地上，一时间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嬉笑全都静了下来。那壮汉懵了一分钟，这才如梦初醒，怒吼着爬起来向她冲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些脏话。
　　他没能冲到斯黛拉面前，因为一道障碍咒又将他撞出去，直接撞到身后的桌子上，跟他一起来的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将他扶起来，也怒了，一边挥着刀冲上来，一边叫着：“不就开个玩笑，给脸不要，你这小……”。
　　不同于倒挂金钟，障碍咒的光幕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小美人只是动了下手指，体型比她大两倍的壮汉就飞了出去，张嘴欲骂，却又捂住了喉咙，只见他急速喘息，看口型正在狂喷脏话，却连气声都发不出来。
　　这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向后退去，一片死寂里，忽然有人低声惊呼：“女巫！”
　　他的声音很小，但旅店太安静了，所有人都能听见，说话的人也自觉失言，如坐针毡地挨了一刻，最后偷偷溜了出去。
　　他一带头，另一些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找机会溜了出去，受旅店中诡异气氛影响，一些新来的客人们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去村里找人借宿。
　　斯黛拉不管这些，眼神只在房顶、屋角、柜台等等地方游弋。
　　老板看着便苦了脸，以往这时候，跃马旅店人满为患，今天空了大半，想想失去的收入，就十分肉疼。
　　“小姐……”他犹豫了一下，带着点讨好的笑容，亲自将斯黛拉要的面包端了上来，“虽说跃马酒店是布里最大最好的旅店，但村里很多人家也欢迎旅行者借宿，虽然小些，却很舒适。”
　　“你要赶我走？”检查了一边面包和清水，斯黛拉收回目光。
　　“没有没有，只是跃马旅店都是些粗汉子们往来歇脚的地方，条件简陋，只怕冒犯了小姐。”
　　斯黛拉发出一声短促的、讥讽的笑：“我进门的时候，你不觉得条件简陋。那些垃圾三番两次找我麻烦，你一声不哼。发现我能自保，便忽然想起‘冒犯’来——如果我没有自保的能力，大约你也会装没看见？”
　　老板讪讪地笑，心中大不以为然。论见多识广，世上少有人类能和他相比。正常的好女人都待在家里，除非十分贫穷出来做工，又哪里会抛家别业走远路？能走远路的女贵族们，又有谁不是前呼后拥护卫值守？至于女招待们，漂亮姑娘能调剂男人们的心情，他招女招待，就是为了这个。她们平常被揩点油什么都是常事，除非客人们酒后闹腾大了，他才会出面将女招待叫走。
　　“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足此处。不过现在，即便我想走，也有人不同意。”斯黛拉没有动桌上的面包，“你既然不懂什么叫一视同仁，就该明白什么叫能力地位。带上你的人躲起来，最好祈祷赢的人是我，否则……不会有人赔你的损失。”
　　老板吓了一跳，立刻环顾四周，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店中的客人个个都是体型健硕目光不善的男人，人人携刀带剑，却没有一个如正常商客一般带着大量行李箱笼的。
　　他知道不好，再也不敢多说，直接带着酒保和招待躲到后面去。
　　斯黛拉不再管老板，面无表情站起身来，声音平静里带着厌烦：“人齐了吗？可以动手了吗？”
　　这一问似乎击破了什么，原本平静近乎死寂的旅馆中掀起一阵骚动，有人提着刀剑站了起来，目光阴沉地看向她。除了寥寥几个缩在边角后知后觉的迟钝人士，余下的人已经如扇形将她包围起来，步步逼近。
　　“不想死的，就滚吧！”斯黛拉嘴边露出一个冷笑，看那几个后知后觉的家伙忙不迭从门口逃出。下一秒，她的身影扭曲起来，瞬间从包围圈里消失。
　　……所以这扇形包围圈有什么用！她能瞬移。
　　围上来的众人还未来得及惊讶，一道绳索已经从背后袭来，如有自主意识的灵蛇一般，将那领头的男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余下人中反应最快的那个刚刚回头，就被一道红光击中，一声不哼倒了下来，剩下的人只来得及看见身后柱子边一道扭曲的影子，扑上去时，斯黛拉已经再度消失。
　　在瑞文戴尔和精灵战士们对练时，她很少用移形换影，因为精灵们天生感知灵敏，速度极快，移形换影发动的那一秒足够他们抓住破绽给她一箭。
　　但她现在面对的，是普通人类，而在攻击中不断变换位置，争取最佳攻击角度，正是巫师们，尤其是傲罗们的拿手好戏。
　　旅店中的男人们神色紧张，哪怕原本彼此间也有些矛盾，此刻也不觉背靠着背，手中刀剑拦在身前，做出防御姿态，内心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后悔。明明是一群人包围一个人，刚一动手，便成了一个人包围一群，可气的是，十来双眼睛上下乱扫，谁也看不见那人究竟身处何处。
　　然后，他们脚下一沉接着一虚，猝不及防之下谁也站不住，纷纷摔倒。却是整个跃马旅店飞了起来，好似一只圆滚滚的皮球，在地上又滚又弹，桌椅板凳一阵乱飞，砸得众人叫声不断。
　　最后，旅店如一只翻倒的提包，大门朝下被拎起来抖了抖，十来个男人连同桌椅板凳灯锅碗瓢盆台酒瓶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片刻前自诩武力上前挑衅的匪徒们个个身上挂彩——桌椅撞的、器皿砸的，还有人被自己或者同伴的武器误伤，此刻不少伤处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他们哼哼着试图爬起来，但最终都是徒劳。
　　斯黛拉将他们统统捆住，又对跃马旅店施展了一个修复如初，然后看着一地的人，有点踌躇。
　　按照她的想法，这时候该找警察了。
　　可这地方有警察吗？
　　“把他们交给我吧。”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斯黛拉认出那是个登丹游侠，在风云顶见过一面，正是那个在布里附近巡视，愿意护送她的游侠。
　　因着阿拉贡的缘故，她对登丹游侠多少有些信任，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那人又道：“跃马旅店鱼龙混杂，小姐不如去附近的人家借宿，多少清净些。”
　　斯黛拉看了看空荡荡的跃马旅店，尽管恢复原样，但想来老板再也不会欢迎她入住。她自觉问心无愧，却也没必要看人脸色，便又点了下头，径直离开，向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