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小行星》红玲

5、回家

　　周五上午，季晚生将排名册贴在了课表边上，语气有些不悦：“同学们，这次月考排名出来了，有同学进步很大，值得表扬。但是个别同学退了很多，希望这些同学好好找找原因。”
　　班上同学争相挤着去看自己排名。
　　楚阳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两手搭在窗沿。她看到她的后桌蒋雨舟垂着头走回座位。
　　“这次考得不怎么样啊？没事，再差还有我给你垫底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蒋雨舟摇摇头：“我就是怕老季把这次成绩跟我妈说，我妈要是知道我这次考成这样得骂死我。不过也不要紧，老子这次好歹收获了爱情啊，也不亏。阳姐，你是真牛逼，化学离满分就差两分，厉害！”
　　楚阳：“你好歹还有爱情，我什么都没有。话说你是怎么追上人小姑娘的？”
　　楚阳一向不喜欢去探听别人的私事，别人愿意讲她也乐意听，别人不想说她便不强求。只是这次她想主动一回了，她想把心里那个缺口满满地填上，而不是飘忽不定的。
　　“当然是靠哥这张脸了，”蒋雨舟飞出一个张扬的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当然了，哥也是个很贴心的人，女孩子嘛，你多花心思在她身上，在一起不是很简单的事。”
　　“你能不能要点脸啊。”算了，她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向这个家伙讨教追人套路。
　　楚阳：“你怎么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你，万一不喜欢，你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不是很尴尬？”
　　蒋雨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阳姐，你是不是有情况啊。听哥的，喜欢就上啊，万一哪天被别人抢先了，有你哭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又不丢人，不说出来怎么知道人家的意思呢？”
　　“你别乱讲，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算了，还是继续做朋友吧。
　　楚阳趴回桌上，无心看窗外风景。自己那破成绩，不用看都知道，物理数学烂得一塌糊涂，加起来都没人一科高。
　　林辰提着两杯奶茶，把其中一杯放在楚阳桌上。楚阳抬起眸子看他。
　　楚阳回过神，插|上吸管：“给我的？”
　　“你都打开了还问，是，给你的。”
　　楚阳：“为什么请我喝奶茶？”
　　她不习惯接纳别人的好，即使只是一杯奶茶。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想就买了，不喜欢这样？”
　　他看到她垂下的眼眸，细长的睫毛向上翘着，像是不知所措。林辰好像突然就明白了，那种莫名的孤独感。她一个人的身影，那天在书店里说过的话，打球时眼里闪烁的光芒……这个家伙浮于表面和内里所想的是截然不同的她，可是这家伙好像又很喜欢在他面前露出那个内里的她，这让他不由得有些高兴。
　　“嗯，喜欢。”楚阳抿嘴喝了几口奶茶，“很喜欢，谢谢你的茶。”
　　“有没有很甜？”
　　“没有，我喜欢吃甜的。”
　　“那就好。”
　　林辰下楼的时候看到老季拿着名册上来，就扫了两眼。楚阳的名字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后面，他想着那家伙看到成绩会难过，虽然每次出成绩都一副云淡风轻，不关己事的样子，但是在那家伙身上估计得反着来。于是他转了个弯转去了食堂，要了两杯奶茶。
　　楚阳捧着奶茶，小口小口抿着。水珠顺着杯壁滚到她手上，冰冰凉凉的。楚阳撑着手看着林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楚阳一时抓不准林辰的心思了，就像隔着一层雾去窥探别人的想法，怎么也猜不透，朦朦胧胧的。从小到大她身边没有几个异性朋友，对她好的也就邻居家的小男孩了，从小带着她上山摘野菜，下河摸鱼。后来上了初中，班上也有男生喜欢她，只是那人也没什么表示。现在突然来了个对她好的，这个人还是她中意的，她自然不得了的高兴。
　　语文老师咿咿呀呀地，楚阳也不知道她在讲什么。此时她心情大好，连带着语文老师枯燥的课程都变得顺眼许多，就差哼起小曲了。
　　中午班上大部分都吃饭去了，楚阳看了眼排名表。她和林辰的成绩足足差了一百多分。刚刚还很好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想要和他站在一起太难了。
　　晚自习季晚生就这次月考成绩开了一个短短的班会，无非是提醒这次没发挥好的同学稍微收收心，将精力多放点到学习上，不要为了一时的快乐把更重要的东西搁下。季晚生短短说了一下情况回办公室了。
　　楚阳背靠窗翘着二郎腿：“老季这个人天天念叨成绩累不累啊，能不能讲点其他的，难道我们学生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事了吗？”
　　蒋雨舟：“老季也是为我们好，做班主任的不操心成绩操心啥，不过像林哥那样的也不需要老季操心啊。”
　　林辰右手搭在楚阳桌上：“那你们两个也赶紧追上来啊。”
　　楚阳：“谢邀，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蒋雨舟：“不懂加一。”
　　林辰：“……”
　　周六中午，楚阳背着包搭班车回家。下了车，走过一段水泥路，路两边的禾苗绿油油的，比上个礼拜高了一截，看这架势，过几天就要抽穗了。拐过一个坡，一株桂花树亭亭玉立，后面便是一幢瓦房，橙黄色的砖上叠加着岁月的痕迹，门口的柚子树上蝉声轻快，花已经落掉将要挂果了。
　　“妈妈，我回来了。”楚阳上台阶唤道。
　　她把东西放在竹床上，进入厨房，从后面抱了抱张秋华。
　　“闺女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了。”张秋华把最后一道菜装进盘子，“闺女，把汤舀出来。”
　　“好。”楚阳揭开锅盖，墨鱼的香气钻入鼻尖，汤色清亮，诱人极了。
　　两人围坐在四仙桌旁。三菜一汤正好一桌子。汤清亮清亮的，没有多余杂质，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尝一口，咸淡正好，鲜美得紧，楚阳两三口就喝掉了一碗。那道炒蟮丝焦焦的，放了很多辣椒，香辣香辣的，可下饭了，空心菜也很嫩，放了点青辣椒，特别好吃，还有妈妈的独门手艺，盐菜肉，油润，咸香，放的是妈妈亲自榨的山茶油，肉肥瘦适中，盐菜也是妈妈初春晒的，蒸了几道，特别烂糊，好吃极了。
　　“闺女，多喝两碗汤，今天妈妈炖了很多，学习这么辛苦，都把我家闺女饿瘦了。”张秋华又舀了碗汤放在楚阳旁边，碗里满满的墨鱼。
　　楚阳嘬了口汤：“好喝，妈妈你也喝，今天的菜真好吃，我要吃三碗饭。”
　　正午的阳光透过瓦片缝隙投进屋子，照出圆形的光斑。风从屋前屋后吹进来，不带一点夏天的燥热。
　　“好吃就行，妈妈就希望宝宝长得壮壮的，健健康康的。”
　　“妈妈，其实我学习一点都不辛苦。”她余光里妈妈鬓边的白发灼了下她的眼睛，“你看，我还长胖了呢，有妈妈每个礼拜做的这么多好吃的，哪还能瘦啊。”
　　“妈妈知道你辛苦，学校离家也远，就只能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说着又往楚阳碗里夹了块两夹肉。
　　“妈妈，这次考试我又没考好，你别生气。”
　　“妈妈不生气，考试哪能次次考好呢，妈妈知道你尽力去做了，那就够了。再说，学习总是会有退有进，都是很正常的，妈妈不希望你有压力，身体最重要。”
　　“上次我去你们学校啊，你们班主任还说我们家阳阳成绩不错呢。学习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啊。”
　　楚阳闷闷地：“恩，知道了妈妈。”
　　“妈妈啊，只希望我们家阳阳身体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灾的就好。学习的话，你初中就没有让妈妈操过心，千万不要有负担，妈妈相信你能做好的。”
　　“妈妈还说我，自己的身体呢，都说了让你不要这么累，干嘛种那么多作物啊，夏天太阳又大，暑假我还能帮帮你，平时一个人怎么做得过来。”
　　“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吃完午饭，两个人在客厅里吹着风扇聊着天。下午妈妈特意烧了一壶艾叶水，给楚阳洗了个头，她头发长，洗了很久。她想起小时候妈妈给她洗脸，那力道实在有些大，把脸都挫疼了。如今，长到十六岁，妈妈按摩头皮却很舒服，不轻不重刚刚好，温水顺着头皮流到发梢，一股浓浓的艾叶香留在了头发上。时间倏然而过，可妈妈对她的爱如日月星辰般永不磨灭。
　　下午和妈妈去了一趟地里，地被妈妈整得特别好，没有什么杂草，这是需要花时间和心思的。西瓜苗开花了，估计等放暑假就有瓜吃了。过段时间要种花生和芝麻，地也早早锄好了。黄瓜结了很多，开了很多小花。楚阳摘了一根很嫩的，咬了一口汁水四溢，特别脆，她把瓜伸到妈妈嘴边，“妈，好吃，”张秋华咬了一口，“妈妈种东西好吃，妈妈做什么都塞雷。”
　　妈妈哈哈笑起来：“你这小嘴哟。”
　　“妈妈摘一袋，到学校分给同学吃。”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太阳慢慢得移近到地平线上，蓝天上挂着几朵洁白的云，被风吹乱了形状。
　　楚阳连续打了两个嗝：“妈，我真的吃不下了。”
　　“最后一碗了啊，快点喝掉，再磨蹭赶不上车了。”
　　那个下午楚阳在张秋华连番哄诱下干了七碗汤。导致她坐车的时候车子一颠一颠弄得她胃像是要被顶出来一样，很不舒服。
　　楚阳两只手满满当当，一只手上是菜，一只手上是水果零食，袋子塞不下的全都进了书包，都是妈妈打包得齐齐整整的。
　　妈妈每次都会送她到上车的地方，这短短的一段路承受的不舍和思念是多么长，只有妈妈自己知道。
　　最后一趟班车在五点一十准时到达，车门打开，她亲了下张秋华的侧脸，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她看着妈妈走过马路，一个人走回家去。暮色将她的步伐模糊了，最后视线里妈妈的身影渐渐得看不到了。